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被卷入的无辜者
诸伏高明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准备。 期间柚木晃生一直低着头坐在沙发上，两只手攥成拳搭在膝盖上，看起来又难过又可怜。 而诸伏高明：“……” ——想要从梦里醒过来好像也做不到、就这么忍一个晚上……梦境中的时间是看不出流逝的痕迹的，他注意到墙上的钟始终没有走动。 他试图翻开自己放在客厅里的一本书，然后发现上面没有任何文字。显然，这个梦境限定的剧情并不会容许他太随意地做自己的事情。 而最重要的是，他还记得，最开始他顺应这个梦境的逻辑行动时，那个足够真实的柚木晃生……似乎并没有反抗的意图。 从强迫变成合作，听起来要更能接受一点。 所以他最后按住额头，有点艰难地开了口。 “柚木君……” 年轻人抬起头，以有些迷惘的眼神看向他。 “——非常抱歉，但我确实认为我们有必要谈一谈。” 柚木晃生惶恐地再次垂下头。 他能听出眼前的诸伏高明所需要的并不是这个“他”。 诸伏高明克制住自己的不适感。 他闭上眼睛，然后再睁开时，神情已经变得郑重坚决了起来。 “我想……在浴室抱你，可以吗？” 柚木晃生能看出来，诸伏高明虽然这么说，但并不为此而感到期待。 被恋人这样对待的他扯出一个笑容。 “当然。”他温柔地回答，“我永远不会拒绝你的要求。” ＊ 他们重新回到狭窄的浴室。 诸伏高明打开暖气，然后有些不自在地在柚木晃生沉默着脱掉衣服的过程中移开眼睛。而他面前的年轻人瞥了他一眼，动作也逐渐变得缓慢而机械。 脱掉衣服之后的柚木晃生看起来依旧没有开口的意图。诸伏高明回忆了一下之前的流程，硬着头皮示意他像之前那样转过身去，然后重新打开了自己的那罐护手霜。 他一边有些僵硬地挖出一团手霜，一边意识到自己似乎又因为看到眼前的景象而产生了反应——这让他一边有点怀疑梦境本身或许会在场景内对他有催情的效果，一边又觉得……如果他真的认识一个柚木晃生、有这样的恋人，似乎也是很不错的事情。 对于同性的性行为，诸伏高明是没吃过猪rou也没见过猪跑，但他听说过一耳朵同性之间也可以有插入式的行为，也知道一点这种时候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探入身体的第一根手指再次触摸到湿热温软的腔rou。诸伏高明的手有些发抖，而柚木晃生…… 他克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喘息，然后抬起手，咬住自己的手背，不想发出太难堪的声音。 他能感觉到诸伏高明并不是主动想这么做的。 ——他确实愿意全心全意地将自己的身体交给自己的恋人，也……甚至可以接受无论怎么样糟糕的对待，但只有对方抱着不情愿的态度这么做时对他来说是很难以接受的事情。 但与此同时，他也能感觉到自己潜意识中的某些东西正在缓缓上浮。 在诸伏高明无意识触碰到肠道内有些硬的凸起块后，柚木晃生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腿软得差点直接蹲到地上。但他也同时松开了自己咬着手背的牙齿。 “——诸伏——先生。” 诸伏高明如愿听到了那个有些发抖着的声音。 ＊ 柚木晃生安静地停留在意识海的海底深处。 他不喜欢被完全cao控住情感的那个自己。但他同样能感受到这个自己……在被诸伏高明所拒绝后，那种太过真实的惶恐和痛苦。 ……就好像，这是真正的他自己在被恋人所拒绝的感受。 ——就好像，这份情感也是属于他的一部分。 而当诸伏高明终于作出决定的时候，他和那个自己甚至同时松了一口气。他为之后将要到来的可交谈机会而放松，那个他……为了无论如何，诸伏高明不打算就这样把他留在沙发上，冷漠以待而放松。 ——哪怕是更糟糕的对待也无所谓。至少这个人还愿意触碰他。 在感知到那个自己近乎卑微的渴求的时候，柚木晃生几乎是战栗的。他恐惧着会变得如此可怜的自己，又朦胧地意识到——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深深地喜欢上一个人，或许他真的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的社交恐惧症源于过分的孤独。而如果真的有人能踏足他的岛屿，并温柔地以春风吹拂他的心灵……一直坚持到最后，他会无可救药地对那个人上瘾。 然后，他感觉到某种模糊的召唤力。 顺应着场景卡的逻辑而进行的一切在无形地削弱着对他的限制。就仿佛这个游戏本身一定要让他本人来真实地感受每一次场景卡中性爱的部分。 ——等到醒来后，我会变成什么样？ ——赤裸着躺在被子里面，肠道里是被射进来的jingye，腿软得甚至没办法走路，只能狼狈地跪爬去浴室，然后在我行经的路上，有液体顺着我的动作滴落—— 柚木晃生仰起头。 