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名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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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的船上,离蓬莱岛只剩几日路程。 人人都忙着收拾旧物,白露和尤里泡在他们自己的屋里——大疫也好,战乱也罢,不能说一丁点消息都不知道。重重假名之下,他们有过念头却又不愿意靠近伤心地:「既是从了吕祖之门,我修的自然是逍遥游」她这么想着,却把早年间的铜钱,茭杯一样一样找了出来。白露实则不需要这些,然而世人所信不过这些。 尤里不知道是早已收好了,还是不准备收,最近这阵子频频走神:“虽然说,我不过是外头挂名的……然而时疫之久,竟然拖延至今。”白露正好拿出来一件明显小很多的旧衣,眼熟的紫色飘进尤里余光:“诶,我记得这个……逐缘逝水对吧?从前,从前有人老穿这件的。” “一起来的那几个是叫什么?”尤里又被衣服大小抓住心神,“三个小萝卜头。”岸上究竟如何,战火纷飞若带着孩子……她还皱着眉毛,尤里却开口了:“说是去长歌问问,不过也没事。当日风云乍起,后来名动天下的人,还不是和他们一般年纪?” 被他这么一说,白露自己也回想起来:自战火刚起,她跟着执笛远行的五毒姑娘同路,而今已是第四个年头。要讲剑气之争,火苗也不知何时从内门一路烧到的外门。旧年故事里曾有一位鼎鼎大名的静虚子远走,剑宗当时也仅由洛风师叔支撑;后来外头人人都闭关——事到如今,里头的故人们死的死伤的伤;外头剩的那些个,假名改了又改,甚至有人一去苍云从了军。 白露自己摇了摇头,复又拿出一身道袍来。从来没穿过几次,自然算不上陈旧。尤里飞快的凑了过来,意外的看着那柄搁在一边的神兵:“我如今才知道,你原是紫霞功。”漂亮的「渊微指玄」不染尘埃,执着闪着剑芒,“那你……”桌子上是铜钱落下的声音,白露似乎在起什么卦,应的倒挺快:“想问什么?「萧杀红尘」、「墨道烟雨」……还是说,「风九卿」?” “别呀……”尤里刚想说你还差了个「花醉三千」,眼睛倒还瞅着那柄气宗长剑:他怎么忘了?虽如今见她执剑,这位半吊子的道姑还是只会算卦开兑,既无心弃剑从军,估计也看不见她下一个无敌:如此就永远不会有什么绝地反击,不会有山河南风又交重的一天—— 白露却把手里那枚泛旧的铜钱掷过来:“别看了!”她慢悠悠起身遮住尤里望向旧剑的目光,高高的道冠与他记忆里那群人相似的风采重合,锐利到风雪寒芒的目光刺过来:“那可是你自己说的——绝不回头。”枕着自己手臂躺倒的尤里扯开一个笑,心中大大的「啧」一声:你还说给我摘花呢。这么一想反而高兴起来,满天下除了纯阳思过崖,我倒要看你去哪里找岁月花。 这一下午唯一的收获就是几身旧衣,既有白露身在纯阳宫修剑那时候穿的,也有后来买的成衣和易容,全都是十三四岁女孩子的大小。茱琳并不擅长给人启蒙,爱洛斯又只选了一把旧琴,她乐得把几本自己都修不会的琴谱塞过去。雨果一眼看中了尤里那支亮闪闪的「墨颠」笔,罗拉却没好意思说自己喜欢白露的剑——当然了,白露也不止一把剑。 如此熟悉的打扮一下子戳中了尤里,他心中那个难以言说的过往又偷偷冒了出来:“要不我画一张?”茱琳没想太多就点点头,白露意有所指的目光转过来倒很快:羽纱金发的裙装易容完全遮掩了性别,三个孩子吵吵嚷嚷排着位置。这意思是气花歌啊——罗拉手里拿着的「斩海」果然被他画成了一柄「渊微指玄」。白露稍微顿了顿,在尤里正要收尾的时候补充道:“还差一张「盈缺」琴。” 