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群狼（蛋：带一点薛坚x李无衣背景的树洞）
“……你谁？”领头的壮汉似乎没听清楚。 “我就是叶家元娘子！”叶未晓也不客气，抬高声音又喊了一遍，表情十分倨傲。 这山间野林陷入一种可怕的沉默，白安澜在叶未晓并不算坚实的背后悄悄探头观望对面，发现那些个围着他们的高大军士正在用非常扭曲、说不上是想笑还是生气的表情也在打量他们两个。 “对对！我家小娘——不是，我家郎君…也不是！总之是叶家大娘子！”白安澜急急开口，“圣人亲自赐婚的，你们不会不想认吧？圣旨可是薛畅薛将军亲自接的，难不成你们想抗旨？！” 倒打一耙，这是白安澜被姬别情截胡进长安古意小组后，所教给她的第一课。剩下的还有诸如打蛇随棍上、无理搅三分、如何利用三寸不烂之舌扰乱对方理智等等，精妙高深，不足为外人道也。 话音刚落，叶未晓立刻扭头，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对着白安澜咬耳朵：“这就是宋森雪吧，怎么比李相给的画像还显老啊。” 白安澜：“看样子像，不过那画像都不知道多少年前得了……不过你不觉得祁进虽然长得挺好但是也挺那个吗，可能他的好兄弟也很那个……” 这话就好说不好听了，但是对面又是两个小孩儿，还打出了薛直的名头，宋森雪实在不能认真计较，脸色看着比平时还要阴沉几分。 “妈耶，一生气更那个了……”叶未晓摆出一脸震惊。 那个到底是哪个！ 除了宋森雪之外，在场的苍云军士都忍不出笑出了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快乐的气息。 宋森雪再没法放任俩小屁孩当众折自己面子，加上不断地“那个”“那个”“那个”，如同什么巫祝正在对他使用精神攻击般，也不知道平时的冷静理智都飞到哪里去了——许是连日里星夜兼程赶路实在辛苦——脑子一懵脱口便是：“你是薛帅夫人？我还是他meimei呢！” 旁边还带着兜帽的副手咳了两声。 宋森雪立刻回过了神，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想来全是因为那对来路不明的少年男女！果然是会妖法吧…… “不像啊。”叶未晓挺认真地仔细打量了他几眼，摇头，“我听说薛家人自老郡公始，都是一副好相貌，过去军中都称呼老郡公是白袍小将呢。你这样的怎么也得是个黑塔大汉吧？” 这次连方才干咳的副手都飘出两声压低的轻笑。 宋森雪脸色酱紫，大喝一声：“都笑什么！军纪都忘了是吧！” 心中恨恨，这小孩年纪不大，怎得说话如此刻薄！ 见他发火，叶未晓吐吐舌头，扭头对着白安澜继续咬耳朵：“他好凶啊薛直是他上司会不会更凶啊我不要嫁了我要回长安——” 胡搅蛮缠！ 被副手拍了肩膀的宋森雪狠狠一咬舌尖，顿时觉得脑内清明几分，险些被这两个小孩岔过去！ “你这小郎君胡言乱语说些什么，”宋森雪本着脸，一字一顿道，“你自称和薛帅有关系，可有凭证？且不说薛帅与那叶家小娘子是圣人赐婚，李尚书主婚，不是你们荒郊野岭两个小孩子可以冒充的——直说妄冒官亲一条，你可知是什么罪过！” “自然有！”叶未晓才不怕他，正巴不得一声，立刻拉拉白安澜的手，“喏，这是我的婢女小白——小白，把圣人赐的玉佩给他看看。” 白安澜从荷包里取出那块一路带着不敢离身的汉白玉佩，拿在手上举得很高，又怕宋森雪来抢一样补充道，“就站那里看！” 叶未晓白眼都快翻到脑袋后面了：“看清楚没，双凤缠枝莲云纹佩，一对的，另一块就在你们薛帅身上。还有，李尚书的名刺，这个也见过吧？倒是你，上来就咄咄逼人，我到要问问，你——” “停停停！”宋森雪拔高声音，迅速打断眼前少年即将脱口的质疑。 他算是看明白了，眼前这对少男少女，年纪不大心眼子可一点都不少！一番胡搅蛮缠和巨大的信息冲击，在从未自证的情况下，倒是弄得他老宋方寸大乱。若放任他们漫无边际的胡扯，这事儿到天亮也完不了！ “不管是不是，既然你自称是叶家的小…小娘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磕巴，没办法，小娘子变成小郎君，这事儿当真奇也怪哉，“总之先跟我们回关内营地，到时候薛帅自有定夺。” 小郎君尚未到变声期的嗓音又脆又软：“去当然没有问题，等到了军营，自然让小白将东西交给尔等查验明白，只是——” 又怎么了？！ 宋森雪几乎要抓狂了。 这小孩怎么这么多事儿！他要是千真万确的叶家小娘子，得在这雁门关掀起多大的风浪！ “只是我当然要去客栈住，”叶未晓理所当然道，“只是赐婚，又不是成亲了，李尚书派人千里送嫁送我至此，怎么能让我自己就登你家门？那我成什么了？当日薛畅将军代兄长迎亲，还是亲自背我进的他家门呢！” 