他像是终于浮出水面一样做了个深呼吸，找回了氧气重新进入肺部、头脑重新回归掌控的感觉。 然后他真的腿一软跪在地上了。 ＊ 诸伏高明有点尴尬地想把手收回去，但却被还在发抖的柚木晃生抓住。 “别、别停。”他眼前的年轻人刚才还苍白得可怕，但在这一瞬间烧得连脸和耳朵都通红，“你……如果停下来，我就又没办法——” 诸伏高明咳嗽了一声。 “没关系。”柚木一只手狼狈地撑着地板，一只手捂住脸，“是我……允许的。而且，其实你才是被无辜卷入的一方。” 于是诸伏高明以尽可能缓慢地动作继续着自己的动作，而柚木晃生尽可能地把自己的理智抽离出身体，在断断续续的喘息中，简单地说明了自己的情况。 ——他来自另一个世界，曾经是某个18X黄油的NPC，捡到他的场景卡的人会被动卷入他的梦境，并且没有完成之前、梦境都会持续地进行。 “我知道的也不多。” 诸伏高明的手指添加进第二根，而柚木的胸膛剧烈起伏。 “……但如果你不想这么做——你可以在梦里不管我，就让我保持那个状态。在这里，我对你的好感度是100……我不会违抗你的任何要求。” 诸伏高明停住动作。 他思索了片刻，然后提出问题：“那么，在梦境外呢？” “……” “你说你掉进了这个世界，现在真实存在……如果我在梦境外找到你，是否就可以和正常的你对话？” 柚木晃生安静了片刻。 “……可以。”他轻声说，“但有必要吗？当成这是个普通的春梦，这样不好吗？” “听起来你很并不希望和我在现实中见面。” “……我有社交恐惧症。病理性的。”柚木晃生在诸伏高明的手指不慎又碰到过于敏感的位置时发出一声无法克制地甜腻的呻吟，这让他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自己的嘴，然后花了几秒钟时间才勉强保持镇定，“——我——” 他无法把拒绝说出口。 在梦境中，他不具备任何拒绝的能力。 诸伏高明叹息了一声。 而柚木晃生转换了话题：“你不需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就当成是——一夜情，我的身体或许会给你带来快乐……” “那对你来说呢？” 当诸伏高明提问，柚木晃生不得不张开口回答：“你的梦境、对我来说有一部分就是现实。” “——你是说，你身体上所感受到的、经历过的——都不是梦境。” 诸伏高明重复。 “……那我无法做到这一点。”他沉声回答，“对于真正的你而言，这是毫无疑问的、非常恶劣的强迫行为。” 他冷静地说：“没有别的解决办法吗？” 柚木晃生：“……” ——如果有解决的办法就好了。 但他隐约地能感觉到，这就是他要面对的命运。他无法逃脱、只能被迫迎难而上。 但他同样理解诸伏高明的抗拒。 这并不是简单的梦境，诸伏高明的性格让他无法做出这种根本就是犯罪的行为。 “——做您想做的事情就好了。”他最后这样回答，“无论如何，在梦里，你对我有全部的掌控能力。” “这正是我无法继续下去的缘由。”诸伏高明郑重地回答，“柚木君，我们可以在现实见一面吗？” 这是直白的提问。 于是柚木晃生把自己现实中的住址和联系方式都说了出来。 这个梦境的后半部分回归为先前的状态。放弃了继续的诸伏把身体和心灵都同样好感度100的柚木晃生领回客厅……然后自己去了一趟浴室，过了一会儿再出来后，他翻开一本空白的书，开始闭上眼睛回忆自己已经记住过很多遍的文字。 而完全不知道自己之前那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的“柚木晃生”，只意识到自己二度被带去玩浴室PLAY，然后再一次的——前戏才做到一半，恋人把他带了出来。 ……有点像是在耍他玩。 但他甚至无法感到生气。 好感度满了100后，他哪怕意识到了任何问题，都已经无法开口拒绝恋人的任何请求。 ＊ 柚木晃生睁开眼。 梦境中所经历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反馈到他的身体上。他对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听到手机震动的声音。 ——但他甚至不想去看。 那个“柚木晃生”在心理上所感受到的折磨也同样反馈了过来，在短短的一瞬间，他几乎为了那种毫无保留地试图奉献出自己而被冷酷地拒绝、玩弄的感觉而吐出来。 “……诸伏高明。”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长野县的县警。” “——啊，奇怪，我在梦里完全忘记了赤井君的事情。” “……是因为存档不同吗？单机游戏，不同存档之间的数据当然不可能互通？” 他这么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了一会儿，才终于伸出一只手臂去摸手机。 他收到了两封邮件，第一封是之前刚经历过的场景卡012的信息，第二封……是陌生人发送来的邮件，内容是询问他今天下午是否方便接待访客，落款是诸伏高明。 