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绯红情思上（过渡，好感铺垫）

    我在厚重的迷雾之中奔行。

    漫无目的步履沉沉，我独自穿过无数没有尽头的雾气，几乎要溺毙在无声而无望的孤独里，终于在视线远方看见灰白之外的色彩——明丽的黄、黯淡的白、张扬的蓝、幽深的紫，色彩分明的大块花田拼接到一起，像一副夺目的油画。

    花香远远飘来，我本能觉得靠近那里会带来安全感，目光也不自觉被黯淡的白色吸引，那是昙花吧？只是其上蒙了一层灰度让它显得格格不入。我有些烦躁，加快脚步想拉近距离，脚下却突然出现一枝艳红。

    第二朵、第三朵、第四朵……艳色的曼陀罗不断从地底涌出、从天空落下将我包裹，到脚踝、到小腿、到腰侧、到胸口直到没顶，绯色倾覆视野，吞没了我的呼吸。

    我从梦中惊醒。

    “醒得很是时候，再晚一些我就要思考怎么唤醒睡美人了。”优雅沉稳如大提琴音的声线从旁侧传来，带着微微的笑意冲散我的困倦。

    “……抱歉，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我收起恍惚清醒过来，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眉心，发现我们停在了那座熟悉的维多利亚风别墅前。

    陆沉下了车绕到我的方向打开车门，在我下车时轻轻扶住我的手，“走了一天又坐着睡，血液不循环容易腿软。”

    我有些不好意思。上次的邻市看展之行被故障的防火装置破坏，这次新展会消息一出，陆沉就向我发出了邀请，说是弥补上次的遗憾。好在这次出行很顺利，我们在展会泡了一天，陆沉陪了我一天，看我做笔记，听我叽叽喳喳地讲构思，等回过神来已是下午四点，我才想起因为过于兴奋，我都忘了问问陆沉累不累要不要休息，反而被陆沉邀请到他家里共进晚餐，还在车上睡着了。

    他总是这么细致入微，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帖帖，好像我只需要随我心意做出选择，剩下的交给他就好。

    这种体验会让人很沉溺，沉溺之后又隐隐有些局促不安，不知道在我前行的方向他荫蔽掉多少潜藏的暗礁，留给我安全的环境，我无法不好奇这安全之外是什么，更无法不好奇他想要什么，我又能给什么？

    我想得出神，脚下不慎绊上小石子歪了歪，被陆沉托住了手。

    “很累吗？我该提醒你多休息的。”酒红的眸望向我，眼里只有关切。

    我摇摇头，跟出来迎接的王姨和陈叔打过招呼，才小声回答，“一点都不累，今天超级充实，这次电视台综艺的服装我有灵感了！还要感谢你陪我一整天……”

    “不用跟我这么客气。”陆沉的眼里渗上许多笑意，“恭喜，很期待你的作品。”

    晚餐是香煎小牛排和红酒，陈叔的手艺很好，香嫩的牛rou抚平了一整天的疲惫，我满足地呼出口气，端起红酒浅浅抿了一口，就听见陆沉笑着提议，“现在外面正热，我建议，稍微晚些等凉快再回光启，中间的这段时间可以玩个游戏。”

    我有一瞬间的犹豫，主要是最近不太敢和我有好感的男性独处，虽然面对陆沉我应该没贼胆……但最终点了点头，我很好奇陆沉提议的游戏会是什么样。

    片刻后我们在书房相对坐下，陆沉拿了张纸放在我们之间，见我一脸紧张有些好笑，“放松一点，我们是在玩游戏，不是考试。”

    “总裁要给身为小员工的我出考题，也合情合理嘛。”

    我眨眨眼，用玩笑平复了心情，就看着他拿出钢笔在白纸上画了一条笔直的横线。

    “说是游戏，不如说是问答闲聊，我想多了解你一点。”他在横线上点了5个点，抬头看向我，“接下来，我会提出10个问题，你可以选择回答或跳过，我希望听见你真实的答案。全部问完后，如果你猜到我想做什么，会有一份小小的奖励。”

    我好奇地看着纸上的线和点，跟着他的解释思索，“类似海龟汤？”又不太一样，提问的一直是他，猜测的却是我。

    他愕然了一瞬，听我解释过后点了点头，也没多做纠缠，“那么，我开始提问了。第一个问题，你今天过得开心吗？”

    我愣了一下，一个和暧昧毫无关系的问题，却让我脸上莫名有些发热，我点点头，听见第二个问题，“愿意和我分享你的快乐吗？”

    我马上叭叭讲起了我的设计想法，他嘴角含笑认真听着，之后的第三、四个问题分别是过去最美好的回忆、收到最喜欢的礼物，第五个问题是最重要的人。

    在第五个问题上我卡住了，好几个名字涌到嘴边被我吞回去，我眨眨眼，“外婆。”

    问题过去了一半，我从最初不知会面临什么灵魂拷问的忐忑里放松下来，想想也是，陆沉怎么会问很奇怪的问题呢。

    仿佛是映衬我的感叹，陆沉调整了坐姿，他双腿交叉，手握着钢笔姿态放松但不经意着流露出侵略性，让我再次紧张——说起来，已经五个问题了，我对他的目的依然毫无头绪。

    钢笔在横线的第一个点打了个圈，写下了一个时间，陆沉的声音响起，房间里的气氛陡然转换，暗流涌动下铺盖着隐约的侵略意味，“三个月前的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三个月前的今天？我一下没反应过来，翻出手机打开日历，发现是个周五，不是节日不是谁谁生日，能发生什么？加班？

