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疏财帛当慨然 赠香囊遐思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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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式缨拜见慕远翘后,嘱咐楚管家安排好她们的饭食住宿,绝不可怠慢。她回到房中,迫不及待地想和袁勉亲热一番,可一进房就见着袁勉楞怔望着摇篮里的小怀懿。 傅式缨心咯噔一下,三步并作两步的将孩子抱起,却发现小怀懿对她咯咯直笑。 “阿勉,在伤心甚么?” 袁勉眸光暗淡,见着傅式缨忽觉心头哀伤翻涌:“将军如今这般痛,不知阿微是不是还好。都怪我,当初为何非要送玉杵。我好害怕,你能不能偷偷送阿微回来,让他见一见将军。” 傅式缨见袁勉忧心戚戚,将孩子放回摇篮把人搂进怀里:“此事该是被人设计的,有没有玉杵大人她们都难逃一劫。你莫要自责了。不是同你说过,薛郎君服的是陀灵山送来的假死药。还有薛晋葵持凤形佩玉到棣华府,觐见陛下。就算薛微不以死相证,陛下也只会断他一臂。” “断臂?” “陛下视将军为左膀右臂。” 袁勉一时语塞,略思索片刻方道:“将军虽被免职但罪责已消,这是阿微以死博来的。若他还活着的消息泄露,便又是一场大风浪。等风头过了,我就能见着他了。是吗?” “是。” 傅式缨温柔地轻吻袁勉额角,安慰道:“这些日来生的事情太多,等过年了,我好好陪着你。” 袁勉将头搭在傅式缨肩膀上,倦倦地嗯了声。 饶英岁数与慕远翘相当,她是已故六师姑的首徒。只是前有真师傅试药中毒后常年卧床,后有假师傅替代之事。故而这些年,慕远翘对弟子们只能生疏以待。 三日后,饶英启程离京。原是新春将至,她急着与夫郎团聚。童隽的身子由慕远翘亲自调养,再兼之她伤口愈合渐结厚痂,隔几日给她推拿xue位,已逐渐有康复之态。 这天童隽看傅式缨休沐,便将她们妻夫叫到房中。将那个从童家带回的木匣子,塞到傅式缨怀里:“箱子里的银钱我取了一半,剩下的你拿到刘老将军那。马上到年关,给司里的姐妹添置些保暖棉衣棉鞋。再看看谁家有子女要上私塾,或长辈生病的给些钱去。剩下的田庄铺子,我看了也没多少就送给怀懿了。自她出生来,我这个做姨的也没备件像样的礼物,还净给你们添麻烦。” “将军这么说可见外呢,若不是您成全,我和妻主哪有今天。”袁勉转头看向傅式缨。只见她放下匣子,默契地接着夫郎的话继续道:“能遇到大人,何其有幸。钱给拱卫司的姐妹,我替她们收好谢谢您。可怀懿才多大怎受得起这份礼,您若不知该如何处置这些庄子,放我这也成。到时让楚管家她们帮着巡庄打理。每年的获利都给你记好,随时来取用。” “就算现下用不着,日后您和阿…”袁勉将那个字咽了回去,继续道:“您自己过日子,不也得一笔开销。” “你们也不用为我日后生计担心,之前我支过一笔颇为可观的银钱送到陀灵山,是为防他有个万一急用的。这钱是当年与旌儿成亲时母父给的一笔私产,还有些则是陛下赏赐。我到上京后,让飞镜清点出来单独保管。”童隽说完,捂嘴咳嗽起来:“好呢,我还病着。说的都不是客气话。你们就别争了。” 这时温掌门在前,带着端扁食的楚管家和推着师姑轮椅的翩儿,四人一齐进来了。温若谦听见徒弟咳嗽之声,赶紧递了杯水到她手边:“你们都围着他闹甚么呢,快去吃小年扁食。” 傅使妻夫赶紧帮忙分扁食去了,楚管家则搬了个炕几到榻上,然后把瓷碗放到上面给童隽享用。没一会儿,一屋子的人其乐融融地吃起来。 童隽看碗里冒着热气的扁食,比平常的小了一半,也就五六个的样子。她笑着用勺子舀起一个道:“师傅总欺负人,何以你们能吃大的,我就吃这般小的。” 旁人听到这话都在笑,独有翩儿不乐意了。她才把一个扁食送到嘴里,说的话含含混混的:“这可是六师姑交代,专为你包的小个儿的好克化。我亲自擀的皮,小个儿的可比这些大个的好吃。” “看来,你是偷吃了不少吧!”慕远翘冷不丁的打趣翩儿,不想真的被说中了。 翩儿眨着大眼睛,红着脸故意大嗓门道:“哪有,哪有。师傅总是耶揄我。” 众人听到这话,都跟着哈哈笑起来。 吃完小年热腾腾的扁食,傅式缨要回趟衙署,带着袁勉先行告辞。童隽让她们将匣子带上,眼见长辈都在,傅式缨也不好推辞。翩儿帮着楚管家收拾好碗筷,说自己要去买红纸剪窗花就出府玩了。 