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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听你们的主观类比。”许暮洲说:“我要听客观真相。”于是严岑想好的说辞没了用武之地,他徒劳地张了张口,最后没有说话。许暮洲觉得很愤怒,却又很悲哀,因为到了这个时候,他心底居然还是潜意识偏向严岑。他一边觉得比起独断专行的宋妍来说,严岑已经很温和了,一边在心里替他开脱。——他也有苦衷,许暮洲想。许暮洲终于明白一个道理——他之前完全是被某种雏鸟情结迷了眼,以至于看严岑总糊着一层莫名其妙的滤镜。直到这时许暮洲才终于发现,严岑跟宋妍一样,他们这种人好像天生身上背着一种莫名的奇怪包袱,说得好听叫波澜不惊,说得难听点,就叫死猪不怕开水烫。现在严岑脸上原本游刃有余的面具终于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柔软的内核。说来讽刺,那些紧张,不安和隐瞒,反而第一次让许暮洲感觉到了真实,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严岑也是个普通人。“你不想说,那就不说吧。”许暮洲到底不忍心将他逼得太紧,于是暂退一步,他叹了口气,心累地说:“我只问你一件事。”严岑不着痕迹地挺直了背。“如果之后你和我也走到这一步……”许暮洲说:“你会替我做决定吗。”严岑舔了舔唇,在敷衍过去和实话实说之间选择了后者。他说:“会。”“如果我告诉你,我愿意呆在这里,愿意给永无乡打一辈子工,你会同意我留下来吗?”许暮洲问。严岑的眼睛亮了亮,许暮洲能清楚地看到,在那一瞬间,严岑有为这个假设而感到欢喜。但那抹亮光转瞬即逝,很快又不见了。“不会。”严岑近乎冷酷地说。如果不是许暮洲方才一直盯着他的反应,或许就真的相信他这幅无情的做派了。许暮洲不知道他到底在顾忌什么,但冲着刚才他的本能反应,许暮洲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严岑。”许暮洲郑重地叫了他的大名,认认真真地说道:“一,我是个有思考能力的成年人,你不能替我做决定。二,我从不后悔。”严岑的手指动了动。“我再问一遍。”许暮洲沉声说:“会不会?”严岑抿了抿唇,他无意识地皱起眉,露出一种被逼到绝路的焦躁表情来。许暮洲耐心地等着他回答,他甚至放缓了呼吸的频率,生怕这种莫名其妙的因素打扰严岑。“……不会。”严岑说。许暮洲终于确定,严岑和宋妍一样,他们都有无法坦诚之事。“我懂了。”许暮洲说。许暮洲站起身来,退后一步,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打量着严岑——先前有件事,一直被他忽略了,或者说他想到了,只是没深究。许暮洲一直觉得,严岑在恋爱之后对他有些太过纵容了。按许暮洲对严岑的了解来看,对方的性格从来不是非常善于跟人沟通交往的那种,更别提恋爱了。但严岑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恋爱的青涩感,他体贴,温和,从不吝啬亲近,无论许暮洲是打趣还是调戏,全都照单全收,还能反过来配合他。这很好,当然很好,从“男朋友”的角度来说,严岑简直可以在男朋友评比大赛上得满分。可是现在许暮洲忽然发现,从恋爱到现在,严岑对他从来没有要求。无论是脾性多么温和的爱人,或多或少总会对另一半有所要求,这跟性格强势与否和尊重与否都无关。因为两个人生活习惯不同,观念不同,在相处磨合的过程中总要有所不同,于是就需要有人迁就。这是个有来有往的过程,在相处磨合中实在太常见了。但严岑好像没有,他只是一味地,在配合着许暮洲的步调,找到最令他舒服的那种恋爱模式。问题在于,严岑绝不是那种没有自主意愿的人。恰恰相反,在他已经养成了很自我的性格和处事习惯的前提下,这种被动的配合就显得非常反常。——就像是在笨拙地,在自己认知范围内竭尽所能地对他好一样。许暮洲原本以为他严哥光棍这么多年,一朝恋爱找不到节奏是很正常的事,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你纵容我,迁就我,无论说什么都对都好……是不是因为你压根就没想之后的事情?”许暮洲说:“你把这段感情当成限定品,所以觉得很多事情都没必要计较,不必改变我。反正也是要分开的,对吧?”严岑默认了。许暮洲苦笑一声,也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没办法指责严岑,也没有资格指责他。其实他早该明白,按照严岑的性格,隐瞒本就是一件无所必要的事。但严岑现在有了情绪,想瞒着他什么——这是因为严岑喜欢他。许暮洲想,他看到了宋妍才明白,严岑和宋妍一样,是因为有了喜欢的人,才有了破绽。于是许暮洲满腔的反抗因子都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刚刚才燃起的火苗只剩下一缕青烟。爱情是一把双刃剑,你得到甜蜜,敞开心扉接纳另一颗心的同时,也将柔软的心暴露在了刀锋之下。第129章囹圄(五)这场谈话最终不欢而散。许暮洲借口要去餐厅吃饭,先一步离开了房间。严岑没有跟上去,虽然他跟许暮洲一直以来保持着“一定要一起吃饭”的奇怪默契,但今天对方显然不想跟他这么亲近,于是严岑也识趣地没提起这茬。许暮洲被严岑气得憋了一肚子火,当然也吃不下去什么。他借由这个托词离开房间之后,却没想好去哪,他在楼梯口站了一会儿,在上楼和下楼之间选择了前者。——谁知道下楼会不会撞见宋妍,许暮洲想。自从秦薇离开之后,永无乡的秩序恢复了正常。许暮洲路过四楼的时候往走廊另一头的窗外看了看,外面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风和日丽,之前的风雨飘摇俨然是种错觉。许暮洲心气不顺,在心底冷笑一声,脚步一转,往五楼的办公室去了。许暮洲是一时兴起,但钟璐却是早有准备。五楼的办公室大门半掩着,就差在门上贴一张“请进”的条子。许暮洲站在门口,对着这扇疑似鸿门宴的大门犹豫片刻,还是遵从心意,推开门走了进去。钟璐正倚在办公椅中看着窗外的风景,指尖的烟刚刚点燃,烟嘴上的唇印还只是浅浅一层。她听见了房门开合的声音,眼也不抬地问:“怎么不敲门?”许暮洲不见外地往办公桌对面一坐,语气不善:“你留了门,不是知道我要来吗。”钟璐笑了笑,心情愉悦地瞥了他一眼,说道:“看,今天的天气很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