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得超级痛苦的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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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思明复叛,东海侠客岛入局,凌雪阁出山,衍天宗入世,天下风云诡谲,时局倒比安贼兴兵乱时更为复杂。十三作为凌雪阁安插在北地诸多眼线中唯一手里有点小权又全须全尾没受重伤的弟子,归辰司对其委以重任,令其停留龙泉府暂代厌夜行事,以致先前两人闲谈时说起的天街灯会冰雪盛事云云眼看无期。迟驻久作离乱之人,对点小小变故感触不深,全无挂怀,安心随他迁进龙泉府一方小院中继续静养,反是提出邀约的十三坐立难安,仿佛做了天大的错事,每每看向迟驻都怀着深切愧疚,一双眼望去时欲言又止,好像让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待迟驻伤势好转,十三不再拖延,与阁中暗桩联络上,日日鸡鸣第一声出门,归家时迟驻厢房灯烛已熄,比隔壁院落中只要有人经过就开始狂吠乱转的狗更加忙碌。这原不算什么,十三早习惯被当驴使唤的日子,只是由奢入俭难,久不得见心上人让他有些蔫吧,偏偏这心上人武功远在他之上,许多手段都使不出来,莫说悄悄潜进去窥探个一时半刻,就是在门口停留久了都会引起警觉,十三没有法子——总不好把人叫起来说说话,只能将特意带回的小玩意摆到窗前,维系两人之间一点微薄到可怜的联系。 至于迟驻接到是什么表情,他却是早早出门,无缘得见了。 这日天色已晚,巡夜人梆子已敲过数回,迟驻在房中仰面平躺,手指拈着昨日在窗棂上发现的草编小犬,不过是哄孩子的玩意,用料软和,不够扎实,光凭两根手指就能捏圆搓扁,迟驻越揉心里越烦,睡肯定睡不着,干脆起身,就坐到窗边,想逮一逮那位见首不见尾的同居人。 巡夜人又路过院门,嚷了几声小心火烛,迟驻默算时辰,往日此时十三已经回来,会在院中发大约半盏茶的呆,放下东西就会回到隔壁厢房,若是不累,那房中便亮起灯火,若是累了,满室黑暗会长久停留,直到次日日升被晨光驱散,再到月落卷土重来。 迟驻抽出弃身,自大娘家中取回的真品短剑光华雪亮如昔,清晰映出他早已模糊不清的眉眼,迟驻看着看着,恍惚觉得剑身之上那双眼睛似乎清澈了些,可亲了些,不如以往面目可憎。 因谁更易,从何说起? 一念及此,迟驻再不迟疑,刷地收起短剑,起身拉开房门,刚往外走出一步,就听墙那边一声闷响,像是重物兜头砸进雪地的动静,然后有人潇洒翻入,脖颈上标志性血红长巾扬起漂亮的弧,自墙头一跃而下,稳稳落地,踩到雪上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迟驻无声走近,经年磨砺使得他不需耗费太多精神便寻到藏身之处,雪光月光都照不着他,他却能看见那人弯腰,将雪地上匍匐的物件扛上肩头,目标准确地往客房走。 ……若不主动出声,这人怕是从头至尾都发现不了他。被无视到底的迟驻轻咳一声,道:“你是谁?” 那人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将肩头扛着的东西又扔回地上,反手抽出链刃,那短兵还没来得及化作长鞭便被迟驻一招制住,昔日摧骨血屠懒得跟他动手,弃身只在腕骨上转了一圈,刀背划过皮rou,连点痕迹都没留下,迟驻眼睛往下瞟,看向被积雪半埋起来的物件。 “物件”若有所感,头一歪,露出半张被冻红的脸。 迟驻心里一紧,握着剑柄的左手也跟着用力,急道:“他怎么了?” 十三的同门露出一个略显古怪的表情,像是想笑又生生憋回去;“抽签没抽好,自己去当药引,结果两味解药都不能尽解毒性,体内还有些残留。” 迟驻不懂他在笑什么,眉头皱得死紧,弯腰想将十三扶起,却被那人伸手拦住,那人神情依旧微妙,又劝道:“我劝你别过去,让他在雪里待会也好。