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短暂的呼吸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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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回家的路上,肚子饿得很痛。 三天时间,入账二十二万日元。包括十万嫖资,还有两个人的讨债费用。本来应该只有十六万的,但隼把他的那份也分给了阳葵,这几天一分钱都没有拿。 所以、收入比起CLUB要多。 上次吃的那家荞面店关门了。红灯区附近、阳葵住的廉租房边多了很多来历不明的黑西装男性。还有一些连西装都不穿,不知是做什么的无业游民。凶神恶煞、面相不善,模样醉醺醺的,散发出让人不安的氛围。 保护费,应该收过了吧? 为什么还在这里呢…? 之前庇护街区的黑帮,平常的时间从来不会打扰商户生意。而且,现在已经不是打扰生意的问题了。 出现了可疑人员。 一般来说,收取保护费的组织,应该对此负责,做出应对的。 但就算是阳葵也能意识到,蛏松会和之前的黑帮不一样。 不仅不会帮忙处理这些麻烦的人员,还会反过来带动流浪汉出现在这片区域。客人一定会减少。 ……收入会减少。 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有了实感。 之前都是道听途说。 大家都这么说,悠哥哥也这么说。阳葵于是相信了。但是,现在是第一次自己产生类似的想法。 好饿。肚子痛得厉害。从早上开始就没有吃饭,现在已经快到傍晚了。这几天是在隼家里住的。之前吃的是他自己做的便当,两人份。今早的份被临时工作打扰,两人都没有吃。 他应该也很饿吧?男孩子、好像吃得更多一点… 意识浮浮沉沉。 脚步一深一浅。 要晕过去了。 尖锐的胃部贯穿的疼痛,一路延伸到心脏。 感觉地面在晃。震动像是地震。 夏日炎炎,道路两旁日光落在树梢,热风吹拂,金绿色哗啦啦扑簌簌掉落下来。 眸底残留炽亮的光斑。 一瞬间消失的意识。 “…?” 为、什么… 好像很久没动了。 回过神才发现,阳葵一直站在原地,阳光熨烫的树根下方,提着陈旧的女士包,呆呆地仰头望向天空。 树叶筛落的光斑,伴随风声斑驳地晃动。 脸颊染上金黄的色温。 “……” 刚刚。 脑袋里好像在想什么事情。 和隼有关的。 不仅是饥饿的原因。 …有在杀人吧? 模模糊糊有那方面的感知。那里应该有其他的工作可以介绍给阳葵。吉岡隼有别的、收入更高的工作。除了催债之外的。 应该不高兴的,因为、他不愿意把其他工作介绍给阳葵呀。可她一点不高兴的感觉也没有。 「不要这样活着」。 …被这么说了。 有点陌生的表情、语调、距离。 站在不远处的阴影,凝视阳葵的眼睛说出那句话,模样比之前都要成熟。看起来不像同龄人了。 仔细想想,处理尸体的动作也很熟练。 好奇怪。 饥饿之外,胸口不舒服地蔓延出什么。 为什么要那样说? 阳葵选择的生活、到底哪里不好? …悠哥哥的… “须藤。” …悠哥哥替阳葵决定的生活、到底…… “须藤?” 阴影在背后晃动。半熟悉的声音和温度,谁拍了拍她的肩。 “中暑了吗…身体不舒服?要去医院吗?喂?听得见吗?须藤?须藤阳葵?需要我叫那边的巡查…啧,你脸色怎么——” “高野同学。”阳葵低着头,小声问,“你吃饭了吗?” “…没有?现在才下午。” 黑头发的高中同学、如今正在CLUB隔壁便利店打工的大学男生拧眉看着阳葵,先说了一声「抱歉」,才用手背碰她的额头。 “感觉饿了?但脸红得不像是饿的,额头很烫。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啊。” 阳葵慢吞吞地眨下眼睛,发出半分迟钝的声音。 高野 琉生:“?…还是先回家躺下吧。” 不像能交流的样子。他露出有些棘手的表情,又说了一句抱歉,牵住女同学的手向住宅区领。 “高野君。” 半路上,阳葵难得主动和他说话,声音还是状况外的感觉。 “是学…计算机、吗?” 突然对他感兴趣?怎么想也不可能。她应该有事想问吧。 “是信息技术,不过也才上了一个学期,只学到了皮毛。” “…好像懂很多呢。” “给你看的法学资料是特意查的。” “……” “想问我什么吗?欠款方面的问题我最近也查到了不少。法院经手的相关案例和特例解释都有资料。” “下班时间?” “现在也是下班时间,我和须藤都是夜班吧。” “…呢?” “什么?” “医学,之类的呢?” 意料之外的领域。 高野怔了怔,转头看向她。 女孩抬不起头似的、嗫嚅着说:“身体方面的问题,可以问高野君吗?” 身体方面。什么问题。 她们那种CLUB不是会定期体检吗?好像一两个月就有一次吧。看样子也不像是真有患病。还是说终于发现自己中暑了? 眉头先于意识拧起来。 “哪里不舒服吗?白天我可以陪你去医院。” “也不是不舒服…” 差不多到须藤的住处楼下了。最近蛏松会的事引来不少奇怪的人,承接短租的居住区附近游荡着许多不安定分子。瘦弱漂亮的女生独自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居住,实在让人很不放心。好在那变态痴汉警官似乎每晚都会送她。总之把她送回家,再通知那个警官… “那个、”女孩做了好一会儿心里建设,终于困扰地张口,“用后面做,肠子应该不会掉出去吧?” 夏天的热风、从两人的间隙吹过去。 高野 琉生:“……” 须藤 阳葵:“、?” 他的表情凝固了。 半晌,才问出一句: “须藤?” 阳葵以为自己说得还不够清楚,笨拙地试图解释: “就是、用,那个…肛、肛门……” “不这个我知道——不,等下,为什么?有人逼你,不,你们店里让做这种事吗?” “店里应该…不可以吧,那个,是、外面的客人…” “你自己在外面卖yin吗?!” 到阳葵家门口了。 不知道为什么高野的反应格外大,完全是喊出来的。声音在楼道里回响。她不知所措地掏出钥匙开门,不知道该如何辩解——确实也没有可以辩解的余地。之前还可以争辩陪酒和卖春不一样。但现在、为了钱,确确实实在外面接了很多CLUB之外的客人。 “…费用会多一点。” “……那个人也知道?那个人联系的?” “悠、中介先生吗?是知道的。” “用后面也是?” “那个是突然决定的,所以…” “……有空去医院检查一下。” “?!真的会掉出来…?!” “是说疾病的问题!被那种嗜好的人侵犯,须藤不怕染病吗?人的身体没那么容易坏,不每天大量弄肠子就没问题。话说回来既然这么害怕就不要用那里啊,老老实实用xiaoxue做不好吗?” 突然好凶。眉毛生气地竖起来了。 阳葵瑟瑟地咬住了唇。 两人并肩一起走进房间。这还是第一次把他领回家。本来、是讨厌这个人的,但是这回没有他可能会一直站在树下发呆,所以。只好忍受。 “有在定期体检的。” 高野没有轻易放过她的意思。站在玄关虚掩着门,看着阳葵状况外的表情,眉毛又拧起来。 “姑且问一句,平常有好好用安全套吧。” 阳葵:“……” 男子大学生竭力遏制急促起来的呼吸,不敢置信的语气还是从唇角泄露出去:“你的生理保健课是怎么通过的?!会怀…不,怀孕都不是最重要的!会染病啊!” 阳葵的熟客们都是CLUB的会员,背景调查之类的很齐全。店主会保护女公关们。唯一可能不安全的对象就是花了三十万的两位黑道成员。在那之后试着用试纸临时检验过…传染病的风险很小。 不想额外解释了。 好累。 身体上和心理上,双重的疲惫。 和这个人共处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脑袋里总是闪过悠哥哥的脸。那些法案。合约、条款,大额欠债数字。然后是隼的话。 ——不要这样生活。 “担心的话不买就好了。” 阳葵越过他,半是摇晃地跌到床上,脸朝下埋进了被子里。声音闷闷地在脸颊响起。 “阳葵是不干净的妓女。高野君不会光顾我吧。那样就不会危害到你了。…谢谢您送我回家。” …… 门口的男性静默了一会儿。 还以为会突然说一句「谁说不会买的」那种戏剧性的话,但欠下高额助学贷款、正在通宵打工赚生活费的男子大学生显然没有嫖娼招妓的财力支撑。