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丑时四更,老吴手里拿着梆子,边敲打边喊:「天寒地冻--」 这是身为更夫的他每晚必须做的事情。 长年居住在京城,对于每一条大街小巷都极为孰悉,就算没有星月的光芒、没有灯笼照路,他一样可以闭着眼睛走完固定路线。 但他对于城南的一处宅院感到莫名的恐惧。 传闻那栋宅院闹鬼、还闹得很厉害,以前是个有钱人家居住的漂亮宅院,那富豪很会过日子,将宅院修的很精緻,里头的两处人工湖还挖通到外面的河流来,据说还有一座天然温泉呢,但自从多年前发生灭门惨案后,那里变成了人人畏惧的鬼宅,半夜常常看见有人影穿墙而出,也有人说曾在半夜看见有人从里头运出大量的尸体,久而久之那儿就很少人接近,直到几年前有位年轻公子买下那座宅邸后那些谣言才消停些,但过去的谣言还是使人望之却步。 这里是老吴打更必定经过的路线。 望着那黑漆漆的街口,隐隐约约能看见吊掛在那宅大门前的灯笼,老吴的双腿不由自主打了个颤。 倏然、周围温度骤降,鼻尖隐隐约约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 老吴愣了愣,眼神逐渐涣散,脚步不由自主朝着一旁的河道走去。 「你在这里做什么?」 冷漠的嗓音将老吴的神识拉回,他楞了愣、转头一看,一名身穿墨绿衣袍的俊秀青年站在那儿,手里的灯笼发出冷冽的光芒,使得那张俊秀脸蛋看起来十分惨白。 「咦?你是?」老吴抹了抹脸,看着青年的脸一会儿后才猛然察觉对方是谁。 「鬼、鬼公子?!」 青年听见老吴对他的称呼只是轻皱着眉,开口缓缓地说:「虽方入秋、但水温可不低,若再往前不是冻死就是溺死。」 老吴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走入河里,水位都没到他的腰际这里来了,再往前几步就会整个人没入水里。 他这是在做什么?!老吴惊慌失措地从河里爬了出来,狼狈地跌坐在河岸上,此时才发现身体因为寒冷的关係不断地发抖。 青年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提着灯笼头也不回地走入黑暗之中。 老吴看着鬼公子推开鬼宅大门走了进去,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直到门扉闔上后才抓起梆子和烧坏的灯笼踉踉蹌蹌地逃离了此地。 传闻那名被称为鬼公子的青年只在晚上出没,更夫们都知道这个人住在城南的鬼宅里,所以到此处时都会加快脚步离开,只希望不要见到那名鬼公子。 青年将灯笼里的蜡烛吹息,手指一弹、周围烛台皆被点燃。 「鬼公子么。」青年冷笑。 他走入厨房,从柜子拿出一瓶灯油后便走出大门,慢步走到方才遇到老吴的那条河流旁。 空气瀰漫着醉人芳香,一名女子卧躺在河流中央的石头上,那女子身姿婀娜妖嬈、眼神嫵媚,身上仅仅只有一件单薄的里衣,她抬头望着皎洁的月光,森绿的双眸有些失神。 察觉到有人正在看自己,女子猛然回头、发现青年折返回来站在河岸上时后露出恐惧的神情,随即跳入河水之中。 青年将握在手中的灯油收入袖里,看着女子刚刚卧躺的那颗岩石许久,眉头紧锁。 「听说了吗?昨天半夜老吴在城南遇见鬼公子了!」 「真假?」 「真的哪!回来的时候整个人湿漉漉的,听他说他差点被溺死在河里呢!」 「我的天...难不成鬼公子是水鬼来着?」 「据说最近城里的有好几个人会溺死不是没有原因,兇手说不定正是他呢!」 「你可别乱瞎说,当心被鬼公子听到会被报復!」 坐在茶摊的男子顿了顿手中的动作,听到另一桌几名妇人的谈论时剑眉一皱。 「老大,他们说的鬼公子...」