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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脸上的笑都是浮的,像过年贴在窗上的剪纸,春日一来就要褪色。“你也是明年高考?”鱼俭和他搭话。许奶奶笑眯眯地抢答,“迟星已经毕业喽。”迟星抬头看鱼俭一眼,他似乎只负责接收,连个点头的回应都没有。鱼俭好像都能听见自己的话硬邦邦地落到地上,再弹起来砸他一脸。爱咋地咋地吧。鱼俭咽下最后一颗饺子,顺便也咽下了“一定照顾好迟星”的承诺,冒着食言而肥的风险拍拍屁股走人。此后的两个人再没交集,鱼俭白天到处疯玩,迟星不爱出门。鱼家和许家隔着矮矮的院墙,鱼俭长得高,伸头就能看见隔壁院子里坐着画画的迟星,漫不经心的两眼扫过,就在鸡飞狗跳里窜回房间写暑假作业。这堵院墙犹如银河天堑,却不比一张纸更厚。他们犹如两颗巨大的行星,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又缄默地奔向彼此,可这场轰烈荒诞的相遇在旁人看来——不过夜幕里一闪而逝的光点。第三章鱼俭从迟星身边跑过去,一边招呼他:“迟星摸河虾去不去?”鱼俭同学怀里揣的大概是颗宰相肚,早就不记得第一次见面的不愉快,又在邻居的闲话里知道迟星mama可能不要他了,不经过正主同意擅自生出了同病相怜的心,遇见迟星总爱撩拨两句,“我不去。”他们两家门前有一条小水潭,水潭旁生着一颗老歪脖子桃树,桃树如今只剩繁茂的叶,大半颗树倒在水面上。迟星就站在树下写生,许是知道自己的话不讨喜,抬头朝鱼俭勉强笑笑:“你们玩吧。”迟星的笔尖划过白纸,有沙沙声。鱼俭那会还不知道什么叫“写生”,凑过来看迟星的画架,见那上面零零落落画着他们家的老房子,像又不像,觉得很惊异。他已经在许奶奶的念叨里知道迟星学过画,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见迟星画画。“画的是我家吗?真好看。”迟星点点头,又说:“那画好送给你。”他的眼珠太黑,抬眼看人时总像汪着一潭水,是一双含情目,因着这一双目,迟星周身的冷淡都成了沉静,而偶尔浮起的笑又好像雾中花,清且淡。“鱼俭!鱼俭!网兜弄好了走啦!”罗小胖一声呼唤,鱼俭就把雾中花丢在脑后,呼啸一声跑了,边跑边说:“等会给你带一盆河虾,让许奶奶做。”顾丫丫提着大一号的粉色纱裙跟着他们身后,“你怎么不叫迟星一起?”“叫了,不来。”其他小伙伴就不再问了,小孩子的友谊还没分三观合不合,只要自己凑上来就能一起玩。但像迟星这种和他们混在一起宛如大人看小孩玩泥巴的,强求不来。半下午的太阳最热,但是这时候河虾也最好摸,一群半大小子像是在泥里滚过一轮,身上的短袖都湿透了,脱了扔在一旁,光着上半身下河摸虾。等到傍晚时分,龙虾堆成堆,罗小胖一个猛子扎进河里洗澡,鱼俭拉都没拉住,不好意思地朝顾丫丫笑。一群人里就顾丫丫一个女孩子,她跺跺脚转过山坳给他们腾地洗澡。“我去!小龙虾跑了!!”鱼俭的奶奶管得严,河边摸摸虾就算了,是不许下河洗澡的,他本来要和顾丫丫一起走,被这些没脑子畜生拌住,手忙脚乱地拿网兜重新逮越狱的食物。一群没良心的站在河里指挥他,“鱼俭后面后面!”“先抓左边的!左边这只大!”鱼俭晕头转向,忙里偷闲给河里散了一把土,堵住这帮看热闹的嘴。把网兜挂到树上,鱼俭问:“丫丫呢?”“往后山去了。”“你们怎么不拦住她,后山的那个水潭下去就上不来。”“就顾丫丫那身手,不用怕。”“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白瞎了你这姓,就会狗刨。”“嘁!”鱼俭转身追过去。每年放暑假老师都会嘱咐不能下水,这一群孩子野惯了从不把老师的话当回事,不过后山的水潭里有暗流,他们也只敢在浅水里撒野。鱼俭心说这傻丫头应该不会不知道,还是加快脚步,到了一看,顾丫丫正站在迟星背后看他画画。画架周围摆着画盘,迟星这次的画大概带颜色。“丫丫!”鱼俭招手,“回去啦!迟星!一起回吧,天快黑了,让你外婆做虾!”他亲奶奶的厨艺直到现在还保持在能吃的水准,鱼俭不想把辛苦摸来的河虾给自己奶奶练手,早上走的时候还特意跑去和迟星外婆说了一声。“就来了。”顾丫丫帮迟星收拾东西,两个人提着画架画盘从大石头上过去,鱼俭喊道:“别从石头上面走,绕过来。”迟星抬高声音:“你说什么?”鱼俭用双手圈在嘴边:“绕过来——”他的声音回荡在山涧里,还没有等到回音,迟星脚下一滑,噗通一声掉在水中。“迟星!”顾丫丫的脸色都吓白了,定神一看,迟星居然不会水,她抓住裙摆就要跳下去救人,鱼俭三两步跳过来握住她的手腕,“就你这一身别裹乱了,去叫人。”说完松手跳下水潭。不会水的人不管抓住什么都会死死缠住不放,迟星一边咕噜噜喝水,一边缠在鱼俭身上。水潭里的暗流犹如巨兽,张嘴等着少年的祭祀。鱼俭吐着水泡泡,被他缠住动弹不得,手掌顺着迟星的大腿卡进他的腿缝里,托着迟星往上去。迟星手脚渐渐没了力气,鱼俭知道他是缺氧了,一边托着他,一边嘴对嘴给他渡了一口气,迟星的舌头也跟着缠上来,鱼俭一愣,不敢吐也不敢吞,就着小处男失去初吻的悲愤表情把迟星带上去。丫丫把摸小龙虾的小伙伴都喊来了,一圈人围着迟星。“迟星?醒醒醒醒。”鱼俭拍他的脸颊。迟星抱着鱼俭的肩膀吐出两口水,缓缓睁眼。傍晚的天空如霞似练,澄净且迤逦,迟星转着漆黑的眼珠看鱼俭,长天就落在他的秋水中。罗小胖拍着胸口:“醒了醒了,妈呀吓死我了。”“迟星你没事吧?”迟星的手指还缠着鱼俭的手,他摇摇头,不自在地松手,微一眨眼,看着鱼俭低声道:“我没事。”两个少年从鬼门关前绕了一圈,此时才生出害怕来,鱼俭抖着手拉起迟星,“没事就好,快回去换衣服。今天的事回去都不许告诉大人,”说着踹了罗小胖一脚:“尤其是你。”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回家,鱼俭就像是山大王领着一队满载而归的小妖怪。到家后,鱼俭快速换过衣服抱着一盆小龙虾就往迟星家跑。这时候大人都还没回来,鱼俭把小龙虾放到厨房,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