柚木晃生几乎想要拒绝。 把这一切当成一个普通的春梦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坚守心里的道德底线，固执地拒绝做出过分的事情？ 他在最惶恐的时候容纳了一个人进入自己的孤岛，但这不代表他想继续下去……他的生活中只有自己一个人是最安全的。赤井秀一很好，所以他接受了第二个人——但第三个…… 三个人几乎就是社群。 而柚木晃生本能地想要回避。 但他最后还是回复邮件说可以，并将这个陌生的通讯地址记入通讯录。 ……归根究底，这些场景卡是跟着我来到这个世界的。 ——在不能逃避的情况下，好像也只有尝试去解决这一条道路可以走了。 ＊ 这天上午，柚木晃生一直待在自己的实验室里。 中午吃过一顿自制咖喱饭，下午一点不到的时候，有人按响了他家的门铃。 他不太情愿地走到玄关，从猫眼确认了一下门外的那张脸，然后开门。 穿着便服，有两撇很好辨认的八字胡的警官先生对他礼貌地露出微笑。 “初次见面，柚木君，我是诸伏高明……很高兴能认识你。” 柚木晃生：“……” 他没忍住，有些困惑地反驳：“——很高兴？” 他的不解几乎是一眼就能望到底的。 而诸伏高明从容地点头：“是——即使这一切均为异常，我也……仍然非常高兴能够认识你。” 柚木没有开口，他也始终没有主动提出想要进门的请求，似乎觉得自己在这幢房子的家门口站到天荒地老也无所谓……柚木晃生走神了一瞬间，然后后退了半步，抿起嘴。 “……请进来吧。” 他有些心情复杂地这么说。 ＊ 柚木晃生提供了一次性的鞋套后，诸伏高明走进了客厅。 宽敞而明亮的独栋别墅，但整体看起来只有一个人生活的痕迹——孤独、冷淡、回避几乎写在房主本人的肢体语言中，但他还是容许了陌生人的进入。 柚木没有主动开口。诸伏高明就也不再礼貌性地等待。他主动开口：“柚木君——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柚木点了点头。 “之前的梦境……中，”诸伏高明在提到梦境时表情也有些许的微妙，“关于这一切的情况我们只能做简短的交流，我能先从你这里得知更详细的信息吗？” 柚木晃生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说：“你想问什么？” ＊ ——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信息的？ ——有一部分是自称“系统”的声音告诉我的，有一部分是自然而然地意识到的，还有一部分是推测得出的结论。 ——场景卡……是否需要双方都处于梦境中的状态下才会继续进行？ ——可能是。但也可能不是。目前无法推断这方面的信息。 ——总计有多少张卡片？ ——139张。 ——目前他还有其他类似的经历吗？ ——他记忆中没有。 ——梦境内是否无法自主脱离？ ——不清楚。但或许在梦外设置闹钟会有效果。 ——前一天晚上的梦境后续，对他会有影响吗？ 面对这个提问，柚木晃生一时间没能作出回答。 听到这个问句的同时，他条件反射地回想起从梦中残留到梦外的情绪。被拒绝其实没有什么、被冷淡也只是让他感觉失落，但被戏弄的感觉……非常糟糕。 他下意识地按住心口、微微皱起眉，但又很快放下手，摇了摇头：“……这不重要。” 诸伏高明：“……看来，如果选择在梦境中拒绝你，这对你来说也会产生影响。” 柚木低垂着头，避免自己和诸伏高明对视：“……无所谓。” ——你是个警察，甚至还是个固守自己的一套规则的正直的警察。你无法说服自己的良心做出这样的行径，那就不用管我。 “……你只是被迫参与进来的受害者。想怎么做都可以。” ——随意地对待我就好。不想继续就永远这样拖延下去也没关系。 诸伏高明叹息了一声。 “……柚木君。”他温和地开口，“你能从这些信息中分析出这么多内容，应该也能意识到一件事——继续拖延下去的结果并不会太令人愉快。” 柚木晃生死死地揪住自己的衣角。 “……那高——诸伏先生有什么建议吗？” 诸伏高明注视着他。 “你需要帮助。”年轻的警官声音沉稳而笃定，带着某种冰镇过的、理性的感觉，“——请允许我介入你的生活、请允许我帮助你。” 柚木晃生骤然抬起头。 他听懂了诸伏高明隐含的意思。 但—— “……你想要继续，也不需要获得我的许可。”他低声说，“我没有再设置闹钟的打算，你晚上就可以这么做……‘我’不会反抗的。” 诸伏高明摇了摇头。 “我只是在寻求你的许可。”他沉静地说，“如果你不同意，只需要简单地拒绝。我绝无在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强迫你的打算。” 柚木晃生：“……” “……那你为什么还要继续？”他有些茫然，“总不会——” “因为在梦境里，我隐约意识到，自己对你确实抱有好感。” 诸伏高明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