身旁的少年缩了缩身子,怯生生地问:「该不会是衙门里的那位吧?他到底是人还是鬼?」 「你不如亲自问他如何?」被称呼老大的男子冷哼。 「...还是算了,我上回问他是男还是女就被他打断腿骨了,我如果问他是不是鬼可能会直接被他掐死。」 「知道就好。」他瞥了一眼不断往嘴里塞食物的少年,嘴角抽搐:「吃那么多,当心等等全吐出来。」 少年抹抹嘴,「没事,吐多少再吃多少回来就好。」 「可别后悔了。」男子笑着喝光碗里的茶水。 男子说的没错,少年现在很后悔,几乎快把整个胃袋都吐出来。 「阿玨,墨公子还没来吗?」穿着官服的人脸色铁青,低声询问男子:「还是你去接他过来?」 「大人、昨晚他忙到丑时过后才回去休息,现在才辰时,睡不饱怕是要发脾气。」慕容玨皱眉,「而且他说过白天不出门。」 「但这个也只有他能处理吧?」京兆府尹赵之樊打了个颤。 他也不是不知道那位墨公子的起床气有多可怕,还记得初次去找对方时是个晴朗的早晨,好不容易隔着门板把人叫醒,结果对方打开门见面就是拳头直接招呼过来,要不是当时慕容玨在场帮忙拦着,他可能会直接被打成猪头。 就没见谁家的孩子起床气那么糟,连他家的母老虎也不会这样。 「而且再让太阳晒一会儿,那味道可不是人受的。」赵之樊补了这句。 慕容玨思索一会儿,「先让人把张老找来吧。」 张老是他们京兆府里最资深的仵作,无论尸体破损多严重,到他手里都能够验出死亡原因。 只是这件...怕他老人家见了也会头痛。 「也只能先这样了。」赵之樊皱着脸,「我先回去,还有好几个案子得审,唉...这阵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人慢走。」 赵之樊看着官兵们忙着将围观群眾驱离、又看了一眼放在案发现场的大木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后便带着随从离开了。 过没多久,一名白鬍子老者匆匆赶到了。 「张老。」慕容玨走向前。 「死者在哪?小李他们不是在这帮忙吗?怎么不把尸体抬回去府衙让我验?偏要我来这里看?」被称为张老的张敏问。 「不好处理。」慕容玨领着张敏跨过封锁区域。 「不好处理?」 还没多问几句,张敏便知道原因了。 几乎不成人样的碎rou块,若不是那颗面目全非的头颅还有些许轮廓,可能会以为这桶是哪摊rou贩的废弃rou品。 这里是市集,清晨都会有摊贩来此摆摊,报案人是一名菜贩,他在这里发现了一个被密封的大木桶,靠近后闻到令人作呕的腐败味,出于好奇他找来撬棍将盖子撬了开来,浓烈的腐臭味扑鼻而来,紧接着便与一颗腐烂的头颅四目相交,惊恐之馀不小心将木桶整个撞翻,里头的碎rou直接洒在地上,看见那一坨坨腐rou后他连忙赶来报案。 张敏戴上手套后仔细端详起尸体状况,「嗯...这的确不好处理。」 「但放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慕容玨顿了顿,「还是要让子曦来一趟?」 「你想挨他揍我可不会拦你。」张敏冷哼,「老是折腾那孩子做啥?嫌弃我这老骨头办事不力吗?」 慕容玨苦笑。 「连着几天都有人莫名溺死已经让他头疼了,现在又多了这具尸体,不让他好好补眠你们是打算累死他吗?」 「还是张老您最疼他。」 「疼个屁!」张敏虽然一脸怒容,但眼底却没有一丝怒气,「叫人把它铲回去桶子里运回去,再放下去等太阳大起来那味道可就有得受了。」 「好。」 已经连续五天都有人莫名溺死。 