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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空中集结。一道闪电劈开天幕,雷声就像鼓点,绵延不绝,只等着劈下第一道天雷。姜焕的矛尖锋锐异常,血还在沿血槽流下。雷劫之前增添杀孽,离入魔只差一线。这回真受雷劫,哪怕有避雷阵,也凶多吉少。那柄赤矛被他一寸寸缩短,只剩三尺的矛头。谢灵映鞋下都是血,她望向姜焕,斩钉截铁,“你绝对不能现在渡劫,否则下场只有形神俱灭,魂飞魄散。”程斯思慌了神,看看天色,再看昏迷的易一,“那怎么办……”姜焕看着谢灵映,“师姐,拜托你了。”谢灵映知道他要做什么,只简要道,“你放心去。”程斯思听得迷惑,就见姜焕抚摸矛头,五指用力握住,自头顶天灵刺下——13十二他第一个念头是姜焕要自绝!吓得呆住。定睛再看,矛尖刺入天灵,没流血没露脑浆,成了一个虚影。这虚影到处,姜焕的魂魄闪着微光,竟浮出躯体。他原来在用赤矛撕开魂魄与躯体。姜焕不比凡人修道,他在母腹中就有一番际遇,生而有灵,魂魄与躯壳密不可分,这样强来就像把血和rou清楚分开。rou归rou,血归血,骨骼归骨骼,刮得干干净净,白骨上不能有一丝筋rou。待到把三魂七魄生生撕出,他已经痛出一头冷汗,真比方才鏖战还辛苦。谢灵映看了程斯思一眼,像在说你居然以为他会就这么去死。姜焕魂魄站在身躯旁,身躯没了支撑,立即要倒。她神色转为严肃,铜铃祭出,单手拈诀,“收!”铜铃变大变大再变大,罩住姜焕的真身,飞到百丈外,随着轰然巨响,整座山微微晃动。程斯思“哎哟”地叫,站稳身子再看,烟尘消散,铜铃变成雷云下一座圆塔,圆润的塔顶被云掩盖,将姜焕的真身封在塔内。天上黑云中又闪过一道霹雳,好像上苍震怒。层层云压满山顶,大雨泼洒,可雷却不知该往哪打。姜焕不啰嗦,只说一句,“走。”程斯思肩膀一痛,睁大双眼,亲眼见着自己的身体倒下,被谢灵映弹指射出一点光,那光托着身躯朝屋檐里去。他也魂魄离体,轻飘飘地被姜焕抓着肩膀,不断向下落,穿进山腹地还在下落。程斯思大叫,“这——是——去——哪?”“哪”字话音刚散,他虽是魂魄,却晃悠悠踩到了地。地上脚感铺着一层沙,程斯思多踩了几脚。眼前是流水围栏,但是阴气森森,程斯思赶紧上前,撞上姜焕的背。他摸着鼻梁,委屈地想,都是鬼也会撞疼啊。姜焕抬手,明明是个魂魄,掌心还是“啪”地燃起一团火,替程斯思照亮前路。一条小路蜿蜒曲折,阴风阵阵,白绫招展。眼前一个大门,门上挂着一块牌匾,上书三个大字,恰好能回答他之前那一问。姜焕见小徒弟傻眼,替他读出声,“鬼门关。”程斯思亦步亦趋跟在姜焕后面,没进鬼门关还好,进了鬼门关,周围都是哀哀哭号。有的远有的近,层层叠叠,听得程斯思头皮发麻,不敢多看周围鬼的死相。同路的魂魄渐多,一个个白衣散发,只是如今人间姓清,男鬼都是秃瓢。程斯思亦步亦趋跟着姜焕,一路数殿数,到了第六殿,见到枉死城,远远隔着江水看去,城内都是明人发式的鬼。崔判崔珏是个二十五六模样的俊美鬼仙,在江边与姜焕相见。程斯思望着枉死城,心里不是滋味,姜焕搭住他的肩,“别看了,去轮回台等我。”程斯思被鬼差引去轮回台,姜焕又与崔珏多说几句,这才也朝轮回台去。轮回台是一个石台,高如悬崖,明明在地府,台下却有云。爬上台的魂魄都喝了孟婆汤,正迷迷糊糊,一个跟着一个。程斯思站在旁边空荡处,姜焕走去,漫不经心看了眼排队往下跳的魂魄,“早知道你听不得鬼哭,我就不带你来了。”程斯思闷闷说,“师父……”他又说,“你在欺天。”渡雷劫前生出满心戾气,差点成魔。所以他强行分开真身与魂魄,真身被镇住,魂魄下地府投胎,天雷都不知道该往哪劈。他入轮回不仅是缓兵之计,投胎在人世间多走几遭,最多五六世,戾气也该被涤荡干净。到时候再引魂魄回归原身,雷劫就不会来得那么凶险。姜焕一哂,“天欺不得吗?你方才看见了,天要是真有眼,冤魂不会连枉死城都装不下。”程斯思一怔,缓缓吁出一口气。姜焕却笑,“我还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沦落到这地步,居然不是因为我自己结的仇,是被宣昶连累。”愿意拼掉命也要逼他雷劫前开杀,这回的仇家是宣昶结下的宿怨。打的小算盘,无非是让宣昶一出关,就听到道侣被天雷诛得魂飞魄散,永不超生,弄个走火入魔什么的。程斯思心中默算,“师叔祖闭关前预感到这次大约两百年,还剩下一百六七十年,到时候就能来人间找你了。”姜焕反而啧一声,“就他的预感?我告诉你,他在闭关上的预感从来没准过,他说两百年,得照三百年来听。”一个鬼差近前,拱手说了声,“崔府君有话,临时安排投胎不易,时辰到了,请勿耽搁。”姜焕起身向前走,程斯思禁不住叫,“师父——”姜焕回头,伸手入胸膛,穿透魂魄的虚影,抓出一团光。那光凝成一个小球,飘向程斯思,被他收在掌中。姜焕道,“这是我的一魄,记忆都封在里面,把它放进我原身。”程斯思心知,魂魄不全,转世后无论仇家还是故交都搜不到他。才刚刚取出,脑子里许多事开始模糊。姜焕扬眉,赶紧把要交代的交代了。“宣昶与我有红线相连,只要他在三百年内出关,就能感应到我。”他停了停,最后说。“……叫他先来找我。”这句话说完,他一丝迟疑都没有,迈步向前,干脆地投身跃下那无尽深渊。……一夜过去。阳光照着院子和窗,光逐渐升高,从床脚爬上床。日上三竿,床上的人翻一个身,手和腿搭向身边,搭了个空。他睁开一只眼,看见宣昶坐在他身边看书,这才安下心来,打算贴过去闻闻宣昶身上的沐浴露味,再睡一阵子。没多久,他彻底清醒,感觉……不太对。全身肌rou微微酸痛还算正常,爬了四小时野长城的后遗症。身上的擦伤都被处理过,但是,但是。宣昶在看他昨天带回来那本很路边摊的,见他醒来,把书一合,态度和往常一样,“早。”姜焕都要以为自己今早感觉到的不对劲只是错觉,可屁股显然无声叫着不认同。他的大脑宕机了两秒,闪出一个念头:你不可能让一个纯0主动做1,就像不可能同时满足不可能三角的三个角。所以唯一的解释是。“你居然不是纯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