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邀望三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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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末」——是个离经师姐! 当然了,主要是尤里直到见了本人,才知道这位花谷弟子竟然是师姐:全名「醉依末末」,现隐于秦岭旧景,多年行医问药,依青岩结庐而居。拜托,叫「路隐」的是个明教女侠就罢了,谁知道「末末」是这个“末”,既不是「莫」,也不是「陌」。 他还在乱七八糟想着,白露已经跟着漂亮的离经jiejie走进了那间幽静的茅檐房舍。两人从见面就开始的细细碎碎聊天并没有结束,道君回头看他的时候目光放空,明明是给朋友介绍自己的爱人,白露却处处对他透露出一种「你先自己玩会儿」的态度:“这是……花花。” 所以咯,女孩子们对他来说,多少是难以理解了。打完招呼的尤里很快退出话题逛到外头,他沿着门前小路戳弄那些从晴昼海蔓延过来的紫色草甸,远处是隐在云雾中的三星望月,脚边高高低低的香茅挤进衣摆搅弄出暧昧的馨香:尤里深深地吸了口气……一杆长枪突兀地插到他身前的土地,红衣甲胄的一位英气小娘子策马而来:“这位,哥哥好。” 啊?尤里眼睁睁看着对方下马作揖,有点犹豫的把她扶起来:“小将军好。”姑娘油光水滑的两条白色翎羽在她下马时跟着红绸带束起的黑发一同甩在脑后,牵着缰绳的小娘子把那柄比她人还高的长枪别在身后。来人微微歪着头露出一点虎牙,指着自己介绍道:“我叫边朔,是末娘子的徒弟。” 等会儿,你看着像个铁牢律啊——就算是跨界拜师好了:一个天策T,拜万花当师父?还挑了一个离经易道?你不会是白嫖大夫来的吧……白露和醉依出来的时候,刚好碰见叽叽喳喳的小将军要给尤里耍枪演武。一早上都言笑晏晏的温婉师姐对着自己的徒弟,上来就是稳准狠的一记「厥阴指」。 收枪回势的边朔飞快冲到被醉依挡住的白露边上:“jiejie好!jiejie的剑真漂亮;我双修,jiejie修什么的;纯阳宫今年七夕开放吧?”气策花是什么鬼才配置——聊啥呢!醉依反手一个春泥糊给久别重逢的姐妹,一把拖走了还在试图搭话的热情徒弟。 无法得到新竞技队友的小娘子哭哭啼啼被师父拉着离开:“小白菜呀,地里黄……十几岁啊,没了叽。”等尤里也被逗笑了,那边唱作俱佳卖着惨还不忘记拉上赤兔马的边朔,嘴里已经念到后半段了:“孤寡策啊,一个人竞技;小黄鸡呀,跟野猪走啦……” 如果说策藏是古早配置,剑气也不遑多让了。尤里坐在白露不知道哪个角落翻出来的「咫尺天涯」上,两人乘着驴车慢悠悠沿着狭窄小道自晴昼海往落星湖方向前进。在他好几次欲言又止之后,误会了的白露伸手把尤里频频看过来的脸推回了正前方:“快拉倒吧……走之前还能说说。「世外蓬莱」开的那天,光前三结算就有两组气花——现在想打可就晚了;你没听她说?T0竞技,策藏分手。” 两人一通漫长的“谁想竞技场了”、“谁说封了剑的”、“你到底有多少个好meimei”、“我反正死都不打气花”,一路拉扯纠缠到三星望月的山脚下,还是抢着跳车的白露率先结束了斗嘴:“花花……”她抬手挡住阳光,回头看着尤里露出做作的沮丧表情:“好热啊。” 也还好吧。长发飘飘的花哥姿态优雅的站到她身边,两人跟着周围或乘轻功或凌云梯的侠侣们一同行进:“简直赶得上五一的热门景点……”白露的话正好卡在一个吐槽的关键位置,几尺外轻功起势的尤里伸手就拉着她腾空而起,脚尖的落点是他带来的绿叶飞花,跟着旋转的秦岭山色全部是盛夏的美景,唯一能定位的依旧是万花谷经年矗立的那三根石针。 难得有人环抱在她身后假做执笔,白露被他带着一起踩上墨染卷轴和莲池幻境,她欣然收下对方送来的那朵盛开的粉荷,落地正好是摘星楼前长长的石阶。还不知道自己喘息未定的冷峻美人阳光下带着颊红,尤里就那么看着漂亮的道君大惊小怪绕着他转了一圈,白露还夸张地鼓起了掌:“可以啊,宝——太专业了。” 贴在她后面双骑的时候,尤里倒是忍住了那句「究竟谁比较专业」。悬崖飞落的风迎面吹来,他紧紧抓着白露的手心全是汗水。