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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弟弟,我就拿个大满贯了。挡我者死。皇帝这个行当,本来就是——孤、家、寡、人!咔嚓。凝固的血和碎骨。乳白色的脑浆。咔嚓。溅起来。咔嚓。高棣拭去面上污物。最后一个竞争者也已除掉。阴鸷的小皇子眼神矜慢,负手走向诸郡王。襟袖风动。和玉两袖相振,遥遥跪地:“端王府世子和玉,参见殿下!”悉罗桓跟着跪下:“禁军大统领悉罗桓,参见殿下!”高棣面无表情地往前走。所经之处,郡王公子纷纷离座下跪,参拜声此起彼伏回响。“端王次子伯颜,参见殿下!”“端王五子别速,参见殿下!”“荣郡王察汗,参见殿下!”……高棣最终走到和玉面前。举室皆跪。只有一个人不动。他凑近了,端详那张冰冷的脸。二人面颊几乎贴在一起,连对方的睫毛都看得清。高棣感到对方的呼吸拂过。这么近,这么亲昵,宛如情人低语,耳鬓厮磨。他在那人耳畔说:“跪下。”冯陵意沉默片刻,缓缓下跪。双膝撞在地上,“咚”一声闷响。高棣嗓子眼里溢出低低的笑声。沾着亲生骨rou鲜血的拇指,按在冯陵意的唇上,轻轻一抹。刺眼的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高棣笑得眼泪直流,笑得前仰后合,摇摇晃晃往外走。直挺挺跪着的和玉俯身叩首,肃容道:“殿下来日登基,莫忘我端王府。”哈哈哈哈哈哈!狂笑声戛然而止。高棣咣当一声踹开门,傲然道:“给孤备马!”第四十六章高棣骑在高头大马上,双目微阖。风极冷,他却只觉得燥。眼窝是红烙铁,不停辐射热,烫得滋滋作响。血簌簌地、突突地涌,半张脸皮跟着脉搏一鼓一胀。耳道里嗡鸣声浮沉,和玉的声音忽远忽近,隐约是说要出去谈判拖时间。“先答应着……等调兵……哈统领去……”字眼有一句没一句往耳朵里钻,高棣魂灵飘飘晃晃,几乎要乘风而去,心跳却扎实如擂鼓,咚一声,人就往壳子里一坠。他远远听见自己说:“不用废话。”“点兵,去长明殿。”和玉脸色变了,压低声音道:“现在?就这么去?”“就这么去。”“殿下!万一冲不出去呢?长明殿有埋伏怎么办?”高棣没做声。他慢慢掀起眼皮,望了眼风来的方向,黑眼睛里像是神往,又像轻蔑。“把人带来。”他说。冯陵意跪在马前,积雨洇湿了膝前衣料。一袭青衫空空荡荡,腰瘦得只剩一把,像是稍稍用力就能折断。高棣看着他。那一刻,他想起很多旧事。软到心尖儿上的吻,晃悠悠的绮梦,他在床上打个滚,伸开双臂,笑嘻嘻说“给老师划这——么大的封地”。像舔了口初春的细雨丝儿,凉汪汪,甜丝丝,高棣想着想着,嘴角不自觉泛起笑影。他笑着,一脚踏上冯陵意肩膀。“老师呀。”沾血的靴尖蹭着脖颈,暧昧地往上移,勾住冯陵意下巴,“你说,咱俩怎么闹成这样了。”“后悔吗,嗯?”“你可真绝情啊,老师,真会作践人。我那么求你,把眼睛剜出来,你看都不看我一眼。”高棣舔了舔嘴唇,“哈”地笑了一声,“没想过有今天吧?”靴尖一勾,强迫对方抬脸,“看我。看着我。后悔吗,老师?”冯陵意仰起下颏。苍白的脸,冷漠神情,眼尾锐利如刀锋,没有情绪,也没有欲望。高棣打量着这张脸,感到尾椎骨激灵灵蹿起一串火花,让他心痒难耐,头皮发麻。他的燥,他的突突上涌的血液,他将勃起的jiba狠狠捅入rou体的冲动,汹涌汇成暴虐的欲望。高棣想抄起什么钝器把这张脸砸得稀烂,砸得血rou飞溅,像他的蛮族先祖砸毁异族神祇的法身,战栗地,狂喜地。他屏息等着回应。高棣等到一声叹息。极轻极促,针尖点瓷,清凌凌一声响。“……不后悔。”不后悔。高棣似笑非笑咬着这三个字,字字要咬出血,眼神暴烈阴冷。“好呀。”他点点头,一伸手:“拿马鞭来!”侍从低头,小跑着递来马鞭。鞭子是牛皮鞣制,几斤重,让桐油浸得乌亮。高棣掂了掂,眼都不眨就甩出一鞭!鞭梢带出尖啸风响,啪一声炸在冯陵意身上,几层冬衣瞬间被抽裂,扯出棉絮。人像迎面挨了一拳,全身颤抖,出不了声。不等他缓过劲,当头又是一鞭,下手极狠,直接挂起一道血。冯陵意痛得弓起身子,高棣靴尖踢了踢他肩膀,欣赏着额角的冷汗:“老师,跪直了。”冯陵意无力地喘气,慢慢挺直腰。高棣毫无怜悯地一扬手:“啪!”“啪!”他一鞭接一鞭抽,咬牙发狠,抽到手酸、手抖、手麻。魂灵晃得像万花筒里的光点,万物都荡都摇,眼前一黑一黑,头一箍一箍,轰鸣巨响锯进脑海,连鞭声都被压下去。高棣缺氧、反胃,嗓子眼发腥,他凭着感觉挥鞭,鞭梢蘸着热腾腾心头血,呼啸地抽向背叛者。他在惩罚冯陵意,也在惩罚父皇,他掘墓鞭尸,死人皮肤像灰白的软泥,一鞭下去撕起一条血rou。高棣更憎恶傩神,那个高踞于火和血祭之后面目模糊的影子,他把神像割喉放血,猩红漫过子民的黑袍。贞人戴着恶鬼面具吟唱巫咒,声浪翻覆叠涌,歌颂新神的诞生,他的光降下来,一粒光子就是一声鞭梢的炸响。最后一鞭甩在冯陵意脸上。这道红痕从眼角劈下左颊,高棣眼前晕着黑雾,全靠直觉完成了最后的点彩。指节痉挛着跳动,鞭子脱手而落。高棣睁着眼,什么都看不见。“扶冯先生上马。”听见人上来的声音,他摸索着揽住身前人的腰。高棣觉得触感很凉,他全身guntang,烧得昏昏沉沉。“冯先生,你猜皇弟舍得杀你么?”高棣看不到自己的表情,自忖大概是纯然的冷酷,“劳驾给学生当一面挡箭牌吧?”他紧紧箍住冯陵意,侧首在他耳边低声笑道:“倘若一箭穿心,恰好做对苦命鸳鸯。”话到最后,已是气若游丝。无边黑暗袭来,高棣保持着那个暧昧姿势,头一垂,陷入了半昏迷中。冷热交滚,上下颠簸,高棣鱼一样在白水里遭汆。忽而身上一轻,眼前有光,睁眼竟是东殿,陈设皆如往常。吴玉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