对方果然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推栏上从前就很难找旧事,凯恩耐着性子在隔壁天地港等了三五天,终于在得到贝利诺消息的时候先行坐船北上长安。当日下午再见到他们,贝利诺的样子其实已经好多了——话是这么说,看他一身粉红舞衣,茱琳依旧皱紧了眉毛,她还没说话就被对方抢答:“其实,都一样很久没用了——那个……也还好。” 这就属于睁眼说瞎话的范畴。他不常舞剑的年头就和茱琳不再修琴曲的日子一样长:一去七八载,现在陡然换了把扇子硬说还好? (… 果然这一次的时间花的比平常久的多,他醒过来的时候甚至觉得骨缝里依然有挥之不去的疼痛幻觉。坐在床边的茱琳身边全是飞舞的蓝紫蛊蝶,地上还有不少正在消散的亮尘,她就像每一次那样不自知地皱着眉毛:“我早告诉你了。” 他倒是很想说再也不了,只是三四年都好好的,一回来就先斩后奏的结果就在这里:从前这身发紧太小的舞衣,此刻甚至都嫌大了。贝利诺根本不知道自己也满脸愁绪,茱琳只好抱着他,甚至把他整个人都从床上拖起来:“没事。应该没事……有我呢。” 算了,我也是该习惯了——贝利诺就这样枕在她膝上,任由茱琳一下下隔着极薄的红纱衣抚着背。“晚点再哭,”她往后收了收自己没有长袜的大腿,把他自己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的泪痕掩盖掉,“趴过来。” 比起脱光了之后屁股挨巴掌,疼痛感是次要的——但还是得说服她:“阿珠……”贝利诺的脸颊刻意往对方的掌心里贴,好像他真的受不住这点责罚一样,在不间断的「噼啪」声里有意抬起眉头表情可怜而无辜,“轻一点好不好……” 谁知茱琳摸出一支玉白虫笛来,蓝色的蝴蝶双翼缀在笛尾,是连他都很久没见过的「蝎心忘情」:“不好。要么十换一……你来选。”贝利诺避开茱琳的视线翻了个白眼:行吧行吧,短痛。 其实还不至于太夸张——至少不比从前茱琳有大把树藤可用的时候夸张。落在红润皮rou上的器具表面光滑圆润,印记压扁了原本的那点颜色又离开,肿痕边缘模糊。等他忍过了这次放松下来,也不算太痛的时候,茱琳才会重又抬起手,美中不足就是声音沉闷,远没有手掌清脆好听。 等他能分出心神观察对方,茱琳正揉着自己握着蝴蝶饰物变得发红的手,看他瞅过来飞快的凑近贝利诺有些汗湿的额发亲了一下:“衣服给我,没收了。”他熟练的从座位底下拖出个包裹:全是蓝黑两色的唐门制服和机关弩箭。 茱琳正把药粉混进烈酒,根本没看这边。还趴在她膝盖上的人稍微有点惨:原本就泛红的地方七道模糊肿痕已经有了一点变色的迹象,酒液撒上去仿若油泼,忍过最开始的痛楚才会蔓上薄荷的冷感。 但也没办法——有人不准备脱这身衣服,也就是最近还要接着跳舞,茱琳根本不打算管他是嘶嘶哈哈还是吱哇乱叫。身上冷热疼痛的感觉一时挥之不去,努力想跪直的贝利诺却看见茱琳又拿出了一个颇像那么回事的小药瓶。 他当然知道「定安散」向来是没什么大用,多余也是有的;但看茱琳拿出来,贝利诺脑子里依旧全是「就你……还毒经单排?」看人盯着自己不放,茱琳抽空分给他一个眼神:“露露给我的……之前他们去隔壁绝境排队了。” 我就说嘛——呃…… 她指尖是丝绒般极薄的一层手套,湿漉漉的药液还滴在上面。肿痛绷紧的臀rou被茱琳掰开,随着粘稠的润滑,熟悉的指尖慢慢陷入紧张开合的褶皱。 他的眼睫随着茱琳的抚弄不规律的扑闪,视线里全是朦胧水雾;耳边的声音与其说是对方,更多是自己不断变化长短的呼吸。茱琳实在太喜欢他此刻伏在自己肩头的样子,以至于稍微晚了一点才注意到了偷偷探出头的部位:“啊哦……” 你快闭嘴吧——贝利诺迅速后撤,眼疾手快拿手掩住了她的唇,茱琳随着对方的动作刻意仰高了头,她看起来更加紧贴皮肤的眼睫眨了两下,另一手还没脱掉银饰,就这么沿着他的小臂一路摸索上来,松松地扣住腕间。