我已帮他告了假,明日不用上工,叫他好生休息。” 一只手臂如何拦得住他,迟驻轻易挡开,俯身将十三拎起,那人冷眼旁观,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迟驻摸过十三腕脉,又因医道不精,摸不出所以然,脸色便不太好看,只得再问:“可有后患?” 同门意义不明地笑了一声,目光在纠缠在一处难解难分的两人身上转一圈,重新跃上墙头,道:“没什么后果,就当做一场春梦,说不好他会感谢我。” 迟驻听懂了。 或许也不是全然“听”懂,十三像沾水复苏的藤蔓一般正往他身上缠,被雪水浸透的衣服紧贴rou体,肌肤上不寻常的热度就这么传过来,呼吸喷到脖子上燎出一大片红。迟驻不惯与人靠得这样近,险些将他丢回雪地里,好在理智尚存,记得这人对他有救命之恩,咬着牙将他带回屋,打算扔到床上,最多盖个被子,关门落锁,这事算完——反正那人也说了,没有后患,不过南柯一梦,一觉醒来,什么都散了。 孰料他手虽松,十三却缠得紧,迟驻垂眸看去,对上一双茫然眼瞳,那双手臂用力得都蹦出青筋,也不知挥舞链刃的时候有没有用出一半力道,迟驻被他死死勒着,动弹不得,只得坐到床沿,脊背绷得笔直,手掌虚握成拳,规规矩矩放在膝头。 十三贴着他的脖颈要害,仿佛贴近了某种致命毒株,呼吸逐渐变味,纠缠炽热,嘴唇微动,迟驻下意识侧耳细听。 他声音拉长,软和得几乎发糯,全然不似素日清朗声线,尾音翘起,仿佛打着旋,不知是哪里的方言,带着笑意,无尽痴缠地唤他:“迟哥。” 迟驻什么都懂了。 远在他还可自称为人的遥远过去,也有少女情窦初开,追在他屁股后头叫他迟家哥哥,那时他志向比剑法更高,情情爱爱无法牵绊跃至枝头的脚步,每每翻转长剑,荡开月色,挑破水波,都觉得人生一世不也就这般,剑、曲、酒、友,共赴国忧。 若在那时。 迟驻闭了闭眼,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叹出来不是,不叹出来,堵在胸腔里,又泛出密密麻麻的酸疼,叫他难受。 好在十三甚是乖顺,仅靠着他,呼出的guntang热气喷进衣领,不混叫也不乱动,像是睡着一般,留恋着某个不知名梦境不愿醒来。 ——若这样靠一夜,原也无碍,只是……迟驻眼睛往下移,须臾之后又火烧火燎看向别处。 十三被迷药折磨得欲仙欲死,好容易抓住一点清明尾巴,猛地挣脱太白山缠住他不放的满阁文书,一睁眼就被近在眼前的下颌惊了一跳,险险滚到地上去,好在被他缠着的人没有睡死,左手猛地收紧,攥住衣料,将他往上提了提,稳稳拉回床沿。 这回岂止不敢抬头,十三眼都不敢睁,徒劳地将衣服往下拽,凌雪阁服饰一贯贴身,哪里能遮住什么,总不能干那卑劣之事,挟恩图报,玷污了眼前至洁至净一弧剑光,干脆破罐破摔,从靴筒里抽出匕首,解开护腕并起两指比了比位置,喉结上下滚动,眼看就在紧急组织语言,欲让房中唯一外人识趣消失。迟驻看得分明,嘴比脑快,手比嘴快,回过神手已搭上去,食指钻入虚虚握紧的拳头之中,只用了一点力,指甲刮过皮rou,指腹磨蹭细茧,还没品出一二三四,那匕首就被霎时意志消融的主人想也不想地松手丢到地上,发出足以打破任何伪装的巨大声响。 十三呆滞转头,对上迟驻同样茫然的眼睛。 “你……”十三舔了舔嘴唇,心里反反复复告诫自己绝无此种可能,眼睛还是亮得要命,绞尽脑汁为他寻找理由:“不想见血?” 迟驻自己也说不清夺刀就夺刀,把手指伸进人家拳头里为的是什么,但台阶说他不想见血,他便顺从认下,点了点头,说的话义正词严,却是死死盯着黑暗中某一处没好意思再乱来乱看,“不必如此。” 十三知情识趣,未再追问,夜半时分,孤男寡男,他体内药性未消,心上人也知道他情况不对,但不知出于何种心思,许是报恩,许是天性良善不忍,总之并未严拒,这种机会放过了这辈子估计是不会有第二次的。于是他把“乘人之危”四个字丢到脑后,厚着脸皮稍稍挪近了些,无师自通地用了一种跟师兄说不想训练的小辈语气,低声道:“……但是难受。” 心上人的手果然动起来。 那只手先是在他肩膀停了停,然后顺着脊背往下挪,轻轻搭到腰后,十三被这一摸感觉头发都炸了开,耐着性子等了会,手在短暂停顿后绕到身前,如同将他环入怀中一般,未有下一步动作。 