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斗法

    刘彻没做回应，马夫一扯绳鞭，马儿吃痛，车轮便滚滚向前走了起来。

    伶人趴在男人胸膛，心情忐忑，果然伴君如伴虎，这位的心思他是一点也猜不透。

    取回美酒，刘彻没打算在外面久留，马夫一溜烟架送到西安门，忽然停下了车架。

    刘彻掀开眼皮子，车架下跪着的绣衣来人，一脸羞愧，“禀陛下，我们的人追至安乐巷跟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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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月前外出归来，陛下性子便不太寻常，你我御前伺候，可得小心了。”

    “知晓知晓，前些日子最受宠爱的韩嫣公子都被训斥了一番……”

    两位姿态窈窕的宫女端着茶盘从小道经过，身后一位小侍扶着伶人踱步而来。

    小侍皱眉，“这两位长舌之人，我看是得好好掌掴一番。”

    伶人心思不在这里，不想搭理小侍的话，他现在是唯一知晓陛下心情反复无常的原因，就是皇太后派人询问，陛下也下了命令不允他脱口。

    为了粗粗一面，就做到如此地步，陛下也真是栽倒在美色上了。

    伶人抚了抚自己擦拭着白粉的脸，从来只闻新人笑，哪里见得旧人哭。

    “陛下，关内侯觐见。”禀报的小侍一脸喜色，关内侯大约是陛下最受宠的臣子，刚刚大胜龙城，陛下是决计不会为难与他的。

    得到应允后，一位胡子拉碴的男子龙行虎步前来，下跪时身体板的笔直，“卫青叩见陛下。”

    刘彻一扫脸上阴霾，一只手按着他肩膀，“不是让你在家多休息几日？如此闲不住？”

    “听闻陛下今日有烦心事，若青能效劳，愿为马前卒。”

    刘彻老脸一红，随即眼神一厉，他收回手负于身后，往侧塌走去，“无甚大事，难得咱俩得闲暇空，一块出宫逛逛。”

    两人逛至中午，一番君臣相得好不快活，看了看日头，卫青拱手道：“陛下，今日不如去臣家用食。”

    龙城大胜后，刘彻将卫青封为关内侯，赏赐了一座闲置宅子，自己也未曾去过。应卫青邀请，去看看也无妨。

    至侯府门口，两人下榻至地，转头被对面的动静吸引了。

    侯府正对面，不输气派的高门大户，门口两头狮子上扎着红绑带，一大波家丁抬着担架往里面运。

    看到主人疑问的眼神，侯府管家里面迎了上来。“回侯爷，对面是乔迁之喜。原是从南边来的高门大户，家财万贯，可他家迁移长安途中，遭遇匪徒劫戮，一门人丁兴旺现下只剩下一位十三岁小主人。”

    “家中忠仆怕小主人一人立世遭受欺辱，给主人捐了两千万钱，得了个公大夫。迁徙之前还派人给侯爷送来了两担人礼情。”

    刘彻面色如常，捐官纳官都是祖宗遗留下来的制度，民有钱职有空，两者相易有何不可。这位家仆，又是替主人捐官，又是特意搬家至卫青对面攀附人情，倒是实在的忠心。

    他朗笑道：“看来世道人人皆知，青为爱将也。”

    卫青俯首，“皆为陛下之宠爱，臣不敢越礼。”

    管家双眼飘忽，望了眼刘彻又缩回去。卫青尤为不满，“不宜在陛下面前畏首畏尾，鼠辈作态。”

    “呃，小人不敢。”

    “忠仆送礼时还道了一句话，他言，他言他家主人容貌迤逦，天资聪颖，可有直达上听者呼？”

    卫青默然，现下倒是不好开口了。

    刘彻玩味一笑，他想错了，这是借助卫青为踏板，想要攀附他？

    脑海中闪过那日惊鸿一瞥，那位少年亦是十二三之龄，容貌迤逦，天资聪颖。莫不是大海捞针找不到，现下自己送上门？

    “卫青，既然人家如此好客，不如今日我们一同去庆贺一下对面的乔迁之喜。”

