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话
套话
轿车经受撞击,前面的引擎盖凹下去了一块,前后的车门都开着。 陈枝和林衡都不见了,只在地面上留下了数道漆黑的轮胎印。 按理说该是阿海过去检查有没有留下线索,但陈宗元先一步下了车,他便守在一旁。 陈宗元矮身钻进后座,目光搜寻一圈,在踩脚垫上找到了一个落单的耳夹。 他伸手捡起,想到方才车开走前,陈枝那哭得委委屈屈的模样,心间便是一紧。 他直起身,半晌才调整好呼吸,后退踅身。 阿海重新发动汽车,刚想问要不要去查,就听得陈宗元道:“先去项家。” 项文林中枪昏迷的消息被封锁,瞒得了外人,却瞒不了自家人。 项家内部一些人蠢蠢欲动,好在将子弹取出后的二十四小时内,项文林顺利苏醒,保住了一条命。 这次中枪,对于已经五十岁的项文林而言,并不是小伤,即便醒了,也只能平躺在床上休息。 项家。 项南珍端着一碗煮得软烂的米粥进入项文林房间,他伤在手臂,还好不是性命攸关的部位,现在右手一点儿都不能动,整个人虚弱得厉害。 项南珍喂项文林吃了点东西后,这才去了楼下。 她顺着旋转楼梯来到二楼,这层原先不住人,只有一间客房,此时客房的门关着,她进去前先敲了敲,这才按下门把。 “枝枝,感觉怎么样。”项南珍露出一抹温柔又无懈可击的笑。 房间内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大床和简单的家具,此时床上的被子被掀开,一抹人影站在窗前,看着外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的头上包了一层纱布,反应有些迟钝。 过了一会儿,陈枝扭头,看向项南珍,不知怎的又想起了三天前的事。 那天林衡开车将她带离公墓,虽然车开得不平稳,但还在速度不慢,她以为能顺利离开的,谁知半路上出现一辆军绿色的吉普,直接撞了过来。 突然受到撞击的她陷入短暂昏迷,等有些意识的时候,听到的又是枪声。 她缓缓动了动身体,想看看坐在驾驶位上的林衡情况怎么样。 可等她费力看过去的时候,前面居然没人。 林衡呢? 陈枝害怕地想要爬起来,脚却被压住了,她费了好大力气都没能拔出来,就在急得浑身冒汗时,车门从外面打开,一群自称是项文林手下的人将她救下。 吉普里的人不是死了就是逃了,听说是专门冲着杀他们来的,幸亏项文林手下的人及时赶到,不然她恐怕也难逃一死。 奇怪的是,林衡不知所踪。 陈枝就被这么稀里糊涂地带回了项家。 她头上撞破了,脚也很疼,这三天都在房间里休息,哪儿也没去。 项家对她照顾得很周到,餐餐精心准备,不管她提什么要求,基本都能满足,只是接连几次打电话的要求都被拒绝,这让她觉得很不安。 项南珍这几天都会来看她,两人没那么多共同语言,待在同一个空间的时候,免不了有些尴尬。 陈枝今日主动开了口:“我想出去走走。” 她的脚伤好多了,便不愿意一直闷在房间里。 项南珍倒没露出什么为难的神色,反而很贴心地问需不需要推轮椅来,陈枝拒绝了她的好意,表示脚慢些走路不会有事。 乘坐电梯来到一楼,直对的就是项家的后花园。 这花园是纯中式的,春日将至,气温回暖,花也在逐步开放。 陈枝一边走着一边四下打量项家的构造。 “南珍姐,二叔他没事吧?” 这是陈枝第一次询问项文林的情况,快她半步的项南珍过了几秒钟才回答:“没事,你不用担心。” 她嘴上这么说,语气却有很明显的僵硬。 项文林中的这一枪,和她多多少少也有点关系,在项南珍心里始终是个疙瘩。 陈枝道:“小叔叔他或许不是故意的,当中可能有什么误会。” 项南珍一听,怒气上来,便也没有先前的温柔:“不是故意的还能是什么,你还叫他小叔叔,我们项家可没有他这号人。” 她说完,察觉到自己情绪外露得太明显,补充了一句:“枝枝,若不是我爸,你可能也早被林衡害死了,你想想,怎么会这么巧冒出一群人来杀你,他还刚好失踪,我看那些人和他就是一伙的,你可千万要擦亮眼睛,别被他一时的花言巧语欺骗。” 陈枝停在人工池塘边,吹着上午八九点钟和煦的风,像是听进去了:“我知道啦了。” 项南珍站在她身侧,两人身高不差多少,若是仔细看看的话,能发现眉眼脸型有几分相像。 项文林结婚生子比较早,而比他大一岁的项云林因为身份的特殊性,和女人没太多的牵扯。 在他出事之前,将妻女藏得很好,就连家里都一直都不知道她们的存在。 