贝利诺盯着她的动作渐渐撅起嘴巴,发痒的肌肤和难耐的内里惹得他跪一会儿就耐不住的小幅动弹。 在他打算开口的时候,随着茱琳手背的叮铃声,交叠的两手一起移动,掌心相对的柔软双唇变成了同样柔软的胸脯:从贝利诺的位置往下看,他的指缝与茱琳半敞的乳缝正好微妙的交错着:“咳。” 茱琳看着他视线微微浮空,甚至不敢往上看,就放在隔壁的无名指却不经意地蹭进深陷的沟壑,发颤的指肚贴着肌肤的缝隙,似乎既不准备往里也不舍得离开:“好红哦”贝利诺根本没听到,茱琳突然的靠近弥合了彼此之间本就狭窄的空间,他的手彻底和温热的rou体挤在一起。 这一瞬间他差点就往后退了,好在有拦着腰的手臂挡住:“嘶……”猝不及防落在茱琳腿上坐实了的贝利诺低低的叫了一声痛,全是热汗的手倒趁机收了回来。好在情人完全略过了这茬,茱琳另一只套着指环的袖纱跟着手套一起落到地上,双手避开他紧绷的rou瓣和xue口,只敢虚虚托着受打不太严重的腿根:“换换?” 原本双手撑在她身后靠背上的贝利诺,终于贴了过来;茱琳掌心还揉着烫热的臀尖,只感觉下巴搁在自己脖颈上的人黏黏糊糊的。原本刻意离得很远的腰身忽然不矜持了,热源撒娇般隔着她不算柔软的衣料上蹭了蹭:“那你不能再欺负我——” 行,可以。 就差一面镜子—茱琳看着仰躺的贝利诺,他的双腿贴在坐着的茱琳身后,脚的位置甚至不超过她,近乎小心翼翼的避免肿痛的位置贴地。她俯下身遮掩住对方的视线,湿漉漉的私密处试探般贴紧。 她甚至有空在起落之间欣赏对方眼尾晕开的胭红:啧啧啧,可惜了今天位置不对,阿明看不见自己的样子。他渐渐急促的喘息,遮掩额发的手臂——还有每次感觉茱琳离开时的轻轻蹙眉。视线被凌乱风吹的红纱衣分成一片一片,分不清谁更潮热的肢体纠缠和分开。 硬挺的热源捏在手里有一种微妙的滑溜感,仍在余韵的茱琳正拿指甲粘着迫不及待的红嫩开口,稍微挤一会儿就轻轻一划:“三,二……”低低计数的人突然隐去了那个「一」,一口咬住了贝利诺刚好凑到她嘴边的耳垂,“阿,明。” 一离开身体迅速失温的情液,粘稠地糊在贴合的彼此身上。 “不,会,吧——”她起身的时候把调子拖的长长的,居高临下的眼风满是戏弄:四周全是茱琳冲破屋顶的笑声,贝利诺还没抹去那些热汗,就在自己的喘息声里想起刚刚才说好的事:“曲含珠——你!” 长发凌乱的红衣青年嗔怒地推开她,砰的一声带上了门。 …) 第二天见到的时候,贝利诺倒真的「还好」了:他的脸色只剩下一点不好分辨的苍白;不知道从哪个师姐妹手里匀来的胭脂,唇色与衣服一样红艳绮丽。脚踝叮铃着站在银饰环绕的五毒姑娘身边,一时分不清哪一个更显风情。 众人本来是边打听消息边随意散心,初见蓬莱风景的三个孩子尤其兴奋,一会儿停下来试这个,一会儿停下来试那个,半天了还在附近打转。仍然是贝利诺先看见异象:祭坛——其实如今改叫墟海之眼了。那一处向外的海上,朦朦胧胧一片雾气里,是宫廷饮宴的戏台蜃景。他甚至赶在众人听清以前就揭晓了答案:“唱的是「锁麟囊」。”这话都不及落,此人仗着自己没换下的舞衣,直接就开了腔,“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 浪潮的声音一下子格外大,本想张嘴的人无意识地往前走。明明知道是海市蜃楼,却远远传来一点逃不掉的尾音:“…且自新,改性情…”花间游只是来比武,正好从墟海之眼出来的人一点儿都不愿意往下听,砚悬沿着沙地飞快地离开岸边。 