    “是。”

    言关内侯府来人，很快就被那位忠仆管家迎了进去。

    同两人想象中的忠仆形象不同，这位管家似乎是行伍出身，身形健硕步履沉稳，五官端正见之好感顿生。

    还没见到那位小主人，刘彻对这位管家已经起了爱才之心，这般人才屈尊一府，实在可惜，他同卫青对视一眼。

    管家对关内侯的赏识极为激动，想到自家小主人，颇为忍痛婉拒了卫青的要求。“主人尚幼，老家主曾对在下有救命授业之恩，奴不能弃主人于不顾。”

    这般言辞，两人对管家更为赏识了。虽按下话头不表，概是想等见到那位小主人再行讨要。

    这行人入城时间短，交情亦没建立起来，今日所邀之客，皆因为利益而来。

    宾客酒筹宴酣时，管家口中体弱多病的小主人终于被扶出见了一面。

    “今，府邸客、客座满席，晚生不胜欢喜，代先父、先父呃……”

    刘彻摇摇头，唇齿间美味热烈的酒水都失去三分酒兴，这位小主人容貌的确上乘，却远不及那日他见到的那位。

    而且这位空有身材娇娇，容貌清秀。却唇齿惨白，十分怯弱。当着众位来宾之面，说不出一段顺畅客套的寒暄，眼珠子还时不时求助侧旁的管家，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小主人终于在管家提示下结结巴巴说完贺词，长处一口气，忙不迭礼都顾不上，被人搀扶进了内堂。剩下管家收拾他留下来的烂摊子。

    除去主人态度难以言表以外，这场宴会总体来说还是宾客尽欢。

    酒足饭饱后，管家恭送其余宾客出门，等至刘彻两人时，行了个拘礼。“唉，我家主人少不更事，今日人前人多，一下子露怯显现糗态，还望两位大人见量。”

    刘彻摆手，心中大致能确定，那些容貌迤逦天资聪颖的话，只有年龄是真的，其余都为管家推销自家主人凭空编造出来的。

    卫青见陛下这态度，明白这家怕是攀附不上了，只是这管家还是稍息可惜了些。他态度缓和，“无事，你家主人日后若有难事，可禀报于我。”

    卫青内心盘算着，一来二去，人情之事也能把此人挖过来。

    管家将两人送至门口，毕恭毕敬目送远去，转身回门，将府门关闭。府门关闭一瞬间，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穿过长长走廊，快步行至府内最中心的房间。

    在门口扣了三声，门内一婢女低眉顺眼打开门，“主人正在卸容，蒙管家稍等。”

    一时半刻后，婢女尽数退出，蒙授踏入房内，面对软榻上懒散倚卧的少年下跪，“主上真是神机妙算，那卫青果然有推举培养我之态。”

    刚刚擦拭掉一层假脸，嬴政觉得十分不舒服，又沐浴了一番。此时全身尽染湿气，又黑又长的头发柔顺地搭理在脑后，一张俏脸被热气泡得粉红，他眉眼一抬，带着少年的风情和妩媚。

    “哼，我知晓了。今后你只需要不着痕迹透露你家主人如何叛逆，向卫青求助，直到卫青问我要奴契。”

    “是！”蒙授低着头，胸膛中热血澎湃，陛下神机妙算神鬼莫敌，他要为陛下重新将江山打下来！

    嬴政眉眼一耷，“你退下吧。”再多的事也不便对蒙授所说，身为一代帝王被另一个精虫上脑的皇帝盯上，这让嬴政十分恼怒。

    而他这举动不止为了让蒙授进入卫青刘彻的眼底，还为了打消刘彻对自己的怀疑，今后这个府邸就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