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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脚就开始了。夏行星倒并不觉得有多么难堪和难以忍耐。大概是他这些年经历的遭遇比这难堪数千万倍的多了去了,所以这种程度的刁难也还好,或者说,不值一提。甚至杨斯和他那群跟班刻意地使唤他端茶倒水服侍前后他也觉得尚可忍受。夏行星好脾气地满足他们的呼来喝去的一切需求,烤着新一轮的鸡翅和牛排,额角渗出微微的汗意。不远处正在大口吃rou的杨斯眼神撇过来,故意得意洋洋大声地跟同伴炫耀他和霍氏总裁关系的亲密。有人炫耀,自然就有人上赶着拍马屁:“天吶,不可想象,要是我回去跟我爷爷说我今晚在霍经时家里烧烤,老头子怕是高兴得晕过去。”杨斯吊起眼角,眉飞色舞:“瞧你那点出息,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经时哥虽然看着冷冷的,其实人可好啦,之前他在A国留学的时候,我没个假期都过去玩,他还教我滑雪呢。”“经时哥懂的东西好多啊,击剑、高尔夫,我们还去了霍尔沃兹大峡谷跳伞……”“卧槽,牛批啊杨哥,你跟霍总关系那么好啊?”“也还好啦,”杨斯故作平淡地笑笑,眼角眉梢却露出了遮不下去的得意:“我们很小就认识了,我小时候那次头上受伤,他经常来医院陪我。”“还跟我说,不要和一些野蛮份子计较,疯狗乱咬人,你总不能咬回去吧,要是以后还疼就随时跟他打电话。”夏行星熟练地翻动着食物,炭堆里蹭出一小股金黄色的火苗径直蔓延到他不知移动的指尖也浑不在意。直到一阵延缓的疼痛烧到手掌心的神经,他才慢吞吞地将手缩回去。疯狗吗?少年白皙的指尖迅速地起了几个细密的泡,鼓起小小的一片薄膜,里面蓄起脓液。跳伞、滑雪和击剑这些词汇,他隐约感到熟悉又陌生。好像是太过久远的梦境,又像是一个从未经历的世界。旺起来的火簇逼得他眼角发热,脑袋肿胀。混混沌沌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午夜在烧烤排挡打工的日子。一年最热的那两三个月里,连空气都是湿漉漉的黏腻。每天夜里他从夜宵摊回来都是一身大汗,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然后老板会把今天卖不出去的边角料给他,一般都是不太受欢迎的动物内脏和下水。他就自己烤来吃,刷上酱料烤焦遮住rou类的腥气,一边烤一边想象这是价格上等的牛排、羊rou,也很津津有味。他擅于欺骗自己,说服自己,因为只有这样生活才过得下去。夏行星翘了翘唇,这才是他的人生,他的世界,他很知足了。第46章自我驯化夏行星把烤好的食物端过去,杨斯和几个公子哥没完没了冷嘲热讽。草坪占地巨大,年纪稍长的何禹和胡易在另一边说生意场上的事也没注意到这边,几个少爷更是变本加厉。一个人故意碰翻了一杯冰镇的黄油啤酒:“怎么回事,夏少爷,你这手艺不行啊,烤这么咸,怎么吃啊?”杨斯坐在中间被众人包围着奉承得有些得意忘形。他翘了翘嘴唇:“夏行星,我听说你失忆了。”他玩味地笑:“啧啧,失忆好啊,失忆就能把过去你那些没皮没脸的破事儿脏事儿一笔勾销、就能有理由继续缠着经时哥了是吧。”夏行星顿了顿,一边帮他们清理桌上的虾壳和残渣,一边缓声道歉:“不是,我不会用这个当借口,如果您对我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杨斯定定凝视他那张白皙漂亮的脸,幽幽道:“是吗?”他晃了晃腿:“那你从这里搬出去。”夏行星心想,他求之不得,但不是现在,绝不能让老爷子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低声道:“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您可不可以换一件,我尽量去做。”杨斯“嗤”地讥讽笑道:“不是你能决定的事情?难不成还是经时哥求着你留下来不放你走?”“夏行星,你可要点脸吧,狗改不了吃屎,还真是一点儿没变,和小时候一样死皮赖脸的,街边没人要的一条狗都比你要脸,一副可怜兮兮的贱样装给谁看?!也就是经时哥人好,不计前嫌收留你。”夏行星不欲与他呈口舌之快,只问:“您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有啊——”杨斯拖长声调,“你着什么急!”他扔了个瓷碟到地上,对夏行星抬了抬下巴:“捡起来。”夏行星看了他一眼,蹲下身弯腰去捡。杨斯哈哈大笑,问其他人:“你们看,像不像我家那条来福?”“哎,真的耶!每次一扔飞盘来福就屁颠屁颠舔过去。”夏行星刚要拿起来,手背踩上了一双洁白昂贵的球鞋。杨斯没用什么力,因为何禹他们在那边喝酒会时不时转过头来看一眼。他缓缓俯下身,狞笑着对夏行星说:“我告诉你,别特么真以为住这儿就是主人了,摆个麻比的普,狗就是狗,疯狗、癞皮狗!”“叫两声来听听!”夏行星忍耐着,不吭声,对方虽然没敢用力踩下去,但坚硬的鞋底碾上烧烤时被烫到起泡的那层皮肤还是传来阵阵尖锐的灼痛。鼓起的泡破了,血和脓一起流。不知道会不会感染,夏行星皱紧眉心,在心里默默估量,一根尾指的溃烂偿还额头的伤疤够不够。“啧,你以前不是挺能耐的吗?随口吱个声儿满大院子的听你使唤!”杨斯最烦他装无辜哑巴,直接将手上一杯烈酒泼到他的胸前。夏行星猝不及防,白衬衫顿时狼藉一片,发丝和下巴滴着紫红色的液体,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杨斯直起身,慢条斯理一笑:“哈哈,手滑,抱歉。”夏行星强撑地站起来,镇定地用纸巾擦了擦滴水的衬衫,目光沉静地看了一眼杨斯。如果一杯酒能让对方出了那口在心里憋了十年的恶气,那也就算了。是他不对在先。但是,也没有更多的了。他是想好好道歉,但不是无原则无底线地糟践自己。没有人能作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