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位每年七夕固定在这里等待的若初姑娘已经看过来了。等他们从枫华谷跑了一圈回来,醉依那间掩在山岭奇花之间的小屋正好亮起了灯火。 号称孤寡策策的红衣小娘子还坐在门口的石头上,手里牵着她的赤兔。边朔隔着老远就冲这边招手,人不过来声音先出来:“哥哥jiejie快来呀!饭都好了。”可以说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这一桌三个姑娘,唯有小将才是海量。尤里跟边朔痛饮了几坛子酒,小娘子说着说着嗓门都大了起来:“……我喜欢花老师,花老师是我的偶像。” 醉依在边上跟着微笑颔首,遥遥往窗外东南方向指了个位置:“好像就住那边。只不过……名声在外,哪可能真的隐居嘛。”白露忽而夸张的大小声:“不是吧……你们师徒俩比着追星?”文雅的离经师姐抄起靠枕「啪」的一声打在她手臂上:“说啥呢!”席上萦绕着醉依拔高音量的声明,“我对落将军忠心耿耿!” 尤里正把半张的嘴合上:「那你们确实很搭配——我就不一样,我想跟柳词打气花」他脑袋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说了还是没有。没喝几杯的白露却清醒的很,还能嘲笑打击他:“快拉倒吧,打气花?他这辈子八成是过不去了。” “人呐,最怕一段故事将成未成:到头来想也不是放也不是;今生今世每每念及往事,多半要耿耿于怀……”纯阳宫的人说话,是不是都这么云山雾罩。酒醒的时候,白露坐在床边,手里一支外面揪的草花,就着昏黄的灯,有一搭没一搭念着「太极无极」。 听见动静的醉依探了个头挤眉弄眼地扔了套衣服,很快把他们两人一起推出来,脚还没迈过槛,后面吱呀的木门转动声已经追上来了。刚刚踏上晴昼海的边缘,通讯的叮咚声忽然连绵不绝,尤里转身一个太阴,点开了远在广都镇的聊天: “毒jiejie的翅膀是真好看呀,但不要唐门。”那边根本不管他什么反应,一股脑连着三五条,“阿明这个 b !他说「如此良夜,成都月色不可辜负,唯有机关翼最科学」”、“结果上来就一个原地飞升,我 t m 谁能分清楚上下……” “好家伙,整整坠了半炷香都没落地。”话是这样说,紧跟着的图片却出现了方大夫的笑脸,甚至好几张都不是和同一个门派的双飞。义愤填膺的方时雨很快又发过来一句,“飞鸢什么飞鸢!辣鸡轻功,这辈子也不要看见唐门了。”信息轰炸完的人唯恐天下不乱,最后还暗戳戳怂恿:“确实,你们如果双飞,要是今天掉下来不吉利……那可以放烟花。” 原本手里抓着桃花枝的人快速划过对方发来那些一张连着一张的七夕盛景:有鲜花遍地的广都镇前石砖,也有冰封木桥的扬州街头。按一贯的讲究来说,多半应该从城门口一路烧到竞技排队的屋子……啧。 “花里胡哨……老话说的好,「物以稀为贵」——表情诉意最讲究一个真心,呃。…”尤里一直往前同时还高声发言的脚步忽然顿住,甚至没能回头。一个闪烁着鲜花边界的「海誓山盟」落在身周,他的脚尖正对收尾的「心」,头顶稀稀落落的玫瑰自虚空飘下。 宽袍高冠的道君自后环抱过来,那柄经年留存的旧剑第一次在尤里面前出鞘,招式居然是「化三清」:“……火烧哪里?”眼前的玫瑰盛放着热切叠加在蓝色气场上,周围的奇珍异草都无法在绮丽的烟花中占据景色的时候,白露刚好围着他转了一圈。尤里抓着笔胡乱抛了抛,视线不停在飘落的玫瑰花瓣上换着目标:“这。倒也,不必……” 漫天花雨里他看不清白露的表情,只是不太舍得迈步,怕她下一个落偏了,也怕这不知道几层的复现效果叠加的不够好看。忙着点烟花的白露突然凑近,她盯着目光回避的尤里,手里的剑已经归鞘:“你是不是喜欢我白头发?” 他条件反射的一个太阴,彻底脱离刚才的烟花中心。不太好意思的花间游咳了一声,还没走回来就被白露甩手出去的长鞭子锁住了腰。女子跟着收紧的连线,一个轻跃就闪到尤里面前。白露只能看见放下点xue笔的人饶有兴致地打量,尤里心中的盘算就没停下来过:这一手鞭是太熟练了,你该不会也是个隐藏的凌雪阁? 站定的白露很快收剑换衣,她顶着白发低髻理着自己红粉娇妍的拖地裙摆,尤里则泰然自若跟着掸了掸衣服,丝毫没有表现出刚刚被打断幻境云图的那点可惜:“前前后后都是花,确实也没有特别好看——我们还有……” 下半句的「别的什么」没来得及说,他这一天第二次卡住,脚底下冰蓝流转的卷纹在这个分外炎热的夏末十分解暑。