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Chapter　14

    一周后。

    “那么，我该走了。”拉维//尼娅站在刚画好的魔法阵前，恢复了来时的打扮，白色作战服、长发在脑后盘起固定，想到自己离开这几个月，“夜枭”组织堆积如山的公文，不由得头疼万分，很是有索性在白色荒野摆烂的冲动。

    阿利斯泰尔一个人来送她，揉着脑袋再三问道：“血契会自动触发对吗？那我——我怎么知道它触发了没有？我们成功缔结血契了吗？为什么我没有感觉？你靠谱不靠——”

    “别担心，到时你会感受到的。我需要你记住——你要努力活下来。不要给我传送任何能量。不要试图支援我。不要离开白色荒野。保护好你的领地。”拉维//尼娅宛如一位cao心的老母亲——如果无视她右手把玩着那把取了阿利斯泰尔心头血的匕首的话。

    拉维//尼娅的直接暗示：再说废话就对兽人首领进行人道毁灭。

    阿利斯泰尔立刻闭嘴。

    拉维//尼娅从容走进魔法阵中，魔法阵逐渐散发出光芒。她对阿利斯泰尔微笑着行了个标准的屈膝礼，他也笑着对她挥手道别。扬起的手腕上除了龙牙，多了一颗血红色钻石。

    拉维//尼娅的魔法阵在夜枭总部造成魔法能量波动，她刚踏出法阵，就被几位下属包围，个个都抱怨有“需要立刻得到处理”的事项汇报。

    渡鸦很是花了一段时间勤勤恳恳地处理完公文，抽空参加若干次下属们的酒局，补上之前来不及安排的、风之城人情往来礼物与贺卡，再好声好气应付完疯狂抱怨“你可把我害死了”的、一人做了两人份工作的沃尔夫冈——

    拉维//尼娅很不情愿地发现，仍需回王宫与希尔维斯特见一面。

    还不等她安排日程，希尔维斯特先派人联系了她——某位陌生的王室近卫为她送来国王的亲笔信，拉维//尼娅心知躲不过去，当即表示会按时到场接受她哥的接见。

    长公主当然不必从第一等候间开始排队，她左手拿着精致华丽的象牙折扇，右手提着裙摆，一路长驱直入，直接走向国王接见厅。

    国王的宝座上空空如也。

    拉维//尼娅一怔，眼风一转，猝不及防地与在壁炉边坐着的、一身黑军装的年轻男人脸对脸深情对视。

    他还是那样，五官深邃俊朗，比例近乎完美，浓眉下的猩红双眸极具压迫性，左眼有一道陈年的纵向疤痕，鼻梁高而挺拔，下颚线条凌厉，身上带着名贵的木质调香水气息，仿佛那样就能掩盖住身上沾染过的血腥。

    他好像在笨拙地学习“人类社交礼仪”和“人类正常感情”，缓慢地眨一眨眼睛，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他取下皮质手套、搁在沙发扶手处，起身向她伸出手，想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拉维//尼娅。我和我的龙都很想念你。”

    ——拉维//尼娅在心里已经把希尔维斯特反复杀了八百遍。

    她对他伸出的手视而不见，极其不客气地径直坐在希尔维斯特会客时的王座上，坐姿优雅，露出一个标准假笑：“日安，狄奥多里克。”

    好像只是一场礼节性的外交接见。

    拉维//尼娅在心里怒骂希尔维斯特软骨头——连个侍从都不敢留，让她和驭龙者极限一对一，助攻得明明白白，连基本掩饰都不做。

    她没让他说话，一手支头，华丽的钻石耳坠挂在手背上，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光线：“您不得不亲自到访中央王城的理由是什么？”

    科尼利厄斯近期动态频繁，远离自己的领地绝不是明智的选择。

    狄奥多里克有些遗憾地收回手，重新坐下，眼睛牢牢锁定拉维//尼娅，口中一板一眼地说：“我来和希尔维斯特开秘密会议。”

    这借口……也还行吧。

    开秘密会议并不是秘密本身，重要的是会议内容。

    “有点儿意思。”拉维//尼娅向后靠在柔软的扶手椅背上，打开小扇子，做作地遮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拖长了声音，“要防范科尼利厄斯、收拾泽国……得和我谈。你与希尔维斯特开秘密会议，只可能谈政治。好笑，你们什么时候玩儿起联盟了？”

    “因为你。”狄奥多里克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略带沙哑，“因为你在这里。我想见到你。这就是我亲自来中央王城的理由。”

    拉维//尼娅丝毫不为所动：“噢。那你见着了，赶紧回去吧。”