刚过前方的芭蕉叶,耳朵里传来更加清晰的咬字,这次清楚了,是个沉一点的男声:“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大口的呼吸盖过了耳边的风,砚悬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还会靠近:离他最近的人穿的是一件熟悉的蓝紫色短裙,约摸十二三的女孩儿,姑娘手里还挽着剑;似有似无的蓝光气场不稳定的很,稍不注意就看不清。显而易见的新手——生太极碎星辰全落在自己脚下。 他本来平静了一些,甚至可以绕开了。如果不是跑出来拉着小道姑的那只手——那闪现的身影,砚悬自己穿了那么久,一模一样的那身衣着。幼年以男儿身易容所穿的裙装:同样熟悉的短夜长。「反正……我都改了名字了」他给自己鼓了鼓劲儿,紧盯着男孩儿与自己相似又毫不相似的金发,假装没有波澜的递给拉着小道姑手臂的花谷弟子一串糖葫芦。 等着人家吃的时候,砚悬反而蹲在了小道姑面前,两人大眼瞪小眼好久,他率先开口:“…你会无敌么?”年幼的姑娘气鼓鼓瞅他一眼,精准地在人脚下生成一个镇山河:站在四尺中心的男孩儿嘴角还都是糖碎的rou呼呼小脸,立刻扭到这边展开一个甜甜的笑。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先笑了还是先蹙眉,还在擦手的花谷弟子和纯新手毫无技巧的气宗就这样临时被安排了练习。已经认出人的尤里跑的远远的,有人改了名易了容他可没有,更不要提彼此的声音还是那把声音——保险起见先躲为妙。 然而砚悬根本没有注意到离开的尤里和落后一步的白露:不如说整个纯阳宫,他能够熟悉的,也就是那个气宗周边的一群道长而已。这下只有仅仅耳闻过的茱琳和贝利诺留下来围观,他们从前久居巴蜀,就是当年也做惯了台下观赛的看客。两人肩并肩和相当沉默的爱洛斯站在一边,就那么安静地看着:眼前过分年轻的半吊子花间游和紫霞功,正在这个中途冒出的「故人」指导之下磕磕绊绊的喂招。 开始还平和的人逐渐越说越大声,隐在袖口的笔都好像会摔出来:“……八卦又接九转!想不想赢了?天天九转!无敌呢?过年嘛!”刚学会挽剑花的罗拉茫然地有点委屈,一时不知道应该先拉躺在沙地上的雨果起来,还是先解释自己没有镇下的山河。砚悬就眼睁睁看着那个紫色裙子的小姑娘抬起头瞅了他一眼,犹犹豫豫在躺倒的人身上落下一圈四尺蓝光。 「我 t m 」 只是讨人喜欢这件事,十七岁的花间游还是二十几岁的花间游可能根本没区别。尤里再偷偷看他们的时候,雨果已经腻在那个改头换面的男人身边,一串接一串的糖葫芦吃的嘴角红红。围着他们来来回回跳跃的罗拉,运功一个气场就要回头看一眼这个刚刚还说了自己好多次的人。 尤里差点没忍住说上一句旧日言语:“还得是十七你啊——”没等张口就被白露横拦一下的剑鞘挡住了身影,他只得移开视线:他们说好了不谈以前。就像白露至今不知道尤里过去的名姓,尤里也不问号称插不出气场的白露为什么有一柄神兵之剑。 另一边双指交缠的两人未曾亲密却胜似亲密。许久不曾如此的贝利诺甚至靠在了茱琳肩上,恍惚仰起头就能看见她浑身上下琳琅银饰的当年。雨果被爱洛斯手上的贝壳占据了心神,谁也没注意到砚悬牵着罗拉的手,已经越走越远。 那个经过他修饰的名动天下,也在夕阳之下渐渐讲到高潮:“九转江月…乱洒紫气。一切只在瞬息之间。” “然后呢,然后呢?”罗拉彻底被这样的图景俘获,眼巴巴瞅着人。砚悬终于真心实意地笑起来:“然后就……一刀。” “又干嘛呢?”迎面出声的人拿着的是绡纱海月伞,只是浑身上下至少还有三个地方装饰了阴阳鱼。明明说的是这样的话,整个人依旧有点挥之不去的冷。岸边正是金光粼粼,雾雨烟一样的朦胧。站起来长发半垂的人熟练地避过了来人的视线,被对方牵着手离开时还不忘回头对罗拉单独眨了眨眼:“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