耳朵里跳过一声成就指示音,他惊险地抗过了社死;黑发披散的花花盯着刷新极快的公开黄字想,改头换面的好处这不就来了么。 腰际突然环上来一截粉白衣袖的手臂,艳丽的白云纹镂空红扇打开,在他被扇面遮住眼睛之前,错落有致的孔明灯正卡着两人脚底的蓝光渐次浮起。白露贴到他颊边,一堆还没消散的烟火声依然没盖住这个带着气音的吻: “我还有,你。” ★ 这一日的早些时候 “干嘛呀,”发丝凌乱的道长刚刚才从朦胧睡意里清醒过来,都注意不到自己鼻音很重的发言究竟有没有训斥的成分:“……一大清早。”下意识防御的剑气直接反噬,全被他隐回刚刚套上大袖的掌中;笑嘻嘻杵在床前的砚悬却毫发未损,早在「霜影玄玑」出鞘的瞬间就一个「太阴」退出几步远了。 九卿顺路拨开门边挡着的人,抽出空怼他一句:“……淘汰了呗?菜啊。”砚悬日日比武,手上的点xue笔都用旧了。穗穗散落的紫藤缀在乌木上,抱在怀里倒是与他那身崭新的黑袍白衣相称:“n m,让你不去……不想赢我了?” 懒散的道君正在慢悠悠对着铜镜束发,分不清是否敷衍,眼睛根本没看跟过来的砚悬:“好好好,你不菜,我最菜。”一绺显眼的白发在他余光里刚刚掠过,九卿突然出现在仅仅几寸远的眼前,砚悬不自觉后退半步:“这么快从东海到广都镇——你该不会超速了吧,小伙子?” 心虚是不可能心虚的,还要说的更理直气壮一点:“我没超!你不信去问。”砚悬才刚这样说,打开的窗户外面,熙熙攘攘的侠士们已经零星落了些烟花。留了神的九卿很容易分辨出来其中仅有的几个看转播的,熟悉的音色是总爱凑堆的两个人,也是砚悬和他自己多年的朋友:藏剑祈歌少爷和天策府落将军。 「傻了才会问阿越——他什么时候不叫你小阿方君了我就信。」道长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往外走,顺手摘下已经回了鞘的那柄双色交缠的剑,仿佛完全随意的重复道:“真没有?”唉,你!砚悬努力搜罗了仅剩的那点委婉:“……那再问一个。” 九卿本不打算争论,可惜当着他就教训人的性情从来不改:“「落叶听方」,抬杠是吧?”砚悬心里不高兴,两个人对着好一阵甩锅:「我着急回来就这?」奈何道长一向比他更沉得住气,再不拦住九卿,这人就要下楼了:“最讨厌你不理我。” 脚都落到楼梯上的人「欸」了一声又转了过来:“……吵架就吵架,不要嗓门大。”扑过去的砚悬那一句「n t m 」还卡在嘴边,熟悉的声音咬在他耳边:“不要带脏话,你别讨骂。”他在严肃又凶巴巴的语气里被迫把一连串输出咽回去,憋屈半天才小声嘀咕:“柳词……我好困。” 宽袍大袖环抱着手臂的人「哼」了一声,声音比容颜更具仙风道骨气质的九卿和他说话总是会突然变得柔软:“是方青砚还是方卿砚啊?”道长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就任由他好几层衣服风尘仆仆就往床上倒;反而是赶路几个晚上的人有些头痛,他握拳抵着太阳xue皱眉毛,手里那只漂亮的点xue笔也扔到了一边。 躺在床上的砚悬能看见隔着几尺远的椅子,背着剑的道长毫无形象的瘫在上面,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过来。砚悬不着痕迹抓了两把被子,仿佛有点弱气般又喊了一声:“……柳词。” 风九卿比他更快,多年执剑的手盖在砚悬眼前,依旧是堪称沧桑的嗓音:“竞技场都要开门了!睡觉。”道长感觉掌心的睫毛眨巴几下,终于是闭上了。他有点心软:那双躲在被子后面的眼睛,每时每刻看过来都是可怜巴巴的,明明没说话,却好像什么都说完了。 「过去吧真的,翻篇怎么样?」 道长从房间挑出的露台几下熟练的梯云纵,目光若无其事地扫过楼下石砖上开始增多的各色烟花:我是一点都不想再复盘了——天道轮回的笔,又不在我手里。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砚悬睡熟的屋子,身后的剑已然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