扣除几个是在河边或是在井里被发现之外,还有几个案例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其中一人是溺死在碗公里,明明汤水并不多,他就这么溺死在汤里,妻子只是切个菜回来看见差点没吓疯;还有一人是妻子睡醒后发现身旁的丈夫瞪大着双眼动也不动,一探鼻息惊觉丈夫竟然死去,赵之樊命人将尸体带回化验后发现这人居然是溺死。 一时之间京城里人心惶惶,入夜后都不敢在外逗留、亦不敢接近水边,深怕下一个被水鬼夺去性命的人会是自己。 京兆尹赵之樊压力很大,大到他觉得这几天都开始掉发了。 「青云啊,你帮我看看我这块是不是有点脱发了?」赵之樊指着头顶的位置。 一旁的白袍男子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是本来就秃了吗?」 「胡说!」 「年初你跟着胡大人他们去喝花酒,被夫人知道后你们打了一架,那块就是当时被夫人扯秃的。」 「...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赵之樊叹气,将乌纱帽戴回头上,「月娘这几天一直叮嘱我要在日落前就得回家去,很怕我也会被水鬼捉交替。」 「有阿玨在,水鬼不敢来抓你。」伏青云头也没抬地说,他放下毛笔,拿起墨跡还尚未风乾的宣纸:「我把这几天以来的案件整理了一份名单,大人你看看。」 赵之樊接过宣纸,才惊觉光是这五天以来离奇溺死的人就已经有二十多人。 「居然死了那么多人啊...」 「这二十多人,都是城西人。」 赵之樊先是一楞,又低头仔仔细细检查名单。 的确,这二十多个死者几乎都是城西人。 「然后这几个是王员外府里的下人。」伏青云抽出另一张纸,上头写了更多人名,「根据密报,据说王员外原本打算要直接把尸体抬出府扔了,因为这几个人死得太奇怪,于是有找道士来家里办法事,但道士的尸体隔天却在东郊城外被人发现、死因也是溺毙。」 「你说什么?!」 光是明面上知晓的死亡名单就有二十多人,王员外蓄意隐瞒的人数远比那二十多人还要多啊! 赵之樊心底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伏青云神情严肃,「负责服侍老夫人的丫环说,半个多月前他们曾经在府里的人工湖旁看见一名红衣美人。」 申末,在街上游荡的人明显锐减许多。 接连几天有人离奇溺死闹得人心惶惶,才刚落日街上只剩下寥寥几个行人,剩下的就是官兵在加紧巡逻。 而城南被誉为鬼宅的这一带更是连人影都没有,只剩下河水流动的潺潺声与虫鸣。 「喀答!」 门扉缓慢推开,在树下等待的慕容玨回过头来,看见俊秀青年手里提着木箱、一脸没睡饱的倦怠模样。 青年看见他时愣了一下,偏着头缓缓开口:「您怎么来了?」 「听说昨天这里有人差点溺死,我不放心过来看一下。」慕容玨走了过来,直接接过对方手里的沉重木箱,看见青年眼下的乌青时皱眉,「你没睡好吗?」 「画水鬼。」青年淡淡地说。 「不好好睡画什么水鬼。」慕容玨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河流,「要不你换个地方住吧,找个比较有人气的地方也好,住在这儿又没街坊邻居,不安全。」 「不了,我怕吵。」青年慢悠悠地将两只没点着的灯笼分别掛在门两侧,「而且这里便宜。」 那是因为死过很多人、又闹鬼闹得厉害才便宜啊。 但慕容玨说不出口。 看着那过分清秀且毫无活力的侧脸,他到现在还是很难相信这个人是男性。 这位有些古怪的青年名为墨子曦,是京兆府里最特殊的存在。 他虽无职无位,但却拥有特殊能力,使得其他人对其不得不尊敬几分。 墨子曦拿起放在门内的灯笼,慢悠悠地关上大门、上锁。 「走了。」 两人抵达京兆府时已经酉时,大家正在餐厅里用餐。 早上那吐得唏哩哗啦的少年一看见墨子曦时吓得差点被麵线噎死。 「没出息!」张敏用力拍拍少年的背。 