酒足饭饱的慕远翘,感叹了一声:“吃了扁食就要忙年了,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在京城迎春。” “我徒弟念你路远迢迢来到上京,为她疗伤辛苦。为了这份人情,要带你去见一人。” 慕远翘一脸疑惑,看向故作高深的师徒俩:“谁?” 年初六当日,童隽、温若谦、慕远翘三人由棣华府小厮引着到了厅堂。 稍等片刻,才见庄毓棣华珊珊来迟:“这几日帝子媳去拜会亲友,不在府内。若不是这天太冷了,本宫还想去庭院里奏曲请各位听听。” “棣华客气呢。” 几人起身欲行礼,尹徽安止住她们的动作:“你身上伤才好,两位也是长辈,何必拘这些虚礼。” 慕远翘再次坐下一抬头,心头猛然巨动。她怔怔地瞧着这位贵气的先凰之子,透过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一袭茜红直裰,一笑惊为天人的少年。 埋藏在脑海里的旧梦长悲,渐渐全浮在眼前。生离死别数十载,几番魂魄入梦来。 多年凄苦往事涌上心头,慕远翘红着眼,泪如何都止不住地往外流。尹徽安正与童隽寒暄着,透过柔纱对上慕远翘老泪纵横的眼亦是一惊。 “您这是?” 慕远翘回过神来,擦泪起身对尹徽安拜了一拜:“棣华恕罪,老朽有一少年挚友,容貌甚肖殿下。只是他故去多年,见着殿下忆起昔年旧事。实在失礼。” “无事,无事。”尹徽安自不会计较这些,只吩咐阿谧道:“让乳公将栩儿带过来。” 温若谦笑容温润和煦,对尹徽安郑重道:“我等过来,是为感谢棣华对小徒照拂。” “掌门客气了,本宫与童将军相识多年,她有事本宫怎会袖手旁观。听闻六师姑医术高明。您啊给本宫的栩儿,瞧上一瞧。”就看乳公从屋外领着个玉雪玲珑的小粉团儿,踉跄跄往里迈步。 她脸蛋圆嘟粉嫩,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忽闪闪的大眼睛。栩儿rou乎乎的小手贴到慕远翘脸颊边,乳公得棣华应允将孩子递给她。 慕远翘扶着被锦缎红夹袄包裹的栩儿,走了几步,激动得肩膀都在抖。栩儿闻到她身上的药香味,也咯咯直笑。她瞧着孩子的眉眼,由衷感叹:音儿这么多些年过去呢,我与你虽无缘再见。可今天我看到了你的儿子徽安和外孙栩儿。那孩子养得好也可爱得紧,想必是你在天有灵,保佑棣华一家。 慕远翘详问了栩儿的日常饮食与排泄情况。又说了些养育小儿的禁忌,建议待天气转暖后带她多沐日光。她又自怀中取出一方,精巧的镂空月琴形玉香囊:“我看着与小郡主有缘,想赠随身一物,还请棣华莫要嫌弃。”“这是香囊,我现下用的是蔷薇香,等郡主长大,在中间填上香丸,或是精油。” 尹徽安一眼瞧去,无论料子还是雕工都精妙绝伦:“这该是整料的上好和田玉雕成,也太贵重呢。” 这玉香囊是前些年饶英下山,替一位财主家父亲问诊,待家慈病好,那家人上山拜谢。慕远翘见着那财主脖子上挂着的玉香囊,不知怎的只觉着音儿会喜欢。最后拉下脸来,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求来的。 慕远翘怕尹徽安推脱,急得结巴起来。一旁的温若谦瞧着“师妹”心急,帮着打起圆场儿:“棣华庇护我陀灵山的徒儿,这是大恩德。您身份尊贵,再贵重的俗物,到您面前都不值一提。” 尹徽安看这位朱颜鹤发的慈蔼老者,也不再推辞:“那您给栩儿带上。” 栩儿抓着香囊下面垂着的蓝、红双色丝穗,开心得咿咿呀呀朝尹徽安嘟嚷。天气虽冷,可棣华府炭火烧得足。栩儿rou乎乎的手,握着凉凉的玉香囊咯咯咧嘴,如何都不放开。 一边的童隽笑道:“看来栩儿是真喜欢,看把小郡主乐的。” “是啊,快栩儿多谢这位奶奶。”尹徽安摸了摸孩子的头,让乳公先给抱下去。 “老朽再给殿下看看。” 慕远翘从带来的药箱里拿出迎枕,搭在棣华手腕上。 男子产子,身体损耗颇多。把脉之后,慕远翘收起迎枕,又看了尹徽安的舌苔再细致问明有何症状。 “本宫明明吃的不多,可总腹胀欲呕。成日里也提不起精神,昏昏欲睡。” 慕远翘看刚上来的点心,是一道酥芋饼,又道:“是否夏日会多饮寒凉冰饮,冬日又爱如红烧rou这般的肥厚油腻。” 尹徽安点点头,解释道:“生了栩儿后,本宫就更怕热呢。也是怪本宫贪嘴,偏爱甜热之物。” 慕远翘听到这几句,点点头:“这是脾虚湿困,您日后饮食要稍节制些。如酥芋饼这样的,以后一定少吃。老朽开几幅健脾化湿的汤药,倒也毋需过意调摄。待药吃完了,老朽再来府上看看,是否需要调整药方。” “那有劳师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