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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下了头,不咸不淡地问:“怎么了。”“废物小师叔连自己门派的弟子都不能保护,”江远寒懒洋洋地道,“今天不得跪下来给我磕一个?”挺好的一个人,怎么就长了张嘴呢。李承霜不知道是因为习惯了他的脾气,还是今日看他格外顺眼,对这种嘲笑拉仇恨的话也能平静以待。他就是渺云山山巅上的一场雪,终年难化,眉宇不惊。但江远寒却知道他远非冰雪,这个人的心口是烫的,里面活泼泼地跳着一颗善良侠义的心脏,连同他的五脏六腑,都沸热得如此迷人。“你承认是保护了么。”李承霜道。江远寒自然不肯承认,他眼神晦暗下去片刻,似乎很厌烦对方这句话,但过了一会儿,他又找到了新的乐子。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小师叔的后颈,像摸某种小动物:“你今天生什么气?”李承霜抿了抿唇,没说话。江远寒怎么会轻易地放过对方,他观察着小师叔的神色,开玩笑似的:“难道你怪我抢了你英雄救美的机会?那个女孩……嘶。”给他敷药的手骤然重了一些,猝不及防、明显故意的那种。江远寒刚刚习惯那种轻柔的力道,乍一稍重,也有点打断思绪。他对上李承霜的眼眸,充满好奇和探究地凝视过去,久久地驻留在他净如琉璃的眼中。小师叔原来长得还不错。他之前没有这么仔细地、以考察外貌的心态去注视对方。如今用上了能够欣赏美的心态,自然能从对方的外貌之中察觉到很多优点。修真界的十大英杰之首,千万女修的梦,果然名不虚传。就在江远寒准备收回目光时,忽然感觉对方的手停在了胸口上,微凉的指腹被捂热了,连带着药膏都热融融地化开。对方迟疑地开口:“蟒。”“什么?”江远寒没反应过来,随着小师叔的视线看了一眼,见到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白蟒魔纹,在李承霜的指下缓慢地爬行移动,宛若活物。白蟒移到他的脖颈上,鲜红的信子像是在舔舐他的喉咙。江远寒看了一会儿:“它好像在调戏我。”李承霜点了点头。江远寒缓慢地抬起眼:“你好像也在调戏我。”对方动作猛地一滞,脸色骤红,倏地收回了手,随后才意识到这是江远寒的荒唐玩笑,是他的随口调侃。小狐狸果然笑得喘不过气。江远寒觉得捉弄到他了,才道:“看来辟寒剑上的魔纹更喜欢我,而不是你这个剑主。小师叔,修道人不必太过拘泥于礼,你困缚自己太久,也压制了魔剑的本性。但越是如此,你以后行进的就会越困难。你将它当作本命之剑一样温养,可是结果呢?”他看着李承霜,眼神里看不出究竟是在帮他,还是在取笑他。“你得释放天性。”江远寒道,“墨守成规,哪得寸进。看看这条不请自来的蟒,倒是闹得厉害。”魔族对魔纹非常熟悉,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将这道白蟒魔纹引入死寂状态,便不会让它如此活跃地在自己身上移动。但江远寒并没在意这条蟒,也就没注意到小师叔的脸色不仅没有和缓,甚至连那双如渊的眼眸都泛起愧意。李承霜移动视线,看了看那条肆意的魔纹,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太对劲——此刻魔纹的触感,他竟也能感觉到。温热的、细腻的,但又伤痕交错。血迹凝涸的紧绷,躯体放松的柔软,淡而隐蔽的香气。不知为何,他明明正人君子、衣冠楚楚地站在这里,却在刹那间觉得自己卑鄙无耻得无所遁形,他被迫地对另一个人如此亲近,交融的气息强硬而无法抗拒地占据了他的心神,而与之同时,他甚至还要听对方说什么释放天性……李承霜转过了头,望着窗外掠去的飞鸿,脑海里回荡着江远寒勾着他脖颈的样子。太恶劣了。他郑重地谴责了一句,随后紧绷的弦松下来,后续冒出了另半句话。但是……让人并不讨厌。————江远寒的伤养了不久就痊愈了。魔气对于修复伤体这方面来说,倒是很有用处。这期间,他彻底跟玄剑派的诸位弟子混熟了面具。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带着黑白面具的青年是他们小师叔的朋友。但由于江远寒实在是来无影去无踪,他们具体却又没怎么接触过。明月千里。妖兵在周遭近乎绝迹,百姓转移到了防卫严密的内部。此刻月光泼洒,天地静寂,光芒笼罩草木四野,烁烁如银。江远寒坐在玄剑派最高的建筑之顶上,他没戴面具,拎了一壶极烈的酒,眺望着远处晚归巢的鹰。他已经很久都没有体会过这么安宁的气氛了。在他脑海里,见过最多的就是刀锋、尸骸,汇成溪流的腥甜血水,还有指责。许多的指责。有的指责他为什么要插手人族内务,有的指责他破坏了他们准备已久的牺牲,有的指责他的身份、他的种族、他的外貌,指责他行事的动机、他的险恶用心,好像他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不对的。江远寒沉默地想了一会儿,忽然又觉得可笑,但他只是扬起了唇角,却笑不出来。烈酒猛地灌过喉咙,却在炽烈中透出清甜如蜜的味道。就在江远寒觉得风有点冷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很轻的落地声。光是从术法也能辨认出是谁。江远寒没有回头,而是把酒壶抛给了对方,似乎很无聊地问:“找了我很久?”“半刻钟。”小师叔接住了酒壶,走到他身边。“你好像越来越懂得怎么找到我了。”江远寒道,“此处暂时安稳,玄剑派没让你回去吗?”“尚不安稳。”李承霜道,“四野有妖母窥视。”“妖母那种东西,在没有兵士的情况下,是不会贸然进攻的,这个你大可放心。而且妖兵被斩杀殆尽,估计短时间内是不会出现在渺云山下了。”江远寒转头看他,指了指酒壶:“怎么不喝,怕我下毒?”李承霜真不知道这个人是意识不到避嫌,还是真的有意勾引他。他忍了忍,含蓄地道:“亲疏有别。”“哦——”江远寒点点头,“利用完了,嫌我烦?”他这人讲话向来就没有什么道理。李承霜每次告诉自己别生气,但还是被气得太阳xue乱跳。他坐在了江远寒身侧,本想跟对方说“天寒了,夜风很冷,怎么还不回去?”,但目光移动,望见他的眼睛,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说出口的是:“月色很美,可以多看看。”其实他想说的也不是这句话,他想说的是,你不戴面具这么好看,应该让人多看几眼。但这个念头只在“正人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