在那之后,高野关掉房门,低低地说「不用谢」,和出现一样突兀地离开了。 离开三天的房间于是只剩下阳葵一个人。 还以为会落灰,躺上去才发现,连味道都和临走那天一模一样。 不是悠哥哥的味道。 铃兰味洗衣液的气息。 对了,因为在这里睡了一整个下午吧。遥的味道更浓一点。 ——遥。 脑海中浮现了银发紫瞳、身着警服的青年身影。始终笑着、甚至有点脱线的元气满满的样子。 须藤 阳葵:“……” 沐浴在狗狗毛发的味道,失神地过了很长时间,口袋里手机发出震动。 又是高野的消息。 其实除了这个人,平常根本没有人会给阳葵发消息。 来信人:高野 琉生。 内容是简短的『对不起。』 正体不明的轻微麻痹。 她趴在柔软的枕头上,单手cao作键盘,发出钝钝的咔哒打字声。 『是隼。』 『…』 那头几乎立即地回复了。 『吉岡?』 『、』 不知道想得到什么答案,但是,不自觉地告诉了他。 按理来说、应该和悠哥哥打电话的。 可是现在,阳葵奇怪地不想那样做。 想和其他人交流。 高野看起来很聪明,成绩高中就很棒,应该会说出有用的话,得出比阳葵有用的结论吧。 结果,另一边只是不停发出『…』、吐泡泡一样的省略号。 『、?』阳葵不明所以。 『你会问他要钱啊。』 然后发来了更意义不明的消息。 『之前不是关系很好吗?』 『和隼?』 『↑会叫他名字这种。』 『…之前、没有要过,这次是第一次拿钱。』 『他故意折磨你么。』 『是正常的工作呀。』 『正常工作要用肛门做?不疼吗?因为疼才担心肠子掉出去吧。』那头停了停,又发,『业内把这叫做开苞…?因为这个才问他要钱?』 不是啊,就是正常地…工…诶? 阳葵呆住了。 好像…诶。等。是这样吗? 那样的话、应该由悠哥哥决定吧?阳葵是不是不能擅自卖出这种珍贵的货物?可已经卖出去了,现在后面的第一次没有了,再想回来也做不到。 诶。诶。怎么办。怎么回事。 是不是搞砸了?阳葵又搞砸了吗? 啊。啊。啊啊。是这样。没能拿到额外的钱。明明悠哥哥警告过阳葵的!不要贬损自己的价值!说了的!所以果然又搞砸了。 阳葵又一次又一次又一次——!!! 头皮一瞬间传来尖锐的剧痛。 短暂平复的心情仿佛强行垒起的歪斜沙塔蓦然从最顶端坍塌。 她紧紧攥住自己的头发。旧伤撕裂,指尖拉扯剧痛,眼泪啪嗒啪嗒。连串的喃喃自语顺着唇角瀑布般叮叮咚咚地掉下去。 “讨厌、讨厌…啊啊…怎么办,讨厌、这样的、不要,里面…呜,怎么办?钱、怎么、悠哥哥…怎么才能……更多钱,让悠哥哥、啊啊,不,怎么、办,怎么——” 感觉要坏掉了。哪里变得不对劲了。果然都是高野同学的问题。为什么要告诉阳葵咲良的事?不,也不是这个原因。很多层的因素堆积在了一起。爸爸死掉了,尸体在电视上出现。阳葵的影像被挂在CLUB首页,能被爬虫检索到。为了遥的请求被拒绝,悠哥哥说阳葵不可以贬损自己的价值。咲良和悠哥哥的联系。和白石做了,唯一开心的事情紧接着无法控制自己的发泄途径,不小心杀掉了三个人。然后帮忙抛尸和找短期工作的隼的话。不要这样生活。好像被全盘否定。不知道怎么办。要做什么?还钱?可是又一次又一次又一次搞砸了把后面的第一次廉价卖掉了阳葵要怎么—— 抓狂抓狂。头发要扯掉了。衣服弄脏了吗。钱。钱。要让悠哥哥开心所以需要有钱。钱但是从哪里能拿到钱。工作。陪酒。卖身。追债。杀人。找不到杀人的工作。果然卖身赚得最多。但是可是为什么。 “不要、这样…不想再……” 喉咙深处却发出哽咽的抗拒。 不是、不想陪酒或者卖春的原因。 是别的原因。 “不想再被、悠哥哥…” 不想再被喜欢的人。 “…欺骗…了。” 终于。 挤压的感官全部堆叠到崩溃的刹那。 ——阳葵放弃了自欺欺人。 蜷缩在心上人租下的、每月上缴数万日元的廉价单间,曾数次被心上人拥抱落吻zuoai的床榻。 被高利贷中介夺走身体使用权、不惜杀人弑父、卖春陪酒,甘愿为心上人奉献一切、却被事实全盘否定,已经不剩多少残余价值,从精神到身体尽数崩溃的金发少女,终于不堪重负,发出濒临窒息的呜咽控诉。 “——不要、再骗阳葵了。” …… …… ……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