那动作轻柔,却无太多温情,十三偷眼看去,迟驻面色还是严肃,耳垂虽沾着一点动人心魄的绯色,公事公办救人性命的菩萨模样不像会与他衾枕纠缠,只能拉下脸皮,自己将手探进去。 ——能与他在此夜并坐片刻,已是平生想也不敢想的至幸,至于其他。 十三抿起唇笑了笑,眼睫扑闪眨去那点不合时宜的苦涩水液,脊背一弯,自行枕到他肩膀上。 ——至于其他,懒得管,不在乎,反正最多半月,桥归桥路归路。 这一念起,仿佛听见某些桎梏消融,俗世的念想生根发芽,十三手上不停,生涩动作在这种境况下已然够用,轻易便得了趣,水声与喘声先后响起,后者又被因还未完全放下羞耻而咬紧的牙关硬逼回去,偶尔逸出几个细碎音节,钩子似的,叫迟驻竖起耳朵去捉去细听,他要听,头便要偏过去,这下距离便拉近,给了一个偷袭的机会。 觑准破绽的凌雪仰着脖子,一口叼住了他的耳朵,舌尖顺理成章伸出去,浅浅戳刺耳廓,又往里钻,试图在耳孔附近也掀起风浪,迟驻呼吸霎时一重,双手都用了几分力,十三硬是从意乱情迷中挣出片刻,摊开手掌包住那只关节畸拙的右手,含糊说了句:“别用这只。” 然后那只手被轻柔拨开,另一只完好的手与那具散着热气的身体一同贴上,救他性命的人仿佛致力于给他一些别的东西,迟驻伸出阻拦的左手被轻易定在空中,最后轻轻搭到他肩头。 十三又一次被默许,嘴角弯起一个非常明显的弧,湿漉漉的手放弃取悦自己,转而去做一件重要百倍千倍的事,往另一个地方探去。 那里尚且蛰伏,而掌下的躯体仿佛死去一般僵硬。 “放松。”十三嘟哝着,并不细腻的指腹轻轻揉搓过去,“信一信我。” 叫迟驻放松并非一件容易事。他的身体如同一张时刻准备绷断的弓,英挺的眉拧在一起,仿佛在忍受极大痛楚,几回逼得十三不得不停手确认掌中物件确实神采奕奕,没有半点萎靡迹象。 越是愉悦,越是痛苦,初时还有几分黏意的吐息换成隐忍低吟,剧烈颤抖亦非享受极乐的凭证,十三试探数次后若有若思,不敢亲吻他,便低头一遍遍用鼻尖磨蹭过面颊,嘴上一刻不停与他说着闲话,从先前迟驻捏着把玩的草编小马一直到前几天被他二人一致嫌弃味道不好最后倒去浇花的甜口奶茶,两人都未发觉床笫之上谈这些家长里短有何不妥,寻常言语仿佛成为某种力量来源,迟驻静默半晌,陡然生出意欲停止的念头,于是他便伸手,再自然不过地攥住了他的手腕,“……够了。” 十三顺从停下,手掌却未撤出,五指依旧将那倾吐热液、不知餍足的孽根拢着,有意问道:“怎么了?” 迟驻不再说话,自过于缠绵的臂弯中直起身,汗滴挂在他眼睫之上欲坠不坠,勾得十三心直痒痒,偏偏不敢造次,只能眼睁睁看着汗滴滚进眼眶里,又像泪一般坠落。十三与他贴得近,听到他胸腔之中呐喊的分明不仅仅是停止。 他被一双眼睛殷切地望着。 又好像不止是望着。 迟驻尝过溺水的滋味,也曾彻夜浸泡在不知道原本属于谁的血液之中,那些液体慢慢干涸,像是东瀛盛传的符咒,或者枷锁,每一条纹路都刻满他的卑劣,烙在皮肤上,化成绳索深入体内,绞紧心脏,变作一场不必动火、无人受难的酷刑。 现在有一双手亲密触碰着他的身体,比他自己的手更听话、更顺从、更在意他的悲怒忧虑,半月以前,它将伤口抚平,现在又想带来极乐,往后,往后他也是知道的,它还想给他安宁。 勒住心脏的绞索微微松动。 他开始久违地感觉到喜悦,尽管这一点甜已激起翻江倒海的愧意,它也固执地长久停驻在耳际、舌尖、腰腹、下肢,残存在每个与人世接触过的部位。 十三再次动起来,这回他没再赋予他逃避的权利,比手指更加湿软的部位将他包裹,耐心地、细致地、一点点勾出他的欢愉。 迟驻左手下滑,轻轻搭在他肩头,距离颈脉不过寸许,那经络跃动,每跳一下,就在迟驻经年筑起的屏障上震出一条细细的缝来。 缝隙之中,小小的迟驻怯怯地问:“我可以吗?” 可以怎样?吃糖、偷懒、出门游玩、还是偷偷骑上爹爹的马,再悄悄跑到谁也找不到的秘密基地去? 我可以吗? 十三尖锐的犬齿被口唇包着,蹭过人间极乐根由,那双眼睛又抬起来,又望着他。 可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