白安澜一愣。 好你个叶未晓！ 少女心底暗骂，之前说好的可没有我自己孤身入敌营的段落啊。听说那个燕jiejie超厉害，你有没有想过我也会害怕！ 叶未晓这会又变了脸，摆出一副甜甜乖巧模样，音调也放软了不少，听起来悦耳可人：“宋将军，我当然不是为难你咯，若有任何疑问，随时可以让薛将军来找我——男方登门送什么大雁之类的可是老规矩你说对吧？” 宋森雪显然不想答应，自己若是被个年纪小小的少年郎牵着鼻子走，跌得就是薛直的面子。叶未晓也没打算让步，白安澜恪守婢女的本分，两边就这么僵持起来。 “你——”宋森雪还在犹豫琢磨措辞的时候，旁边的副手开了口。 只是刚说一字，不知察觉到什么，他又住了口。 片刻后，此人低声喝道：“狼。” 叶未晓懵了一下。 同行的几名苍云军士却反应迅速：“有狼！” 不待下令，便纵马列阵，向着对面一片漆黑的林子唰唰拉开了弓箭。 白安澜小脸惨白，有点无措地看向叶未晓，又想起自从两人和几名苍云军士言辞交锋，还未来得及安置方才辛苦救下的小新娘。当即松开抓着叶未晓胳膊的手，转身冲向一旁，拉住乖乖躲在树后的瘦弱少女。 叶未晓也有些慌慌。 太白山气候险恶，生存其上的除了小型无害不够塞牙的小动物，便是类似羚牛、豹、猫熊之类皮糙rou厚的猛兽，并不适宜狼群生存。因此经过凌雪阁几年训练，虽然对付鸟不归的野兽颇有心得，但从未猎杀过狼这样凶残又拥有极高智慧的东西。 而且—— 他咬住嘴唇看向前方苍云军士高大的背影。 听说狼这种动物往往成群而行…… 像是回应他的想法般，嗷呜的嗥叫便一声声响了起来。伴随着凄厉瘆人地嗥叫，碧莹莹光亮，从林子里前赴后继地冒了出来。属于野兽的绿眼睛在黑暗里一齐闪烁着不详的光，令从未见过此等场景的叶未晓和白安澜觉得头皮都麻了。 ——狼群！ “挡住他们。”那穿斗篷的副手沉声下令，拈了一下手中长弓弓弦，尔后搭箭张弓，一如方才射杀烂rou怪物那般冷静，戴着扳指的手指突然一松，安着三菱铁箭头的羽箭呼啸离弦。 百步之外已经奔出树林的一头黑狼，急奔的脚步被猛然遏止，狼身离地腾空，倒退几步才落在土里。 叶未晓和白安澜都看得清楚，它分明与方才怪物一样，是被那股强大到可怕的力道贯穿带着后退的！ 要是早先没有及时喊出声，怕是已经被此人用箭射伤了吧。叶未晓暗想，如此武功内力，不需要全力施为，自己和白安澜这样根基还不够深厚的少年人，懂得再多杀人的机巧，怕是也没什么机会。 先头惨死的狼尸，只是短暂的拖延了一下狼群前进的动作。除了一两只落了单，开始围着同伴的尸体撕咬啃食鲜rou，其他的狼依然锁定着远处的人类。苍云的箭矢不停，一波波箭雨覆上，始终控制着不让那野兽靠近百步之内。被挡在身后的少年人们，也暂时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这不对！”见狼群死伤了小半，却始终不曾散去，宋森雪急道，“放着狼尸不吃，倒像是冲着人来的！” 叶未晓大骇。 他曾听大师伯提起过，曾经在天门岭一带潜伏过时见到过狼群捕猎。 “狼这东西，一旦成了群就麻烦了。”岳寒衣说着，拍拍自己师侄的脑袋，“所谓的孤狼死群狼生，对我们人可是反着的，野狼成了群，连虎豹都要避退。你们在野外若是遇到这种狼群，切莫逞强！” 大师伯还说，越到夜里，野狼越是凶狠。反倒是人类目力难及兽类，更落下成。 现在可是深夜！ 他又去打量前面苍云军士的箭囊，显然对方轻车简从只为了尽快赶路，何况这队苍云军人数极少，先前猎杀了一波烂rou样的怪物，统共还能有多少支箭？他们目前能压制狼群，只是依仗箭雨，一旦射空了箭囊，狼群逼近，野兽的腥臊气就会先惊了马匹。再训练有素的战马，一旦被狼扑咬住，连马上的骑兵都要被拖死。 缺少临阵经验的少年人能想到的，经久沙场的战士自然想到更早。 又一波箭雨射出之后，副手当机立断调转马头。 “后撤！”他喝令，火把的光照在他的斗篷上，映出有如鬼魅的光影。 宋森雪配合默契，当头将一柄马鞭甩向护着小新娘的白安澜，高声道：“小娘子，你一定会骑马！” 她当然会—— 叶未晓想说。 骏马驰过的利风割过脸颊，留在最后压阵的男人以沛莫能御的力量，抓住他被腰带束紧的腰肢，一把将人拎在自己马背上。 背脊压着马鞍凸起的边缘，叶未晓被硌地生疼，他试图扭一下身体，但男人的手像是铁铸的，让他全身动弹不得。 ——不是苍云军，根本就是土匪窝吧！ 这是他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想法。 薛畅：薛直三弟，薛讷三子，薛讷起复后，以功荫封薛畅为散朝大夫，应该是薛直、薛徽（薛讷实际上的长子）都已经入朝为官的缘故，薛畅最终官至左羽林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