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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放松下来,像是小猫一样,忍不住蹭了蹭他的鬓发。他多不会骗人,鹿迟星心想,我怎么就信了他。鱼俭怎么会怕我。鹿迟星一颗心缓缓定下来,我不是他的病,我是他的药。饮鸩止渴那也是药。迟星趴在他胸前,突然说起了一件毫不相干的事:“简是我老师,我刚去英国的时候多亏他照顾才没饿肚子,”他笑了笑:“那会其实过得挺不好的。”母亲的葬礼他都没能回来,那时生活捉襟见肘,种种难堪逼仄,当时的迟星也不觉得多难捱,可此时听在在意人的耳中,大抵还是心疼居多。他本来打算一个字都不提,可那些不肯说的事终究是鱼俭和他的隔阂,彼此空白的十年,要多少岁月才能慢慢填满。“外婆去世后,我又多读了两年书,毕业之后就一直跟着简。对我是提携,对简来说多我一个其实不多。那天托他帮我买机票,这一去,大概真的不回来了。”“结果没走成。”鹿迟星眨眼,一滴泪沿着鬓发滑下来落到鱼俭的锁骨上。他轻轻地说:“我想啊,万一鱼俭是骗我的呢,他喜欢了我那么久,万一喜欢不上别人怎么办,万一像十年前那样,我没来得及救他怎么办。”就算只有万一的可能,他就有一万分的不舍得。鱼俭分明感觉到鹿迟星哭了,他抬手拍拍迟星的后背,笑着说:“迟星,你不知道,我折了一枝桃花藏起来。”他说:“这就已经很够了。”第三十八章鹿迟星削好桃子放在鱼俭手中。“你这桃子从哪里买的?挺甜的。”鱼俭咬了一口,再看迟星已经趴在他手臂旁睡着了。他一路奔波,除了在高铁上睡了一会,这两天都没怎么合眼,就算是现在,惦记鱼俭输完液要喊护士拔针,睡得并不安稳,眉是皱着的。鱼俭伸手把他的眉心抹平,心想,何必呢。何必呢。迟星睡了多久,鱼俭就看了他多久,他什么都没想,过往不可追来日无可期,迟星说他至死困在其中,可迟星身上有一腔孤勇,他不会困在什么地方。鱼俭轻轻撩起他的额发,细看他眉间的山水秋浓。目光里深深的眷恋与思念是细细的线,缚住的只有他自己。等输完水鱼俭自己拔的针,没有按铃喊护士。迟星是自己惊醒的,他茫然地看着鱼俭忽然想起来他还在输水,抬头一看输液瓶空着,声音都变了,“护士——”“哎——已经拔了,”鱼俭拉着迟星的手指,“你别急。”他抬手让迟星看他的手背,又重复一遍:“你看针已经拔了。”迟星小时候就这样,睡醒后反应总慢半拍,鱼俭也不急,慢慢地和他说:“迟星,我们回去吧。”“好。”迟星伸手扶着鱼俭坐起来,然而两天的高烧和头疼让鱼俭连站都站不稳。“医生真让你出院?”鱼俭靠在迟星身上:“换你躺两天试试,让我缓一会就行。”迟星还要说什么,鱼俭玩笑道:“鹿少爷,医院床位一直都很紧张,四肢不协调这种小事咱就不浪费公共资源了。”他轻轻推开迟星尝试自己走路。迟星松手走到鱼俭面前蹲下:“上来。”鱼俭一愣,“不用,你背不动。”这一觉睡醒的迟星好像格外固执,他那些温柔和软的道理同鱼俭讲不通索性就不讲了,就这么蹲在鱼俭面前。鱼俭生过一场病,人就有些惫懒,一星半点的贪欲冒着头,他也懒得掐,趴在迟星背上碎碎念:“我可沉了。”迟星背着他站起来,鱼总忙起来连健身房都不去,全是花架子还真没几两rou,比迟星想象中的还要轻。甚至真的把鱼俭背起来,迟星才发觉他回来的这段时间鱼俭瘦了很多,比迷晕他那次背的时候轻。大概是日日相对才没察觉出来。他不言不语地背着鱼俭,一边听他那些碎碎念。鱼俭总是忘了他那些“你放过我我也放过你”用来诛心的话,而想不起来的时候,他就更像十年前那个小话痨,趴在迟星背上说不着边际的事。说:“你快把我放下来我都看见有人笑我了。”还说:“迟星快走快走我看见熟人了,哎这姑娘怎么带着个孩子往儿科去了不会是隐婚吧,回头得问问她,老陈还天天让人加班,无良资本家。”“公司不是你们两个人的吗?”“对啊但是老陈拿大头,所以我也是无产阶级。”鹿迟星一句句应着他,想从前他整天不说一句话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到家后,鱼俭的续航时间直接归零,躺在床上连眼睛都睁不开,还迷迷糊糊地说个不停。他应该很久没有好好睡上一觉,眼眶都是青的。迟星又给他量了一次体温,走动的时候故意发出一些声响,鱼俭听见那些窸窣细微的声音才安静下来不说话,说话也是费力气的事情,一放松下来困意就更深。“眯一会先别睡着,我去烧水,你还要喝一次药。”迟星关掉大灯打开床头灯,俯身靠在鱼俭耳边说:“你的手机我放在枕头旁边了,已经开了免提,等会我找不到东西还要问你。”他脖子里缠着无线耳机,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和话筒里的声音合在一起,又不能完全重合。鱼俭眼皮一跳,几乎怀疑迟星已经发现了什么。他的恐惧与不可自控,其实都来自于“迟星不在”。迟星的声音远了,话筒里的声音又很近,鱼俭偏头靠近手机,听见迟星问杯子在哪里。就在厨房的柜子上,一眼就能看见。然后他就听见迟星说:“我找到了。”又问:“你怎么不给茉莉花浇水。”那不是他养的花,是朋友一家出去旅游,托他照顾几天。不等鱼俭回答,迟星已经自问自答还顺便帮他给茉莉花浇了水。直到他说到书房设计的不合理后,就没有再说话。鱼俭侧耳等着。话筒里只有电流通过的沙沙声。“鱼俭。”鱼俭抬头,就看见鱼梦垂着头神态萎靡坐在墙角,“我们说好的。”“我没同意。”鱼梦冷笑:“我制造‘地窖’的时候你也没有反对,你还引诱星星主动踏进来。”“我后悔了。”鱼俭摇头:“梦梦,我做不到。”“那就交给我。鱼俭,你已经放走mama一次了。”“不行。”“鱼俭,你想的,”鱼梦轻轻笑着:“你想剪去他的羽毛,浇灭他的光芒,折断他的手指,锁住他的双腿,蒙住他的双眼,让他永远永远逃不出去……”鱼俭摸索着拿起床头的烟灰缸往鱼梦身上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