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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贵女(夹子和铃铛)

    与驸马亲密交流了一番的靖安长公主心情舒畅,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连日来赶路的疲惫。

    被困意打败了的靖安长公主决定放弃叫侍女们进来收拾残局和布置房间,梳洗完毕后就匆匆拉着新出炉的未来驸马倒进了床榻之中。

    黎穆不过是转身熄个灯的功夫,她已经闭上眼躺进侍女铺好的锦被里,似乎下一秒就能陷入梦中。

    黎穆从未见到她如此不设防的模样,微愣之后不禁失笑。靖安公主的香闺从未接待过外客,无论被褥软枕还是床帷帐幔多用柔软温馨的颜色,与她平时表现出来的气质并不相符,但在此刻却显得意外的和谐。

    “那边估计也没准备什么,你今晚睡这就行。”不肯睁眼的靖安长公主如是说到,翻了个身给他让出一点位置。

    “……好。”

    再次成功爬床的黎驸马轻轻在她身边躺下,早已困得意识模糊的长公主凭着本能给他分了点被子——侍女们一开始只准备了供长公主休息的寝具,此时倒也能挤一挤。

    黑暗中,黎穆注视着缩在他怀中睡去的姑娘。这不是两人第一次同床共枕,路上条件有限,而邓国的天气对他来说又显得格外寒冷些,很多次早晨醒来时靖安都这样睡在他怀里,在陌生的北地初冬,身边的姑娘是他唯一拥有的温暖。

    但在此刻,这点温暖却在本就燥热的体内平添了一把火,黎穆深深吸了口气,试图平复再次升起的欲望,却只嗅到了姑娘发间湿润的香气。

    于是长夜漫漫,更难成眠。

    眨眼已是天亮。

    靖安是被侍女匆匆的敲门声叫起来的,因为彦太子来访。

    “阿姊!”年仅十岁的皇太子转过屏风进到内室时,就看到他久未谋面的长姐正披散着头发,懒洋洋地靠在身后跪坐的青年肩头。

    她显然刚刚起身,衣褶裙摆尚未抚平,半截亵裤被卷起,露出光滑白皙的小腿,连着赤裸的玉足一起探出床沿,随着主人的动作慢悠悠晃着。

    见有人来,青年立即将被靖安蹬开的被子重新拉好,顺便侧身半挡在她面前。

    但他本人显然也没比此刻的靖安长公主好上多少,虽然衣着还算完整,但被扯得过低的衣领和腰间只系了半边的衣带仍然显示出这可能并不是它本来的位置。

    “……”没想到一回来就目睹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事情的太子轻咳了一声移开视线,“皇姐,黎……黎君。”

    黎穆微一颔首作为回礼:“太子殿下。”随后便折身回去继续替靖安梳理刚刚梳到一半的头发。

    “阿姐,我……”太子也没心思计较黎穆的失礼,眼前这一幕对一个尚未长成的少年人来说显然刺激太过。他想说什么,却又碍于旁人在场,欲言又止。

    “阿彦。”靖安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又很快恢复平静,招招手让弟弟上前来。

    “你来的时候遇到姜嬷嬷了?”

    “嬷嬷让人带我来的。”彦太子乖乖点头,“打扰阿姐休息了。”

    这话黎穆听了都只有沉默,男女七岁不同席,就算是亲弟弟来了也没有直接让人往jiejie寝室里带的道理。

    靖安直接冷笑一声,“她老人家的脾气倒是越发大了,昨儿刚在我院里发了通脾气,把一干人指使得团团转;今天该是看不惯我晚起了……我想着还是该请她老人家回去凤仪宫主持大局,在我这小门小户的地儿也太屈才了。”

    太子虽然年幼,却也心思通透,不然,怎能让邓皇在长子去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其册为储君?

