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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李重山来说,从来都是良药。他的双臂撑在江逝水身边,将他围堵在怀里,又帮他吹了吹伤口,语气带了点笑:“吓坏了?”江逝水伸手摸了摸伤口,摸到满手的血,就像是城门口晕开的鲜红。他看着李重山微微勾起的唇角,淡淡道:“你骗我。”李重山一脸坦然:“打仗就是这样的。”江逝水攥住他的衣领,双眼发红,以目光将他逼退,半坐起来,平视着他:“你说清剿了叛军,就能开城门放粮的!你说粥棚不会歇火的!”“嗯。”李重山站起身,无辜地举起双手,“明日就开城门放粮。”如果还有灾民能活着来的话。正如李重山所说,打仗就是这样的,能用几个炉灶、几袋小麦与几百支箭解决的事情,他为什么要多费力气?但江逝水恨他把无辜百姓都算计进来了。所谓的叛军头子周进攻城时,都知道先把他们劝走,偏偏是朝廷的建威大将军把他们算计了。江逝水松开手要走,又被李重山拉住了:“外边还乱得很,太晚了,睡吧。”他哪里还睡得着?“我出去一趟……”“淮阳城中还有百姓,也要吃粮。”李重山朝他笑,露出尖利的犬牙。掩在袖中的手握紧又松开,江逝水走到他身边。院外有人久久不愿离去。老管家握紧双拳,每次想进去看看,就会被守在院门口的士兵拦下来。许久也没见房里吹灯,老管家实在没有法子,只能安慰自己,小公子机警,一定懂得如何保全自己。夜里风冷,两个士兵也看不下去,劝他回去,他应了一声,佝偻着背转身离去。他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在府里绕了半圈,最后走到了江家祖祠外。他不敢进去,只是坐在台阶上抹眼泪。小公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二人之间,近似爷孙的亲情远胜过主仆恩情。这些年来,他将江府家务料理得井井有条,旁人都道他老当益壮,如今他却无能到连小公子都保护不了。夜里太冷,老管家眼眶中的老泪很快就被风吹冷了。他最后揉了把眼睛,扶着腿站起来,重新挺直脊背。*房间里点着银炭,帷帐半垂,外边的烛光照进帐中。江逝水穿着兔毛内衬的雪白中衣,睁着双眼,躺在榻上出神。李重山与他同盖一床锦被,盯着他的侧脸瞧了许久,最后从枕下抽出叠得整齐的红色发带。他将发带散开,握住江逝水放在被子下的手,摆弄一个木偶似的,把他的手拿出来。李重山刚想把发带缠在他的手上,但是见他神色淡淡,不是很高兴的模样,便松了手。他把主意打到了江逝水身上其他地方。发带被覆在江逝水眼前,江逝水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安安静静地躺着,透过红色布料去看。他年少时是很喜欢这个颜色的,像火焰一样茂盛。现在不喜欢了,现在他觉得这个颜色像是城门口的血流成河。李重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手横在他的腰上,挨着他躺着,偶尔用指节蹭一蹭他的侧脸。他终于把小公子抱在怀里了。沉默了一会儿,李重山问:“外面蜡烛亮不亮?要不要吹了?”“不用。”“还是吹了好。”说着他就暂时松开江逝水,下了榻。房间陷入黑暗,显得愈发安静。李重山掀开被子,重新在他身边躺下:“我在皇城的时候,一个人睡不着,也是这样躺着,眼前蒙着你的发带,然后……”他握住江逝水的手,往自己这里带了带。被烫到了手一样,江逝水猛地把手收回来。然后——半边身子探到床外,哇地一声吐了。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李狗又开始要发疯了感谢居味火锅、猫吃鱼的1个地雷!感谢Mia、rainbow的10瓶营养液!第一章恩情薄这几天江逝水原本就没吃什么东西,汤药倒是喝了不少。此时要吐,吐出来的也全都是汤药,味道不怎么好闻。李重山抱着他的腰,帮他拍背顺气,双眼在黑暗中隐隐泛着水光。他还有些委屈,毕竟江逝水是和他躺在一块儿才吐的。从前他们躺一块儿,江逝水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反应,即使是生病的时候。江逝水生病时,也只是抓着他的手说胡话,从来没有这样过。他后知后觉,才意识到一件事——江逝水好像没有小时候那样喜欢他了。这时江逝水抹了抹唇角,直起身来,怕他恼怒,还特意向他解释:“或许是刚才在城门口见了血,不是很好受。我去喊人。”说完,他就绕开李重山,从榻尾爬下去了。动作倒是很快,避之不及的模样。他点起蜡烛,眼底一片清明。留了一支在榻前小案上,他自己端起另一支要出去。李重山坐在榻前,回过神时,看见江逝水赤着脚踩在地上。他拽着江逝水的手臂,把他拉回自己身边,又从他手中接过烛台,放回案上,朗声朝外边喊了一声“来人”。两个士兵进来时,床榻前的帷帐垂下半边,李重山就坐在江逝水身后,用被子把他裹起来,双手环在他的腰上,脑袋也靠在他的肩上。他肩宽手长,看起来就像是把江逝水整个儿都包在怀里了,占有欲十足的动作。他们不敢多看,只瞥了一眼,就连忙低下头,专心清理东西。大约是并不在意,江逝水十分坦然:“对不住,麻烦你们了。”两个士兵下意识要抬头,反应过来之后,又连忙低下头。生怕吓着江逝水,同他说话还刻意放轻了声音:“小公子客气了。”话音刚落,李重山就把半边帷帐放下了。他不痛快,两个士兵也察觉到了,加快手上的动作,很快就收拾好东西离开。房内又只剩下他们二人。李重山暗中看了江逝水一眼,只看见他苍白的侧脸与唇色。他像一只大狗,把脑袋埋在江逝水的肩窝里。他蹭开江逝水的衣领,冰冷的双唇贴在江逝水温热的脖颈上:“逝水,你的心意没变吧?”相似的话,梅疏生也问过他。如今李重山再问,江逝水却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唇角眼眸都弯起来。李重山怎么会以为他二人之间,还是年少时候的情分?他这个人的心,到底怎么长的?江逝水笑得眼角泛红,整个人都忍不住微微颤抖。李重山抱着他,用犬牙磨了磨他颈后突出的骨头:“你别动了。”*夜里下了一场大雪,将城门口堆积成山的尸首尽数掩埋,白茫茫大地重归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