    我困惑地自我吐槽着，手指在手机上无意识划了划去，不小心点进通话记录看见最近一条和夏鸣星的通话记录，脑中突然一阵雷鸣电闪。

    三个月前，那个周五！是夏鸣星演出结束，我俩喝醉我把他拐上床的那天！！

    我瞪大了眼心如擂鼓，他还是那副岿然不动的沉稳神情，镜片后的双眼含着笑意静静看着我，像在等待我的答案。

    “不太记得了，只是一个普通的加班日吧，没什么特别的……”我嗫嚅，又惶恐又心虚地撇开头不敢对上他的视线。

    陆沉不可能莫名其妙问起这个时间，他知道了什么？问起来的目的又是什么？他会怎么想我？

    他似乎并未察觉我的慌乱，自顾自把钢笔点向第三个点，在其下写下一个日期，“第七个问题，这天雷暴雨，你的小区停电了吧？”

    我困惑地看着他略过的第二个点和第三个点下写下的时间，然而听清他的问题头皮发麻，恍惚地点了点头，生怕他往下追问，他却伸手过来在我发顶轻轻揉了揉。

    “当时我在国外，没能陪在你身边，我希望下次这种时候，你会记得第一时间呼唤我的名字。”

    也许是情绪沸腾过了头，我觉得自己的思绪逐渐脱线，甚至有点冷静，一瞬间脑子想象出了和陆沉一起回家然后推开门看见萧逸的场景，还挺刺激。

    ……我真的是要疯了。

    我手紧紧攥着椅子的扶手，越发肯定陆沉知道什么，可也没有力气去纠结他怎么知道的，人一总裁，我租的房子还是他帮我选的，办法比我多了去了。

    可我又不能逃不敢逃，他的问题隔靴搔痒不在重点，逃走是心虚，当然更重要的是我找不到路回去。我深深吸气等待凌迟，隐约猜到他接下来要问什么。

    果然，陆沉在第四个点下写下了时间，是查理苏跑到酒吧找我那天。

    “酒吧的酒好喝吗？”

    我闭着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因为过度紧张胃部隐隐抽痛，陆沉的声音靠近了些，面前一阵窸窣响动，应该是靠到了我面前的桌上。微凉的手指落在我眉心轻抚，像是安抚我的痛苦，“如果问题很难，可以选择跳过。”

    “没关系。”我再次摇了摇头，深吸气睁开了眼，带着自暴自弃的心态下定决心，我一定要知道陆沉想干什么，也一定要知道他怎么想的，我不喜欢瞎猜。

    我的椅子靠桌子很近，他靠着书桌放松地站着，距离近在咫尺，看着他侧过身子把白纸铺回桌上，笔尖移回第二个点重重圈起，写了个时间点又打了个问号，偏过身子让我看见。

    我推算了下，是个寻常的周六，印象里没什么特别的，嗯……好像就是睡得比较好？一觉从周五晚上睡到周六夜里。我强迫自己抬头望向他，没有掩饰自己的迷惑，“这天怎么了吗？”

    陆沉轻轻叹了口气，在白纸上又写了什么，扣上钢笔看向我，手掌贴上我的脸颊轻抚，隔着薄薄的镜片，眸子里沉沉的红色逐渐浓郁，像有波涛在翻涌。

    “从心而言，我并不想提醒你这件事，但更不希望你将来想起了会后悔与难过，由我点醒你，在你的心里还会感谢我。第九个问题是，你真的忘记这一天了吗？”

    忘记了什么？有谁被我忘记了吗？而且……是和夏鸣星萧逸查理苏同样的事件？有无数的记忆碎片呼啸而过，搅动着我混乱的脑海，让我莫名有些怅然，按住抽痛的额角低下头，又被陆沉托着下巴抬起，视线与他相接。

    “别急，给自己一点时间。接下来，是最后一个问题。”

    我被红色的浪潮吸引，深深凝望向他，眼前的一切都蒙上暗角，只有他的模样越发鲜明。他的掌心很暖，抚平我的躁动，醇厚的音色缓缓吹拂到我耳畔。

    “原则上我不会阻拦你做任何事，只要你明白后果——我曾经是这么想的，会有多少人与你相谈甚欢、亲密接触，只要是你的心愿，我都不该干涉，可这比我想象中更难耐。”

    手指稍稍向后按在我耳根，缱绻温存地轻揉，让我浑身发热。

    “之前的故事，是我纵容的后果，我承受，也应允你的选择。现在的发展程度是我的极限，能陪在你身边的人，到我为止。”

    他的声音是温柔的，语气却不容置喙，每一句话都像是颁布的命令，让我想要臣服，其间巨大的信息量又让我头脑发蒙，我迷茫地望着他的眼睛，想在他眼中寻到一点确认，给我一处岛屿落脚。

    “所以，我的最后一个问题是，”他拿起那张白纸举到我面前，横线最后一个点下，是今天的日期。

    “我宣布你赢得了游戏，你是否愿意拆开这份礼物呢？”

    纸张移开，我看见那双眼里，血红的浪潮宣天翻涌将我吞入，我祈求的落脚之处沉入海中。

    我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