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入夜之前: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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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莎,那是你meimei吗?』 那是凉冰第一次见到鹤熙,鹤熙说的第一句话,凉冰当时有当头棒喝的感觉,或说惊讶有人的感觉可以如此敏锐。鹤熙是凯莎在师范学院的好友,罕见的天生银发,不输凯莎的美丽容貌与姣好身材,气质出眾也学业优秀,虽然两人的专科不同,但彼此个性互补,是感情很好的挚友,两人会认识,是因为喜欢同一幅画-最后的审判。 说实话,凉冰没有讨厌鹤熙,只是她总对鹤熙的那个问句很纠结,所以打从心底不喜欢她。很多人说水火不容,但凉冰后来常看她姊姊跟鹤熙在一起的背影,突然对水火的矛盾与相斥有了全新的詮释,虽然这个詮释凉冰不想接受,却不得不接受。 当凉冰从小学毕业,凯莎跟鹤熙也从师范学校毕业,同是以最高分的成绩毕业。不负眾望,凯莎是那一年的毕业生致词代表,还上台在全校面前演奏钢琴。凉冰也跟父母在现场,基本上,她是不会错过她姊姊每一个重要的时刻,从头到尾仔细聆听。毕业典礼结束后,凉冰兴高采烈的捧着花给凯莎,凯莎微笑回应她,捏她的脸颊,说她以后要比自己更努力,凉冰大力点头说好。 那年夏天,一家人去露营,凯莎也邀请鹤熙一起去。到那一刻,凉冰承认了所谓的侵略,原来只有一家人的地被外人入侵,尤其还靠她姊姊很近很近。但出于凯莎教她的礼貌,凉冰什么负面情绪都不能表现,就跟着大家说说笑笑,直到深夜来临,营火升起,世界安静,两个帐篷,凉冰跟父母一起,凯莎跟鹤熙一起。对于这个安排,凉冰极度不满,但没有任何发言权,只能苦笑作结。 深夜,营火熄灭,只剩湖边的蛙鸣虫声,从帐篷顶看出去,满天星斗,凉冰读过很多天文学的书,但书上的星星画得再美,都比不上此刻亲眼见到的星河灿烂。原本看到这种景象,凉冰会很开心,然而,今晚她却很忧鬱,也许是青春期作怪,她想很多,也是想太多,难以入睡,就想着要姊姊在旁边,所以偷偷溜出帐篷,要去凯莎那里。却没想她一拉开帐棚,就见到凯莎跟鹤熙在湖边坐着,面向湖畔,周围有萤火虫,两人隔着一公尺的距离,湖面映照天上的一切,有种恍如隔世,凉冰躡手躡脚的过去,躲在树后。 是很诡异,两人明明什么话都没说,凉冰却感觉她们已经说了很多话,是不可以让别人听见的那种。凉冰这一晚终于知道忌妒的具体感受,鹤熙稍微坐过去,凯莎没有退,鹤熙的双手夹在双膝里,凯莎的手是自然的放在大腿旁,她们依然没有说任何话,但气氛已经明显不一样,是凉冰会抓狂的那种不一样了。 --- 过新年,大学教授拜访自己,这不是怪事,只是蔷薇看不懂,始终看不懂凉冰怎么可以在毫不犹豫的伤害她之后,又厚着脸皮笑着对自己,笑着进她家,笑着对她父母说恭喜。恭喜什么?恭喜我这些天的崩溃跟眼泪是白忙一场?恭喜那些都是你在骗我,跟我开的玩笑?又或是我在作梦?蔷薇搞不懂,却要跟凉冰一起微笑,耻笑?从早上到中午,再从下午待到晚上,母亲随口留凉冰下来吃晚饭,父亲居然同意,天要塌下来了,压抑到极限,蔷薇直接从晚饭桌上,随便找个藉口离席,父亲不悦,要她乖乖坐好,蔷薇没得反驳,再坐回原位,但是连一眼都不敢看凉冰。 