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办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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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齐的六部近来热闹,都在传户部出了一个算术精湛的郎中。 以一人之力,算出了户部全年的统计数据,甚至给出了从未有过的详尽的预算表。 连户部最老牌的算手班子,都向这位年轻的郎中请教算术之奥妙。 年关将近,各部都有些算力紧张,尤其是工部尤为吃力,因为他们对核定出预算的需求更高一些。 工部侍郎来户部找过我许多次,都被我以部属所限、不敢擅动为由婉拒。 工部尚书是内阁大学士郁南久,毕竟位高权重,拉不下脸来求我一个小小的户部郎中,于是便去找了女帝。 果不其然,我立刻就被召了进去。 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奉天殿觐见女帝,多少有些紧张忐忑。 “臣萧叔衡参见陛下。” 不该说免礼平身吗?怎么半天不说话? 我只能维持着揖拜的姿势,不敢起身。 “萧叔衡,以后见朕,行稽首礼。” 啊?这么刁钻吗? 我乖乖跪下,再一拱手,把头磕到了地上。 “臣萧叔衡再拜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等着她喊我平身,但她没有,我竖起耳朵,听到陛阶之上,阿瑛站起了身。 “去工部。” 然后她拂袖而去,留下我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额,谨遵陛下旨意!”我连忙冲着转身快要出去的阿瑛高喊道。 我被借调到了工部,一拿到他们的账目,我就头皮发麻。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混乱的账? 比我和阿瑛的感情还要乱。 我连连摇头,第一次对算账这个事儿打起了退堂鼓。 “萧子芜,你说工部的账,你算不了?” 郁南久眯着眼睛,一派重臣气度。 但实际上他是一干阁臣里,权力和地位最低的,本就憋屈,如今还被一个小小的户部郎中如此戏耍。 六部之中,工部为末流,户部最富,早年因为他和户部尚书薛籍不合,被对方摆了一道,看来传闻是真的了。 “郁尚书,下官……毕竟身自户部,还请尚书不要为难我一个小小的郎中。” 与其直接说,你这账不行,可能和户部拉走了你的团队有关,另请高明吧,我不如小小地言语暗示他,是不是有这种可能,我的顶头上司已经跟我通了气了,我帮不了你。 “陛下亲口下了旨意,让你来工部,你究竟是户部的官,还是陛下的官?” 这老油条,给人扣帽子,难怪受人排挤。 “尚书大人言重了,子芜岂敢抗旨不遵。陛下一句‘去工部’,下官自然是照做。” 我的意思是,陛下只说了让我去工部,可没说要帮你们从零开始哦,婉拒了哈。 “行了,萧子芜,你和陛下的那点事儿,本官没兴趣知道。” “陛下想养小叔子,那是她的事儿,你该做好你的本分。” 这老东西在说什么?他有病吧? 我愣在原地,完全没想到能从一个锦鸡红袍的二品大员口中,在工部大堂上,听到这种粗鄙之语。 “郁尚书请慎言。”我脸微微一沉,正色道: “下官如何都好,但不可毁谤陛下。” “区区五品郎中,反了你了!”郁南久拍案而起。 这就沉不住气了?这就气急败坏了?不是吧不是吧,明明我才是被冒犯的那个。 总之,我和郁南久闹得不是很愉快,他不欲再用我,而我得以回到户部。 呵,笑死,我可太恨不得马上回户部。 等我收拾好东西重新回到户部办公,我冷静下来,不由感慨万千。 官场上一直流传着郁南久耿直,敢于面刺圣上。 结果,就这?这什么缺心眼的玩意儿,会不会说话?难为阿瑛要留着这种老家伙在身边了。 我本以为这种口出狂言的官吏会被责令改正,可没想到在宫里被啪啪打嘴的人却是我。 “还剩多少?”阿瑛倚靠在龙椅边上,眼皮连抬都没抬一下。 “回禀陛下,还剩七下。” “嗯,免了吧。” 我不想开口谢恩,我被气哭了。我抬起青袍补服的袖子,擦掉自己脸上不甘的泪。 鹊枝于心不忍地瞧了我一眼,挨了十多个巴掌,我的脸都肿了。 “起来吧。” 我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含着泪偏过头去。 阿瑛蹙眉,搁下手中的账本,随手丢到御案上。 “给你脸了?与朕置气?” 我心中不服,气鼓鼓的,不知哪来的胆儿,狡辩道: “臣没有置气,臣这是悔错。” “好啊,既然那么喜欢跪,那就跪着。”阿瑛冲我不屑地笑笑,继续埋头书简。 还没过多会儿,我就后悔了,膝盖骨都快跪碎了。 煎熬,当真是煎熬! 悔恨,现在就是个悔恨! “不许动!”阿瑛头都没抬一声断喝,把御书房内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不是喜欢跪吗?现在搞什么小动作?!” 整个宫室都回荡着阿瑛的声音,所有人都保持安静,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我快哭出来了,我哪有说过喜欢跪着? 又过了一会儿,待阿瑛翻过几页,她放下手中的账本,闭上眼揉了揉xue位,一招手让宫女过来为她按摩肩膀。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鹊枝上前为阿瑛的茶盏里添了新茶。 “萧叔衡,朕把工部的账本搬过来了,你以后在御书房办公。”阿瑛慢悠悠地开口,揉着眼球。 “陛下,这……恐怕不妥吧?”我也不知道妥与不妥,但我不想在御书房办公。 谁懂啊?谁受得了整日在上司跟前干活。 “把工部的账给朕做出来,朕就放你走。”她挥挥手,让揉肩的宫女走开,然后大手一挥,底下的人立马在御案边拼上一副桌椅。 啊?不是吧?看在阿瑛脸前做账吗?从前萧丛办公都隔着好几米远呢。 阿瑛看着我,眉头越皱越深。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乖乖过来坐下办公。” 我愣愣地抬起头,对上她那波澜不惊的眸子。 “要么,跪着办公。” 我飞速地从地上跳起来,结果腿麻一个脚软,差点跌倒。 好在阿瑛的贴身宫女们眼疾手快,及时把我扶住。 阿瑛也不搭理我,自己处理奏章,让手下的宫女把账目和纸笔帮我铺好。 我忍不住偷看了阿瑛几眼,一个睥睨过来,我像个鸡崽一样赶紧低下头。 工部的账啊……无论看几次都会头皮发麻,两眼一黑。 我很快专注进去,大致想好了该如何处理,无非是耐着性子从零开始,对着原始数据全部亲自cao刀。 简单在纸上规划一番之后,我拿过算盘,把三个算盘在右手边依次排好。 左手执笔,右手持珠,开始运算。 “哒,噼里啪啦哔哩啪啦哒哒……噼啪噼啪噼里啪啦……” 我算盘打得飞起,不亦乐乎,全然没有注意到阿瑛越皱越紧的眉头。 “萧叔衡!” 我一个激灵,吓得连忙抬起头,手上还拨着几个算珠子。 “吵。”她强压着火气,只给了我一个字。 “啊……陛下恕罪,臣轻一些。” 阿瑛什么都没说,提笔沾了朱砂,落在奏折上。 我把手横下,扶在算珠上,轻轻拨动。 “嗒,嗒,嗒拉嗒拉咔嚓卡擦嗒嗒嗒……”力道渐弱,速度却依旧不减。 “呵……”阿瑛长舒了一口气,搁下笔。 “叔衡啊。”她的语气中有种无奈的温柔。 “怎么了陛下?”我茫然地抬起头,手上的动作依旧。 她看着我,轻吐三个字: “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