    此刻他听出靖安弦外之音,自然要表态的:“竟还有这种事?嬷嬷上了年纪越发拎不清了,我这就把她带回去请母后处置。”

    说话间黎穆已经帮靖安绾好了发,她轻轻推开人起身,对着弟弟道:“急什么,我换个衣服,这个时候正好可以留下用膳。”

    席间姐弟闲话几句,叙一叙久别之情,再聊几句京城时局,便算是重拾起了姐弟情。

    黎穆在一旁作陪,靖安也不反对。

    于是临走时彦太子便也不避着他讲话了,“阿姐放心,嬷嬷的事我会与母后讲清楚的。”

    靖安就笑:“小小年纪少cao点心,本来就当了太子,再多思多虑可真要长不高了。”

    “阿姊放心。”太子看着jiejie又重复了一遍。

    “好。”靖安揉了揉他的脑袋,看着小小的少年皱着眉又不躲开,心情总算明朗了些。

    前脚刚送走太子弟弟,后脚又有客来访。

    “是大理正顾谆顾大人,正在花厅等您。还有鸿胪寺江晏江录事刚刚求见。”

    虽然大理正顾谆来的更早,但靖安却在去花园的路上先遇到了正被人领进来的江晏。后者一身九品官服,样貌倒也端正,眉眼却自带一股傲慢。见了靖安,他理了理衣冠,不紧不慢地走上前见礼:“靖安长公主。”

    靖安停步:“江录事何事前来?”

    “听闻公主蒙陛下赐婚,特来恭贺。”

    “……”

    “……?”

    如果靖安长公主还只是懒得回应这种没营养又阴阳怪气的恭喜的话,跟在她身后的黎穆就真的是被江晏那一眼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和高高在上的怜悯的眼神搞得彻底无言了。他都不必去特意向府里的人打听,也猜得到会特意登公主府的门的外臣肯定或多或少与传闻里的“客卿”有些关联,所以,这位江录事哪来的优越感呢?

    江晏对对面两人不约而同给他贴上的无脑标签毫不知情,自顾自继续道:“虽然这位黎……驸马比之我朝青年才俊尚有不足,但殿下既然已有婚约在身,也该敬重未来驸马才是。臣观殿下仍与府中客卿往来不断,却是不妥。”

    “……”

    在靖安长公主的地盘上当着她和未来驸马的面说这种话,这位江录事的脑回路也确实清奇。

    靖安甚至都懒得动怒,正打算让人直接把他请出去,只听黎穆开口了:“殿下,恕穆眼拙,未知这是昨日见过的哪位大人?”

    靖安稍感惊奇地看了他一眼,黎公子在外人面前,一向是秉承着能不开口就装哑到底的原则的,不然也不会一整个早上就只和阿彦打了个招呼。

    但这段时间相处的默契让她立刻明白了黎穆的意思:“这是鸿胪寺的从九品录事,平王初到京城,自然是没见过的。”

    这话就很明白了,黎穆再怎么说也有个平王封号,位比公侯,哪里是一个末流官员能随意评价的。

    黎穆微微笑道:“原来这位就是江录事,那……”他面上稍露迟疑之色,靖安替他接了下去:“大理寺的顾言之顾大人还在里面等着呢,敬熙待会儿可不能如此失礼。”

    黎穆顺势低头:“确是穆之过,正该当面向顾大人赔罪。”

    两人说着话便绕过江晏走远,全当一旁被气得变色的江晏不存在一般。

    公主府的花园离客院不远,黎穆跟在靖安身后,一路上还能遇到不少衣着飘逸仪态风流的俊美男子上前见礼,靖安目不斜视脚步不停,只微微颔首算作回应。

    走到花厅前时,正听到里面一道温润的男声:“玉溪姑娘不必如此客气,仍如过去那般称呼在下便是。”

    “这……这如何可以呢。”对面的姑娘有些惊讶,但仍在他的坚持下结结巴巴唤了一声:“谆公子。”

    靖安忍不住蹙眉。

    “顾大人可莫与我这丫头开玩笑了,这话若是传出去岂非成了我公主府的人有意怠慢折辱顾大人?”

    顾谆回头望来,看见靖安立在门口,不禁笑了。

    他起身迎过来见礼:“谆见过长公主。”言罢看见靖安身后跟着的人,目光微凝,“平王殿下。”

    玉溪也跟过来:“公主,黎公子。”这个称呼让顾谆有些在意,不禁再次抬头看向黎穆,两个人短暂对视一眼,又各自移开了。

    “言之何事来此?”靖安在他面前坐下。

    “可否与殿下单独说几句话?”

