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薄情 第49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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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元文:“呵呵。” 谢玄英的表情更难看了。 静默中,只有程丹若翻动邸报的声音,沙沙沙,沙沙沙。 姜元文干脆撇开谢玄英,问?道:“夫人意下如何?” “我在想,陛下当初指的两门亲事,如今看真是别?有洞天。”程丹若叹道,“帝王心术,果然深不可测。” 当初丰郡王和?嘉宁郡主的婚事人人侧目,结果皇帝给许家和?王家一人塞一个,如今想想,大?有深意。 王尚书和?齐王做了亲家,给归宗做了双保险,而?许尚书的孙女嫁给丰郡王,却可制衡水涨船高的王家。 竟没有一步闲棋。 不愧是当了十?几年皇帝的人,老谋深算。 她沉思:“这么看,陛下或许没有过继齐王世子的意思。” 姜元文看不惯谢玄英对皇帝的维护,故意不看他?,与她道:“夫人此言差矣,陛下此时该在意的,早就不是世子。” 程丹若马上反应过来:“噢,对,该齐王了。” “一步差棋。”姜元文犀利点评,“太后入主清宁宫,少不了说?齐王好话,论起?纲常,兄终弟及,也天经地义。” 他?叹息,斜眼道,“齐王、丰王都是成年藩王,钳制起?来可不容易。” 谢玄英佯作没瞧见。 程丹若便故意问?:“眼下这情形,王阁老是抱病乞休好,还是若无其事得好?” 她问?了,谢玄英自然回答:“自是佯装无事的好,陛下未尝不知其忠心,如今不过权宜之计。” 姜元文撇撇嘴,却也没有辩驳。 程丹若又把话题带回去:“光灿有句话我很是赞同,齐王、丰王年富力强,且皆有子嗣,不能不让人在意。” 丰王和?谢玄英年纪仿佛,齐王比皇帝小?十?来岁,可以说?是老中青三代。其中皇帝最老,还没儿子,放任这两人在京城,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 “其实,此事不难办。”姜元文没憋住,瞄了眼谢玄英,“抚台回京即可。” 他?侃侃而?谈,“许王背后都有藩王,用而?不可重用,首辅虽略胜一筹,却一家独大?,也要防着他?起?二心,最好的法子便是再引人入局,一文一武拱卫帝王,自可太平。” 谢玄英没好气:“陛下身边有我父亲和?昌平侯,何必要我?” “勋戚毕竟是武职。”姜元文抛开方才的玉门,重新振作起?来,“不用王阁老是顾忌齐王,但总得安抚王学门生,否则人心不稳。” 他?知道谢玄英的脾气,不曾遮掩,一针见血道,“抚台毕竟年轻,子真先生又远离朝野,让首辅大?人选,也会弃王阁老而?就抚台。” 王尚书势大?,会威胁到杨首辅,谢玄英却不然,三十?年后才能成气候。 然而?,谢玄英摇摇头:“我不想回去。” 姜元文大?为诧异:“为何?” “在贵州为百姓谋利,岂非比在京勾心斗角得强?”谢玄英叹息,“在京城能做的事情,可比在这里?少得多了。” 姜元文顿住,少顷,看向程丹若。 她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去与留,都由不得我们?做主。” 室内一时静默。 - 夜间,烛火微明。 程丹若放下新换的桂花帐子,钻进被窝。 谢玄英正倚在靠枕上出神?,昏黄的光照着他?半张脸孔,投下一片阴影。 “有心事?”她问?,“在想陛下为什么要‘辜负’王尚书?” “陛下这般做,也是为了平衡朝局,我并不奇怪。”谢玄英道,“身为臣下,为上分忧也是分内之事。” 程丹若笑了,他?越辩驳,越难掩怅然。 但她没有戳穿,用力抚住他?的肩头:“这事也没什么实际影响,王尚书还是做他?的阁老,就像你说?的,陛下会记得他?的功劳。” 皇帝出卖一些人的利益,奇怪吗? 不奇怪。 他?们?出卖百姓、出卖国家的事没少干,利用完心学又一脚踹开,最多渣了点,至少没反手打?成异端,远不到下限呢。 “依我说?,现在也不是时候。”她道。 谢玄英侧目:“何意?” “阳明先生的学问?是修己身的,人人都能做圣人,但不是治国家的学问?。”程丹若谨慎道,“理学迄今仍是正统,还是因为能稳固朝堂。” 统治者?为什么采用理学,就是对统治有帮助,心学越强调解放,强调自由,也就越让统治者?