    狄奥多里克突然对她笑了笑，笑容很短暂，却很真实，带着极其有违和感的、天真的孩子气：“我给你带了一件披风。你……随便检查，没有任何魔法。留着吧。上次那件肯定被你销毁了——我明天就走。”

    啊，还要赖到明天吗？拉维//尼娅觉得自己的手已经开始痒了。

    不然今晚暗杀他？

    群山之王要是死在中央王城，不用科尼利厄斯掀起风浪，这片大陆可以直接快进到各国混战。

    好气噢。拉维//尼娅把整张脸都埋进扇子里。

    从她出现在会客厅的那一瞬间，狄奥多里克的目光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这么多年，她变化不大，按部就班地明里当着她的长公主、暗里指挥夜枭们。见不到她的日子，他的生活如同一潭死水。保护群山的子民，继续与泽国的战争，养他的龙。

    有好些年，他不敢见她。上次见面时她那不顾一切、玉石俱焚的意念，和随之爆发出的、无尽的战斗力，连他都感到恐惧。她的绿眼睛里再也没有眼泪，和彷徨绝望，她对他的恨意悉数转化为杀机。

    狄奥多里克还能分神回忆他们短暂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她是那样柔弱不堪一击，他找到她的时候，她浑身是伤，他治好了那些伤口，却也制造了另一些伤。她又是那样坚韧，他依然无法想象，这样年轻瘦弱的姑娘，如何让他的恶龙垂下头颅，又如何……带着洞穿肩胛的锁链逃离他的高塔。

    他知道拉维//尼娅一直想杀他。驭龙者不怕死，他只怕失去她。

    他无法忘记拉维//尼娅忽然在他面前吐血倒下的时候，自己是如何地……震惊而不可置信。她外溢的魔法能量将周围的一切凝结成冰，连他的火系魔法都无法消融它们。

    他解下自己在龙焰中制造出的披风，将它盖在她身上。如果人类的魔法不能与这股冰雪之力抗衡，只能试一试龙焰。

    狄奥多里克伤得不轻，左眼被拉维//尼娅用一柄看上去华而不实的小巧匕首一刀划得血rou模糊，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见。他右手用力捂住腹部，那道贯穿伤由魔法造成，他无法自行恢复。

    他坚持守了她一会儿，直到确认再这么下去，更接近死亡的会是他。

    拉维//尼娅当然没有再来见他，也没有问“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之类的傻话。他没有踏进中央王城，她也没有再进入他的领地。从希尔维斯特拒绝他求娶拉维//尼娅的干脆程度来看，渡鸦应该在夜枭中站稳了脚跟。

    他有野心，也有耐心，明知道夜枭给他使了无数绊子，依然一点一点地蚕食着泽国的领土。一旦他成为群山和沼泽之王，渡鸦还能压制希尔维斯特多久？一旦中央王城的边境受到威胁，拉维//尼娅又怎么可能无视子民的平安？

    只要能得到她，他能等。

    ——科尼利厄斯突然出现在温德城，摄政王雷吉纳德迎战重伤，中央王城第一时间派军支援，拉维//尼娅作为实际指挥官，前往阔别五十年的温德城。

    驭龙者突然意识到，她那位渣男前未婚夫，若干年前死了老婆。

    ……怎么着，剧情要快进到破镜重圆了么？兜兜转转还是你？

    狄奥多里克一夜未眠，次日排兵布阵，意图率军进攻圣地伊里斯。

    出兵前再度巡视群山领土，意外捕捉到科尼利厄斯留下的痕迹。驭龙者第一时间联络拉维//尼娅，小火苗却被她啪一下打没了。

    驭龙者理智回炉。

    三人半官方修罗场短暂会面。

    拉维//尼娅过于八风不动，狄奥多里克反而明白了点什么。风之城的摄政王想来也没讨到好处。

    意料之中的，拉维//尼娅丢掉了他的披风。

    意料之外的，则是多年前他留在白色荒野的、从未想过她有一天会触发的小小魔咒。

    他永远都会记得那个夜晚，还不那么愿意承担领主责任的他只身去白色荒野“散心”。闹哄哄的篝火晚会，穿着制式服装、戴着浮夸面具的少年少女们，仿佛没有明天的喝酒与舞蹈。

    那么多的人，只有她的眼神和他一样，怅然又坚定。

    即使没有看到她的脸，他依然为那一双绿宝石般清澈的眼眸怦然心动。

    ——几年后，中央王城国王希尔维斯特向他发起私人求助，长公主拉维//尼娅执行任务时在群山之巅失踪，生死不明。

    狄奥多里克找到了她，并且将她妥善带回群山的首都，让她接受治疗。

    她睁开双眼、与他对视的那一天，他骑着龙将她囚禁在群山之巅古老又孤独的高塔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