少年终于缓过气来,苍白着脸看墨子曦慢悠悠地坐了下来,他嚥了嚥口水、鼓起勇气:「子、子曦早啊。」 那双墨绿的眼瞳凝视着他好一阵子,墨子曦才缓缓开口:「齐乐,你身体里似乎是少了点什么。」 齐乐脸色越来越惨白,声音明显颤抖:「少、少了什么?」 「胆。」 少年的表情变成了囧字。 一旁的张敏冷哼,但眼底却写满笑意,「哼!不如让老夫帮你解剖检查看看如何?」 「敬谢不敏!」齐乐有些委屈,「子曦你知道吗?人们流传你是鬼耶!叫你什么鬼公子...唉唷!」有些吃痛地抬头看着站在身后敲他头的慕容玨,「老大你打我做啥?」 「让你说胡话。」慕容玨没好气,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明明老大你也听见的啊。」齐乐更加委屈。 墨子曦喝了口热汤后将碗放下,似笑非笑地看着齐乐:「你觉得鬼比较可怕、还是我可怕?」 「你。」齐乐毫不犹豫地回答,然后在慕容玨正要出手教训他时连忙从椅子上跳起、运起轻功直接衝出餐厅。 「这小子...」慕容玨感到头疼,看着墨子曦又舀了碗粥时忍不住提醒:「少吃点,怕等会儿你会很难受。」 「没事,吐了再吃回来就好。」墨子曦一脸无所谓,又往碗里添了许多菜。 慕容玨嘴角抽搐。 早上齐乐才说过这句话,吐到差点忘记自己叫啥,回来后还缓了好阵子。 事实证明,墨子曦的胆子比齐乐大太多了。 只见他从随身木箱里拿出手套和面罩,着装完毕后先将腐烂的头颅放在平台上,然后就是直接往碎rou块里开挖,将碎骨一块一块挖出来放在平台上,过了许久、便在平台上拼凑出一副骨架来。 这种细碎复杂的工作目前也只有墨子曦做得来,若换作张敏他们等人还是得花上好几天、甚至好几周的时间才能完成。 但墨子曦只用了一个半时辰的时间完成了。 「目测死者身长七尺、约莫是个男性。」张敏皱着眉仔细端详还掛有碎rou的骨架。 墨绿眼瞳底闪烁着燐光,墨子曦看着头颅许久,伸手掰开头颅的下顎骨,从里头拿出一截断指。 「这是女人的。」墨子曦端详断指许久,他瞥了一眼装着碎rou的木桶、皱眉。 「你说什么?」慕容玨和张敏异口同声。 张敏连忙接过断指细细研究起来,检查完后将断指放在一旁的托盘上:「这的确是女人的指头。」 慕容玨的眉头打了好几个结。 墨子曦走近木桶,眼底的燐光缓慢流动。 他脱下手套与面罩,手悬在木桶上方,自掌心流出冰蓝色的火焰,当火焰落入木桶中时,原本腐臭不堪的尸臭味突然变成浓烈的醉人香气,四周景色扭曲一变、他竟来到一间漆黑小屋之中。 青年脸上毫无畏惧,依旧那副毫无精神的模样,他只是冷淡地瞥了眼蜷曲在秽物中的男子一眼,随后身子穿过木门走出去。 他回头看看这间小黑屋,是某个大户人家的柴房。 又看看四周精緻景色,院子里尽是昂贵大气的摆件,有些是名家的作品、可贵着呢,不远处还有座景色优美的人工湖,墨子曦猜测这户人家并不是普通的有钱。 前方小路传来sao动声,一位身穿华贵的男子领着几名大汉浩浩荡荡走了过来,墨子曦不慌也不躲,那几人也似乎没看见他,竟然直接穿过了墨子曦的身子走入柴房中。 墨子曦站在门口,看着原本蜷曲在地上的男子张口、表情十分惊恐,仔细一看、那人居然没有舌头。 富贵少爷眼底写满鄙视,痞痞地说了几句话,那男子的神情从恐惧变成茫然、最后转为绝望的愤怒,失去舌头的嘴里不断发出啊啊声。 富贵少爷见状笑得十分猖狂,从一人手中的桶子里抓起一把绞rou,让手下架着男子、强硬地将手中的绞rou塞入男子口中,一连塞了好几口、直到男子再也吞不下后退到一旁.几名大汉拿出各式各样的武器,有柴刀、有斧子、有棍棒、有锄头,对着男子就是一通胡乱砍杀! 墨子曦从头到尾只是漠然地看着,他双手环胸、慵懒地倚靠在门边。 他对富贵少爷刚刚挖的那桶绞rou比较有兴趣。 