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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景铄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过来,极具穿透性般,越舒耳朵尖有些麻,只听那人说了句:“新年快乐。”

“哦啊,你也新年快乐!”越舒反应过来,睫毛动了动,忍不住疑问:“你是专门打电话说这个的?”

“不全算是。”叶景铄突然又说:“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越舒语塞地咽了口唾沫,这话怎么接,叶景铄真的越来越直接了,这么明显,他还要继续装听不懂吗?关键装的下去吗??

好在没等他想到怎么回答,叶景铄又问起来:“彤彤也在家?”

越舒一愣,低头与宝宝对视了一眼,彤彤眨了眨水灵灵的眼睛,歪着头看他。

越舒心想他问这个干什么呢,不明所以地说:“在啊,我抱着她呢。”

那头沉默了一下,说:“彤彤现在五个月了,比原来长大了不少吧?”

越舒看了眼彤彤,说:“是啊,现在抱着都累手,不过她越长越好看了,大眼睛,还双眼皮呢,长大肯定是个美女。”

叶景铄站在落地窗边,城市繁华的灯火倒映在他的眸中,他独影伫立,衬得无尽孤单。

叶景铄“嗯”了一声,越舒他们家的基因很好,一个塞着一个好看,彤彤是个美人坯子,小时候就可爱的不行,越长大反而越精致,成绩还优秀拔尖,少女时代就追求者无数,后来嫁了个很好的丈夫,结婚生子,一生无忧。

可惜她的生母无缘见到,越舒也早早离开了他们。

一瞬间燃起的信念是很可怕的,如果那时候,不是彤彤需要人照顾扶养,叶景铄经历那种事后,真不知道要怎么坚持下去。

尽管彤彤和他没有血缘关系,她的存在却如风中残烛,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虽然渺小脆弱,却足以支撑了他整个人生。

叶景铄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除夕那天他没有和同事换班,而是找到越舒把话说通了,两人一起平平淡淡过个年,那之后的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

或许是对他的惩罚,越舒死后的每个除夕夜对叶景铄来说都是无尽折磨的孤寂,人家都说老来子孙满堂、其乐融融,可他什么都没剩下,越活越孤独。

最后的时光里,叶景铄患上了阿尔兹海默症,他几乎忘了越舒的样子,也不记得彤彤是谁,只是坐在轮椅上,呆愣地看着护工对他忙前忙后。

李墨彤都要心疼死了,那段时间请了长假来照顾叶叔,叶叔谁也不认识,还爱耍小脾气,打翻护工做好的粥、嫌弃她亲过他的脸颊、甚至半夜光着脚去原来的医院……他就像不记事的小孩一样,处处要人照顾,清醒的时候不多,大多数都蒙蒙愣愣的,后来耳朵也不好使了,听不清他们说话,就只能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靠着窗户盯着窗外,有时候一坐就是一天。

除夕,李墨彤在收拾碗筷,隐隐约约就听见里屋有人叫她,喊她“彤彤”。

李墨彤惊喜坏了,她没顾上手里叠加的碗筷,扔到桌上就往屋里跑,她自己都人过中年,却激动地两手发颤,拖鞋都跑掉了一只,让小辈看到不知要如何惊掉下巴。

李墨彤俯下身,惊讶地叫:“叶叔?”

叶景铄目光看着他,布满沧桑的眼角叠在一块,眼眸里却透着一丝清明,李墨彤激动地两手冰凉,攥着他的手说:“叶叔,你叫我什么?”

叶景铄愣了一会儿,嘴里又下意识地重复:“彤彤。”

李墨彤眼泪立马就掉下来了,湿着眼眶哽咽道:“我在,我在……叶叔,你好久没叫过我名字了。”

叶景铄确实比先前清醒了许多,褶皱斑驳的手抬起来,颤颤巍巍给李墨彤擦眼泪。

李墨彤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

叶景铄却问:“今天什么日子了?”

李墨彤愣了一下,连忙说:“今天是除夕,大年三十。”

叶景铄耳朵不好使,没听见,又问:“要到除夕了吧?”

李墨彤点了点头,叶叔清醒的时间不多,这段时间尤其严重,距离上一次叫得出人名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听说这个病越到后期就越严重,记忆力彻底退化,各类并发症肆起,最终身体衰弱,卧床不起。

一想到这可能是叶叔回光返照的表现,她心里就无法形容的难受。

“越舒呢?”叶景铄突然问。

李墨彤愣了一下,叶叔刚才说了“越舒”两个字,那不是他小舅的名字吗?

他小舅过世几十年了,听说当年是被歹徒行凶刺死,还是在叶叔的家里出的事,到现在凶手都没抓着,小舅失血过多,又是稀有血型,送到医院已经没救了,当时还是叶叔动的手术。

叶叔一辈子也没娶妻生子,就那么一个人走过一生,李墨彤极少能在叶景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就像被封存在匣子里的秘密,谁都不能触及,连叶叔自己都不行。

其实她隐约能明白,叶叔对小舅是什么感情,他把人放在心坎上,一辈子都没能取下来。

李墨彤不知道怎么答,叶叔为什么这么问?越舒不是早就死了吗?

李墨彤不知应该撒谎还是说实话,叶叔好不容易清醒一回,这么打击他不太好吧?

她只好含糊不清地回答:“他不在,您怎么了?”

叶景铄皱眉看着她,俩人对视了半天,叶景铄鼻息气若游丝,张口说:“叫他别去我家,跟咱们一起过年来……”

李墨彤鼻尖一酸,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附和着点点头:“好好,我告诉他,您别担心了。”

叶景铄发了会儿呆,又不说话了。

李墨彤没心情离开,就坐在叶景铄旁边陪着他,心像被狠狠拧了一把,酸涩一股脑地涌上来,说不出的难受。

没多久,叶景铄坐在轮椅上,李墨彤听到抽鼻涕的声音,她一抬头,发现叶景铄竟然哭了,眼泪顺着苍老的脸颊流下,眼白处哭得通红,又一边用皲燥的手掌抹去。

李墨彤站起身,慌忙地帮他擦眼泪:“您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叶景铄摇了摇头,声音发颤,说:“我想他了。”

……

叶景铄坚持过完了年,年后开始住院,神志不清,器官功能衰竭,在一屋子大大小小家人晚辈的陪伴下,正月十五那天走的。

越舒家小区没在市中心,但因为处于相对繁华的地段,高楼耸立,隔段宽敞,放鞭炮的也多,每两分钟就响一波,李文清这套房子在楼栋的中下层,每声都能震的他耳膜发颤。

叶景铄的声音平静如常,说:“你们那边很热闹啊。”

“没人管,所以放鞭炮的多。”越舒总觉得叶景铄有些低落,但那人语气如常,露不出破绽,越舒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叶景铄一怔,心脏像被猛地揪紧了,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