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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北阳注视着眼前几乎未动过的米饭,想着,不知道阿未有没有好好吃饭,他恐怕没什么胃口,医院食堂饭菜又算不得好,回去之后得好好下次厨,近来太忙,都没有一块儿好好吃顿饭了。罗女士说到“分手”,郑北阳继兄一阵错愕,随后本已充满憎恨的目光,又多了几分嫌恶,冷声道:“郑北阳,你这是什么态度?我爸好歹也供了你几年吃喝吧?你不想帮,起码也得还吧?”见郑北阳仍一言不发,他猛地起身踹翻了凳子,“我们丁家怎么会收留你这种白眼儿狼!”罗女士皱了皱眉,对李无恙道:“抱歉,请稍微给我们一些时间,我和他谈谈——北阳,你跟我过来。”说罢拽着儿子手腕,往不远处客厅走去。她对儿子这态度也不满,但继子这毫无教养的样子,加上说的话更是丢人脸面,令她反感至极。“小立,客人在这里,你也稍微收敛收敛。你刚刚那样,要是恼了对方,反而火上浇油,你也不是小孩子了,稍微懂点事。”丁行立冷嗤:“那就先请你懂事的儿子别搞些不男不女的破事祸害别人。”郑母脸色顿青,平复了下情绪,道:“北阳,你听见了没有?不要再闹更多的笑话让人看了——”……“我是答应过你,不再阻止你们。但那是建立在你不会给我们带来麻烦的基础上。现在有人找上门来,指名道姓要你分手才肯放过你叔叔,你能不分吗?北阳,做人要问心无愧。”……“你叔叔都要进监狱了,只有你能帮,你不帮,你怎么问心无愧?你不吭声是什么意思?你想用这种方式反抗拒绝?“没错,你有本事,小时候自己打工也不拿他的钱交学费,长大了也不肯要他帮你,但你这就问心无愧了?你大学之前,他好歹供你吃住,也算待你不薄——他亏欠你了么?罗女士说到此处,一旁丁行立无不怨恨道:“何止是不亏欠,只怕是被你亏欠了吧!”罗女士心中咯噔一下,下一瞬丁行立就把她一直不愿去面对的可能性给撕开了——“我爸清清白白做生意,恐怕就是因为你才被陷害的,人家压根就是奔着你来的,算我家倒霉,被你害成这样!“我妈在的时候,哪一年日子不是顺风顺水的,当年我就让我爸别让你们娘俩进门,他不听劝招进了两个丧门星和白眼狼,阿姨,你克死了前夫不说,现在又来祸害我爸了吗?你祸害就罢了,那能不能管教好你儿子,别做些伤天害理、忘恩负义的事情!”罗女士一听这话,只觉两眼发蒙,脸上青白交错,一惯的优雅有些难以为继,她最忌讳的便是这些话题。若是在以往,儿子必定维护她,如今却鬼迷心窍,冥顽不灵,如失了魂一般,任凭人侮辱。她哆嗦着嘴唇,目光四下搜寻,寻见了茶几那里一根眼熟的铁棍,当即抽出,抽在了儿子背上,“你听见了没有!有人骂你妈克夫命,骂你忘恩负义,你还要固执下去吗?”挥完这一下,她便失控了。“从小到大,除了你离家出走那次,mama没打过你,但你让丁家替你承担后果,这一顿打为不为过?”“不该要的别要,要不起的别要,你实在想要——那也别拖累父母!”打在儿子身上,心中揪着疼,疼到她止不住落泪。丁行立却讽道:“阿姨,我爸怎么用这棍子打我的,你可都是见过的。你这个力道,能让他知道错么?能把我爸爸放出来么?您瞧那位小李总,正瞧着呢,这力道,能让人解气么?”罗女士抬头看去,只见李无恙还坐在餐桌旁,背倚着座椅,神色如常地望着他们这边,双手微微抬至胸前,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指上的一枚戒指。谁也不知道他是在刚刚什么时候把这枚戒指戴上的,除了沈赋臣。沈赋臣曾经见过他数不清多少次在工作间隙,将这枚挂在脖子上的戒指取出,戴上,取下,那小心翼翼视若珍宝的样子,仿佛这是他千方百计窃来的宝物。那时候他对自己的老板感到无比的怜悯。而此时他同样也对这个故事的另外一位主人翁而心生同情。他也是恶的参与者,甚至是许多次恶的参与者,他本有着最正常的喜怒哀乐惧和同理心,但却视而不见反施恶,因此心怀愧疚,深感不安。在一段日子前,小李总曾指着影视中某个情节,问他:“有用?”他回答说:“正常情况是的。”因为这世间大多数人享有的都不止一个情感,所以所需要付出的也不止一个情感,于是需要选择,需要取舍。尤其是血脉恩情浓于水,不论是真切的感情,还是对恩情的执着,抑或对自己良心的约束,永远将是一个人的软肋。他没有将此番解释说出,那是没有必要的,因为那少年浑不在意地说:“我这里,就没用。”他收回思绪,看向前方,担忧神情也落到了罗女士的眼底。在这位助理悲悯之色的对比下,那少年的冷漠更令她骇然。她身体轻轻一颤,不安地转了转棍子,可却无法再下手更重,然而猝不及防之间,手中铁棍猛被夺走,只听丁行立道一声:“您要是不忍心啊,我来帮帮您好了。”下一瞬,铁棍猛击在郑北阳的膝盖上。剧痛激起冷汗,郑北阳没能稳住,跪倒在地,扶住茶几才勉强保持身体的直立。罗女士见状崩溃大哭,哭泣毁了妆容。郑北阳已经许多年没见到母亲如此狼狈了。再次走进一段婚姻,她整个人都比那些年带着他辗转漂泊时年轻了许多,可又在这一瞬间全数崩塌。他眨了眨眼睛,动了动嘴唇,无声说:“您别哭了。”他其实并未觉得疼痛,因为从今天见到李家别墅开始,便又一种痛感缓缓被撕开,到此刻,所有筋、脉都已断裂,只剩下那微末的血rou还联结着,他小心地维持着这最后的联结,又悄悄走了一遍过往。然后他慢慢地把最后的联结,轻轻一扯,说:“您别哭了,我——”忽地,手机铃响起,他震了震,而屏幕上的名字也被罗女士收到眼底,她急急瞥一眼李无恙,道:“北阳!现在就和他说吧,和他说明白,说了我们去医院——”听她此言,李无恙立即起身,大步走了过来,道:“还没有,商量好?”他盯着郑北阳的手机,眸光森冷。郑北阳抬眸,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请稍等一分钟。”他接通了电话。李无恙慢慢握紧了双拳。郑北阳耳畔是他亲爱的阿未关切的声音,他静静地听着。因为没有回复而渐起焦急,江未追问着“怎么不说话?”、“北阳,不方便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