轻轻弹指、在场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飞溅的血珠与rou沫也被定格在空中,墨子曦慢慢走到木桶旁、蹲了下来,墨绿眼底的燐光缓缓流转。 「这是...」 墨子曦有些不解,抬头看着坐在一旁欣赏惨剧的富贵少爷.那张脸上掛着猖狂扭曲的病态笑容后他顿时明白了几分。 仔细一看,那名少爷身上趴卧着许多恐怖鬼影。 那些都是被这人杀害的怨魂厉鬼。 虽然知道有些病态的富贵人家会以打骂下人为己乐,有些下手过重的还会活生生将人折磨至死,但这数量... 「慕容大人大概会气炸了。」 慢悠悠站起身、扭头看着站在门外的白衣女子。 那女子浑身湿漉漉,有些泛青的肌肤在月光下有几分诡譎的美,那张美丽的脸上此时充满了绝望。 墨子曦看着那女子许久,像是想起了什么。 那容貌,正是昨晚遇见的那名绝美水鬼。 从袖里拿出画轴打开,上头画的正是眼前这名美丽女子。 「嗯、我画得真好。」墨子曦对自己的画作十分满意。 然而一眨眼,原本在门口的美丽女子竟俯身衝来他面前,绝美的容顏转为狰狞恐怖、浑身上下的皮肤肿胀溃烂。 乌紫肿胀的双唇一张一合:「莲儿...莲儿还在他手里!救她!救救她!」 墨子曦身影一晃,慕容玨眼疾手快立刻衝向前搀扶住对方。 「子曦?!」慕容玨有些紧张,「没事吧?」 「没事。」墨子曦轻轻推开对方,一改慵懒的表情、神色凝重地看着桌上的骨骸,「此人住在城西、名为何薪。」他走到桌边,指着头颅的张开的口:「先是被拔舌、灌哑药,接连被虐打好几天,最后才被多人联手杀害。」墨绿的眼瞳瞥了眼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慕容玨一眼,他低垂眼帘思索了一会儿,才接着又说:「断指是一名女子所有,长相嘛...」 墨子曦从袖里拿出画轴,在慕容玨和张敏面前打开:「长这样。」 慕容玨和张敏一看,两人露出惊愕的表情。 「你们认识?」墨子曦偏着头。 「是藏花楼的兰香。」慕容玨回答,然后用狐疑的目光看着墨子曦。 「藏花楼?」 「是城西最有名的青楼。」张敏没好气,「让你老窝在家里足不出户。」他顿了顿,又说:「兰香原本是藏花楼的头牌妓子,一次何薪和友人去听曲时与兰香一见钟情,两人还私订终身,有次何薪还差点被老鴇派人打死,后来是他们的诚意感动了老鴇,这才同意让何薪将人赎出去。」 藏花楼,是京城最负盛名的青楼之一,那里的妓子卖艺不卖身,个个都会吟诗作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能踏入藏花楼的若不是达官贵人、就是文人才子。 但何薪的家境很不好,父母早逝、家中就只剩下他和meimei而已,哪有什么间钱上青楼?更别提用银两将兰香从藏花楼那儿赎出来了。 「张老您知道得很清楚呢。」墨子曦慢悠悠地将画轴捲好,收回袖子里去。 「藏花楼头牌下嫁给穷苦书生一事早在三个多月前就闹得沸沸扬扬了,也只有你这臭小子不晓得。」张敏吹鬍子瞪眼,指着墨子曦鼻子:「没事别总窝在家!看你现在一脸死人样,要多出门晒晒太阳!你瞧瞧你现在都被称啥鬼公子,能听吗?!」 「我觉得还不错。」某人耸肩。 「你个臭小鬼!」张敏差点背过气去,吹鬍子瞪眼:「小心以后没姑娘敢嫁给你!」 「单身挺好的。」墨子曦从木箱里拿出水壶、扭开瓶盖,「何薪有孩子吗?」 「没,他们成亲三个多月还没孩子,而且生了也没钱养。」张敏摆手。 一直没说话的慕容玨开口:「但他有一个meimei。」 喝水的动作顿了一下,墨子曦瞇起眼。 「叫做何月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