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
期末
英语四级对曾加喻来说压根不用准备。 天气阴沉,教学楼还封着,尚未进场,考生们聚集在楼底下。曾加喻远远瞧见陈之祺,转个方向从回廊绕去。 她刚走近,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有好事者问陈之祺:“听说有个大一的学妹在追你,叫曾加喻,长得可好看了,你感觉怎么样?” “曾加喻?”陈之祺抬起眼皮,“不认识。” “不是吧!这你都没动心?那脸,那腰,那腿!” “无聊。” 曾加喻轻笑一声。没想到这么久以来,对方竟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恰在此时传来哨响,考生可以进教学楼了。 四级结束不久是考试周,A大图书馆外早上五点便排起长长的队伍。 紧盯着期末考试不如人意的成绩,曾加喻心中有隐隐的恐惧。她想放弃和韦研的赌约,不再花心思在这种无关的事上。 寝室里韦研的绩点最高,曾加喻次之,廖静第三,王婕妤第四。 曾加喻情绪怏怏,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闲逛。 A大离市中心不远不近,既不会太过喧嚣,也不至于冷清。 曾加喻走到人工湖,湖边的亭子里空无一人。计算机今年的考试日程排到很晚,其他专业的同学早已在动态里秀旅游或回家的定位。 曾加喻和曾佳秀商量过,今年她们不回去,就在京城过年。 来京城后两人一个月见一面,一个星期打一次电话。姐妹俩至亲至疏,共同语言屈指可数,能聊的都是不怎么开心的往事,靠血缘亲情维系。 这回打电话,曾佳秀语带欣喜:“加喻,龚教授推荐了一份差事,让我问问你有没有意愿。” 龚教授正是那位老乡教授,就职于经贸大学,在京城另一个区,从A大坐地铁要一小时。 去掉曾佳秀常用的语气助词和对龚教授溢于言表的感激,简单来说,是龚教授相熟的一户人家希望能雇一位大学生寒假带小孩,要求京城知名高校的本科生,英语口语流利。 曾加喻询问一些细节。 原来那是个小女孩,今年五岁,父母事务繁忙不在身边。家中另有打扫卫生和做饭的阿姨,曾加喻的工作就是日常辅导功课、陪小朋友玩耍。 薪酬丰厚,曾加喻不免意动。 答应尽快给曾佳秀答复后,她挂了电话。 周围一片寂静,感受不到空气的流动。曾加喻坐在亭中的石凳上,复盘自己这一学期的表现。 英语提起来了,下学期可以考个托福或者雅思。专业课的卷面分亦不差,甚至略高韦研一筹,在系里都是拔尖,曾加喻的弱项在于展示。 她可以做PPT,也可以讲PPT,但整体展示下来不如韦研切中要点。俗称嘴拙。 …… 做完该做的一切,天已经麻麻黑。 曾加喻长长吁出一口气,望着死水般的湖面。 恰在此时。 亭外传来一个清澈的男声:“天要黑了。” 曾加喻顺着声音望去,那人站在亭子外的一棵柳树下,看模样和气质,分明是陈之祺。 “我准备走了。”她说。 陈之祺颔首。 曾加喻走出亭子,和他隔着一段距离,一前一后离开,一直走到主教学楼。 后来曾加喻知道,离亭子最近的那栋楼里有着陈之祺经常去的自习室。 那天如寻常,他画完图,坐在树下石头上思考古建筑的卯榫结构。 陈之祺一动不动,曾加喻是不遵循规律的入侵者。他看到曾加喻两眼无神地走进亭子。 他的头倚在桃树树干上,思索时视线需要看向一个具体的点。 或许是心血来潮,他把那个聚焦点设为亭中奋笔思索的身影上。 忍不住在那一个小时,看一眼,再看一眼。 时不时看曾加喻一眼,发展为观察着曾加喻,最后把卯榫抛在脑后,等着曾加喻什么时候发现他。 说到这个陈之祺的耳朵逐渐变红。 曾加喻哈哈大笑,一个男生开始注意一个女生是他喜欢她的前兆。 说罢,曾加喻问他,你当时得出了什么结论? 陈之祺放下手中如砖块的书,说:“你是一个喜欢思考,冷静、有定力的女生。” 曾加喻不置可否。 “你中学成绩优异,对A大绩点不满。你自视甚高,但也知道这里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陈之祺一本正经。 曾加喻:“猜得不错。” “非也,这个园子里百分之八十的大一新生都这样。再加上我看过一些行为心理方面的书。” 不可一世的表情,骄傲得可爱。 这是后话了,当下的曾加喻回到寝室。 考最后一门时王婕妤直接拖行李箱去教室,考完赶飞机,廖静会在京城兼职一个星期后再回家,此时房间里便只有韦研,正在整理东西。 “吃晚饭了?”韦研问。 “嗯。” “明明很喜欢你,这是给你的过年红包。” 从陈明明口中得知他和韦研是表姐弟关系。陈明明的辅导任务不重,曾加喻如鱼得水,有时候会感慨当老师的时薪还挺高,这算不算考上好大学的附加红利。 “谢谢。”曾加喻接过红包,“我也很喜欢明明。” 两人聊起寒假的打算,听闻韦研打算去一家500强外企实习,曾加喻忍不住感慨:“这么早?” 许多在校生都是大三、大四才开始实习。 “课本上的东西太脱节了。” 曾加喻若有所思地点头。 韦研是极佳的模板,模板名为“天之骄子”。曾加喻对韦研的感情如万花筒,羡慕、亲近、感谢、发愤、佩服中又带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嫉妒,甚至包含一丝隐约的恐惧。 阶层如天堑,毕业之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认识谁啊。可以这样开导自己。 既然寒假不打算回家,曾加喻索性接下龚教授推荐的活。 拖着大行李箱下楼,司机已经等在宿舍门口。曾加喻原打算自己坐地铁,那边雇主说怕她不认识路,直接派来司机。 也好,坐地铁还得推行李箱出校门,下地铁后转公交,很有一段距离。 而开车走环线,曾加喻在后座闭目小憩,不多久便到了。 和陈明明家住的古典园林式别墅群不同,这里更现代化,像是把《绝望的主妇》社区搬出大荧幕。 负责打扫卫生和做饭的阿姨姓葛,曾加喻跟在葛姨身后上三楼,她的房间在苜子旁边。 收拾完后曾加喻去洗手,镜中清丽的面孔调整着嘴角上翘的弧度。小孩子喜欢怎样的笑容,她在想。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小女孩澄亮的笑声:“葛姨,快来看小叔叔给我买的新娃娃!” 曾加喻随葛姨下楼,最先映入眼底的是青灰色西装裤,包裹着笔直修长的腿。 来者脱下羽绒服,解开一颗衬衫扣子,凤目狭长。察觉到屋内有其他人,眸光仿佛带着北方室外的寒气,冰冰凉凉探过来。 ———— 终于轮到你,还好我没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