这会儿把陈枝接回来,说是认祖归宗,其实就是在户口本上添上陈枝的名字而已,可是她在项家这么多天了,也没听人提过这件事。 至于项南珍和她说的,听听就好,当中几分真几分假她心里自然有数。 吹了会儿风,项南珍手机响了几声,她看到消息,脸上多了些许笑意,没心思再陪着陈枝乱逛,见她没有回房间的意思,便叫来两个保姆陪她。 陈枝一左一右跟着两个忠厚老实的保姆,走了没多远便觉得小腿伤处有些隐隐作痛,不打算再继续往前,于是原路返回。 快走到电梯旁的时候,听见前面客厅传来阵阵说话声,她歪着身子看了看,花盆和屏风将人挡得严严实实,但这声音她听来有些熟悉,不过距离有些远,空间又大,传入耳中便有些难以分辨。 她刚抬脚准备往客厅走,就被身后的保姆拉住:“小姐唔畀过去。” 保姆说的粤语陈枝能听懂一点儿,反正就是不让她过去。 陈枝倒也没犟,看了眼客厅后,收回视线,乘坐电梯上了二楼,回了房间。 项家周围很幽静,进了房间后便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她没有手机,书桌上放着几套高考试卷,她原先是想直接在意大利继续学业的,现在计划赶不上变化,她人到了国内,项家手机没办法给,要试卷来做一做总不过分。 陈枝在书桌前坐下,低头看了会,便觉得头晕目眩,她抬手摸了摸额上的纱布,剧烈撞击带来的不适感还有残留,她还是得去床上躺一躺才行。 楼下,陈宗元和项南珍聊着一些没有营养的话题,等他面上露出几分不耐烦,项南珍这才将人带着往楼上走。 陈宗元今日来,打着探望项文林的旗号,阿海一只手里提着水果,一只手里拿着鲜花。 他们从电梯上去,虽然有花香混杂其中,但陈宗元还是闻到一股隐隐约约的奶甜味道,眸色暗了暗,等待着电梯上行。 电梯停在四楼,走入项文林房间,便闻到一股很浓的消毒水味,项文林还在睡,听见有人进来也没醒,还是项南珍弯腰叫了他好几声,他才慢悠悠睁开双眼。 阿海将东西放在一旁的茶几上,余光瞥见偌大房间角落里站的存在感极强的保镖们。 看来林衡的一枪,把项云林给吓坏了,到了睡觉都得在身边放几个保镖才能安心的地步,挺可笑的。 那边陈宗元与项文林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他观察了一下项文林的状态,还不错,暂时死不了。 其实这一趟不是非来不可,陈宗元有些事情需要确认,他看向茶几上的另一束鲜花,花上有名片,落款是个花体英文名字,他心里大致有了数。 转而问项文林:“项叔知不知道,枝枝去哪儿了?” 项文林一副惊讶又伤心的样子:“他不是被林衡带走了吗?” 陈宗元笑笑:“我也就是来问问。” 项文林虽然有伤在身,但到底伤的不是脑子,对于陈宗元的刻意询问,引起了几分警惕。 陈宗元没待太久,大约坐了一刻钟就走了。 项南珍送他的时候约他过两天去澳门的一个新开的商场玩,陈宗元这回倒是没直接拒绝,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的答应让项南珍心中雀跃,连下人端上来的燕窝没炖足时间都没生气。 晚上,她正敷着面膜,项文林突然叫她到楼上去,说是有话要讲。 项南珍洗了把脸,刚在项文林身边坐下,便见他神色严肃地道:“我让你套的话,怎么样了?” 项南珍看着自己的美甲上一颗钻,不怎么在意地回:“不是说慢慢套话,不能太明显吗?她才醒了三天,我能问出什么来。” 项文林呼吸粗重:“明天再去问,一定要想办法问出来,我们时间不多了,南珍,你也不想下半辈子在出租屋里度过余生吧?” 项南珍猛地抬头,讷讷道:“爸,你怎么会这么说,我们家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项文林不欲多说:“总之尽快,用我教你的办法,开门见山。” 项南珍意识到严重性,点了点头,这一夜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才睡着,她这一觉睡得沉,所以压根没有听见外面发出的细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声响。 ———————— 下章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