难过的要命的晚餐结束,蔷薇不多留在客厅听他们聊天,凉冰根本是在和她父亲胡扯一通,你是这样的交际花?你若不当教授老师,是可以去电话客服当专线人员,我一定打爆你的电话。 『乱七八糟。』 突然,蔷薇还没打开自己的房门,听父亲极其严肃的口气,她停下动作,背对客厅,随后听明白父亲是对电视报导的新闻责备,蔷薇握门把的手逐渐用力。 『男男女女成婚,成何体统。』这话的力道就重了。 『是不成体统,将军,息怒。现在年轻人就喜欢标新立异,都没有认真思考后果。』 本来这些话,蔷薇过去听多了,不在意,不论谁来说,蔷薇都无所谓。但今天,此时此刻,是从她深爱的凉冰的口中说出,这意义非同小可,谁不心痛,谁不心疼,无论是不是真心话,全都代表了屈服,不得不,不然连生存都不行,没有容生之地,好像站在哪里都是人人喊打。蔷薇再也听不下去,又是关门反锁的一夜,最好痛哭流涕没人理,最好血流成河没人管。直到房内的虚假寂静被打破,手机在震动,震动了好久没停过,蔷薇从黑暗中清醒,痛不欲生,然后这个让她伤口更加恶化的女人,又在这个不对的时间点来纠缠她,不应该接电话,心里又极度渴望,老师,告诉我,你跟我父亲说的话都是骗我的。 『蔷薇。』 好,可以了,可以掛断电话了,喊我的名字就够了,蔷薇是自知她一旦开口,就要对凉冰咆哮发火,但她不能在她的家,在她父亲的眼皮底下,肆意宣洩对一个女人的情感。 『蔷薇,我想跟你睡在一起,想抱抱你,我可以过去你房间吗?还是你来客房……』 『你他妈是疯了吗!你到底还想要我怎样你才高兴!』忍无可忍,蔷薇气得全身发抖,在床上。 沉默好长一段时间,凉冰其实吓到了,但不改态度,因为她早就疯了,所以要逼得每个爱她的人,她也想爱的人一起发疯。 『我想要你跟我回家。』 可悲又无奈,真的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凉冰太了解蔷薇,不,是她太懂如何观察一个人的需要,显然这就是蔷薇对她的唯一所求,同时也是她对她的。半夜,蔷薇就带着凉冰从家后门逃走,用逃走这个词很奇怪,却是最贴切的形容。 --- 开了一路的车,打闹玩笑吃喝一整天,凉冰没猜到蔷薇的目的地,因为这个海边充满太多怀旧的气息。敞篷车照旧停在海岸边的林子里,她们没带泳衣,也不需要。夕阳黄昏,沙滩上有两双脚印,烧红的大海是难以忘怀的美,但对这时在海岸的岩洞里,没穿衣服拥吻的凉冰跟蔷薇而言,那些可以被忽略,那些从来都不是会被永久纪念在她们的生命里。 岩洞的回音让每一次亲吻喘息都更热情,可惜她们不能待太久,涨潮。衣服在一旁的岩石上,早湿透了,唇舌从对方的身上离开,抚摸对方的手有眷恋不捨,但这份眷恋,最终只能如眼前这艳红残阳,学着习惯稍纵即逝。 「这附近的那间,我们以前常去的旅店还开着吧?」 穿回湿透的衣服,蔷薇这是普通的问句,如今有意犹未尽,凉冰笑眼看她,坏心的盯着她湿透的上衣透出的内衣,蔷薇跟着低头看自己的胸。 「回、回旅店再看。」 「要是倒闭了呢?」凉冰伸手拨过蔷薇的黑色瀏海,让橘红的阳光可以照清楚她的脸。 「就、就回车上干啦!」 「是吗?真希望那间旅社已经关门大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