    “殿下刚才可是见到明秋了?”顾谆给靖安斟了杯茶。

    “你倒是关心江晏。”桌上放着棋盘,两个棋盒都摆在顾谆面前,此刻的棋局已成大半。靖安瞅了两眼,随手捻起一枚黑子。

    “毕竟也曾是同住一院的‘室友’,自然是有几分交情的。”顾谆保持微笑,就像没看见一下被她破坏了大半的棋局一样,面不改色地继续与自己下棋,“说起来,江明秋的字还是殿下亲自给取的,可惜谆却没有这个福气。”

    “逢人就说顾大人佞幸魅上,以色侍人的交情么?”靖安从他面前的棋盒里拿起一颗白子。

    顾谆轻叹:“这毕竟也是实话。”

    靖安不置可否。

    顾谆抬头直视面前一身常服的姑娘,一年多未见,她的样貌仍是记忆中那般明艳照人,周身气度却越发显出沉稳威仪,更像个高高在上的上位者了。

    他压下心底的几分遐想,认真道:“殿下不必如此疏远防备于谆,我也是从这里出去的。能有今日……殿下提携之恩不敢或忘。”

    “近两年中宫动作愈发频繁,如今殿下初回,难免不牵扯其中,”顾谆微微一笑,“我虽忝居大理正之位,亦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就如从前那般。”他声音微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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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何试图和靖安长公主下棋的人,都是下定决心做好了修身养性的准备的人。

    这倒不是说靖安长公主的棋艺有多烂,但她是那种喜欢在看破了整盘局势之后、把棋子落在对方最不能忍受又破坏力最大的地方的人——而且她还不一定拿的是自己的棋子。

    因此,前段时间饱受此折磨的黎穆在看到桌上那盘快分出胜负的棋局时,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前情敌顾大人真的是好耐性。

    “回来了?”靖安抬头看到他,便招手让人过来,“看出什么了?”

    刚刚顾谆表示有话要说时,黎穆就识趣地提出想让玉溪带他在花园转转。但以靖安对他的了解,一个路上休息的时候除非必要连马车都不愿意轻易下来的人,会想要去花园闲逛而非直接回住处一定有其他目的。而正巧,今天的小花园里也一定会有不少出来“闲逛”的客卿们。

    靖安对那些人没什么太深的印象。长公主眼光甚高,寻常空有皮相的美人一般入不得她的眼,这些年挑挑拣拣真正看上了的也就只有顾谆、江晏等少数几个人,大部分还已经送去给邓皇“使唤”了,府里剩下一大半都是皇后及各府的眼线或棋子。

    “自视甚高者众,德才备者寥寥。”黎美人不动声色地给可能的竞争对手上眼药。

    但靖安莫名有些好笑,黎穆这副样子颇有点正张罗着给夫君纳妾的大妇风范。她有意逗弄:“那就有劳黎主母日后再寻些好的了。”

    黎穆默默看了她一眼,正在靖安反思着她好像也没说什么太过分的话时,就见他走到自己面前跪下,仰头望向自己,一双眼中端得是含情脉脉:“不知殿下喜欢什么样的?臣亦可以……自荐枕席。”

    “……”看来这是不光把府里的客卿们摸了个底,还溜过来听了她和顾谆的对话,黎敬熙果然是个有本事的人。

    对于偷听的事,靖安其实并不生气,但人家主动把把柄送到她手边来,不接也不是靖安长公主的行事风格,因此她捏着准驸马的脸使劲揉了揉,直到那原本白皙的皮肤上浮起几道清晰可见的印子,“偷听朝廷官员谈话可是重罪,你这是想做什么呢,黎敬熙?”

    当然是为了摸清对手们的底细,尽快在府中站住脚了,这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眼见靖安不肯接“色诱”这招,黎穆心下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此时该说什么:“请殿下责罚。”

    罚却是没罚成的,因为清河县主送来了请帖,晚间在府上摆了私宴,邀靖安长公主过府一聚,当然,若是能带上最近的新宠,那位已经亡了国的美人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