觉得,这是容易让社会动荡的异端邪说?。 “还是要变啊。”她打?量他?,“我看过你春闱的文章。” 他?扬眉:“噢?” “说?得极好。”程丹若道,“离成道不过一步之遥。” 他?的科举文章中,已?经有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雏形,可惜,她对顾炎武的思想只了解这么一句,实在帮不了他?。 谢玄英不意有这般评价,坐直身:“当真?” “我骗谁都不会骗你。”她对上他?的视线,“但我也帮不到你。” 顾炎武提出这思想的时候,已?经改朝换代,时局不同,照搬也无用。而?且,理论这东西不是提出一句话就行?了,心学说?到底还是“心即理”三个字,可怎么让这成为一门完整的思想体系,王阳明花了半辈子。 所?以,程丹若就算告诉他?“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八个字,也没有任何用。 “唉。”谢玄英遗憾地靠了回去。 她身上飘来茉莉香粉的气息。 他?握住她的手指:“你说?,如果有机会回去,咱们?回不回?” “你想不想回?”她反问?。 他?皱眉:“说?实话,我拿不定主意。” “在贵州能做实事,回去可以为陛下效力,是吧。”她很理解。 然而?,谢玄英点点头又摇摇头:“为陛下办差只是其一,我只是觉得……机会难得。” 程丹若:“嗯?” “我不可能一直留在贵州。”夜色深沉,帐幕低垂,只有在这样的私密空间,他?才能说?出心里?话,“不往上走,处处不如意。” 夫妻私房话,程丹若也随便起?来,道:“我们?在贵州过得自在,不是本事大?,是公爹在京里?兜底,陛下又对你颇为恩重。” 说?来,他?们?不是没遇到过朝廷给的阻力——杨首辅提拔鲁敬天,就是为了在贵州插一双自己的眼睛,只不过运气好,他?弄巧成拙了。 至于梁太监,纯粹是给谢玄英面子,方在战事期间不搞事,否则镇守太监随便找点乐子,就足够他?们?头疼的。 她思索道:“其实,贵州的事不少,要紧事都做完了,回去也不是不行?。” 谢玄英看向她:“回去可就没有这般自在了。” 家里?有父母,衙门有上官,杨首辅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皇帝就更不用说?,说?翻脸就翻脸。 “如今的情形也不好。”他?举棋不定,“我们?一旦回京,势必会被扯进去。” 提起?这事,程丹若不由道:“我总觉得,不到万不得已?,陛下不会真的走过继这一步,你想想,齐王只有一个嫡子,没有过继人家嫡长子的道理,而?丰郡王在京城这么多年,皇帝还是让他?读书,宠爱许意娘的儿子不过迷惑人罢了。” 谢玄英沉默片时,低声道:“陛下肯定想要自己的亲生骨rou。” “如果陛下看了我的书。”她也放轻声音,“说?不定这会儿正在修身养性呢。” 谢玄英拧眉。 一个迟迟没儿子的皇帝,不会放过任何生育的机会。假如真是这样,皇帝召他?回京的概率又高了一成。 “若若。”他?担忧地望着她。 “没事。”程丹若道,“我提的都是理论,也不是太医院的御医,失败了又能怎么样?陛下还能砍我的头?” 这就是出宫的好处了,若还是女官,办不成被迁怒也没法子,可她现在是侯府子媳,朝臣妻室,谁家诰命夫人保生儿子啊。 又不是送子观音。 谢玄英说?王尚书还能绷住,轮到她便说?了心里?话:“君王恩威难测。” “往好处想,万一能成功呢。”程丹若道,“能否受孕,和?父母身体好坏有很大?关系,你说?——” 她清清嗓子,故意挑了个暧昧的话题,“陛下能不能行??” 谢玄英面无表情:“我怎么知道?” “小?时候没听过墙角吗?”她逗他?。 他?:“……听过。” 程丹若道:“他?行?不行?啊?” “这有什么关系?”谢玄英拒绝聊这个。 “判断一下是不是早——哎,算了。”就算诊出来,也没有蓝色药丸吃,程丹若迅速失去聊皇帝下半身的兴致,“睡觉吧。” 她吹了蜡烛。 可谢玄英被她勾起?兴趣:“多久算早?” “不告诉你。” 他?挠她痒痒:“别?卖关子。” “走开。”程丹若使劲推他?,没推开,反被裹在被子里?,痒得直躲,“进出15次以下吧。” 他?若有所?思:“我还从未数过。” 她:“……不要做这种无聊的事。” 说?晚了。 没有哪个男人得知这个数字后,不想数一数。 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