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孤
八.孤
沈家森感受着倒在他身上单薄的身躯,凉凉的,细腻的,软软的……他突然手脚无措,一股热气直充脸颊,秋风吹过,痒得人心猿意马。 汪季腿还麻着,她像颗即将过冬的种子,汲取着暖意,她想就这样一直倒在春日里。 鬼使神差地,她双手缓缓向上,拢上沈家森的后腰,脸也埋进了深棕色厚夹克里。 淡淡的烟草味,肥皂味,夹杂着点旧棉衣和雨后尘土的味道,都因体温渐渐升高而烘托进汪季鼻腔。 汪季觉得莫名安心。 沈家森后背蓦的一紧,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缓缓揽上她的腰。 他不清楚汪季经历了什么,但她一定需要这个拥抱。 两人紧紧依偎着,汪季的发丝随风飘摇,拍打着沈家森的脸,痒痒的,热热的,桂花香的。 二人沉默着,仿佛拥抱彼此到湿漉融化,直到天长地久。 窗外夜景斑驳变换,屋内的墩子开心地边哼歌边布置着小小的客厅。 〔哥,你们一起来的?〕墩子看着两人同时进门,雀跃着。 〔我回来的路上碰到了。〕沈家森把蛋糕放到桌子上打开,插上蜡烛,点燃。 摇曳的烛火映照在墩子脸上,暖暖的。 〔墩子,十六岁生日快乐!〕沈家森笑了,眼睛微微弯着,眼神很亮又带着光。 “墩子,祝你十六岁生日快乐,这是送你的生日礼物。”汪季看着这一幕,眼睛又有些酸,她嘴角露出好看的弧度。 她很开心,小时候大家都在说的生日派对原来就是这样的啊,她终于体会到了,虽然只有他们三个人。 可她至少不再是孤零零的了。 墩子接过汪季手里的袋子,惊喜地从里面拿出了两条围巾。 “哇!好漂亮!谢谢老师!有两条?” “另一条咖色的是买给你哥的。” 墩子更开心了,他和哥哥都有哎,真好。 墩子拿起咖色的围巾给坐在一旁的沈家森戴上,〔老师说这一条是给你的。〕 沈家森觉得不好意思,想拿掉还给汪季,没想到汪季却直接走近,〔这两条我都很喜欢,所以都买下了,你收下吧,也算是刚刚的谢礼了。〕 〔刚刚怎么了吗?哥?〕墩子看的满头问号。 沈家森没有回答,催促着墩子切蛋糕。看了看汪季,想问些什么,但还是止住了。他低头埋进柔软的围巾里,像刚刚埋进她的发丝中,馨香温暖。 屋外秋风呼啸,屋内泛着暖光,三人笑着,“许愿吧墩子!”〔许愿许愿!〕 墩子虔诚地双手合并,闭上眼睛,希望我和我哥还有老师永远健康,快乐,永远不分离,墩子默默地祈愿着。 三人吃着蛋糕,汪季感到一股巨大的暖流在她的胸膛里汹涌澎湃,沈家森也和煦地笑着,墩子更开心啦,满脸幸福。 汪季看着窗外愈深的夜,“墩子,我该回家了。” “老师,路上注意安全!”墩子继续吃着蛋糕,脸上笑容不断。 “我回去了。”汪季凑近沈家森,因为刚刚冲动的拥抱,汪季有些紧张,声音颤抖着。 〔我送你回去吧。〕他的眼波闪了闪,凝眸望着汪季。 汪季看着他的眼睛,呼吸一窒,只觉心头忽而炽热,像是春夜燃起的篝火。 她沉默着应答了。 转眼间两人已经穿过一栋楼,来到汪季家门口。 万物静默,唯有头上孤冷月色,和脚下寂寂长廊。 〔你今天,还好吗?〕沈家森小心翼翼地看着汪季。 汪季抬眸,对上他鲜有的露出怯怯目光的眼睛,她脊背僵直地抵在门上,〔你遇见墩子前,是一个人吗?〕 汪季突然靠近沈家森,双目失神地继续说着。 “很小的时候我爸妈离婚了,那之后,mama就变了。她变的偏执,变的疯狂,她会因为我是个女孩而斥责我,埋怨我,认为这是爸爸离开她的理由。她确实爱爸爸,当然也爱他的财富,爱他给她在沈阳的地位,可她什么都失去了。” “她后来又嫁人,离婚,可我永远地被忘记了。我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同学们都说我有一个疯了的母亲,没有人愿意接触我。我不会察言观色,不会与人接触,可教师这个职业总在使我踏出第一步,我说不出口的话变成了别人攻击我的利器。我一直认为,我好像只有自己。” 沈家森沉默着消化掉汪季难得的一大段话,他心里忽地酸楚,下颚的线条有一瞬间的紧绷,削瘦手背上的青筋鼓了鼓。 他望着她,她则看着地上的白色的月光,那月光从窗户上透下来,一路照亮了空气里无数的尘埃,像一场细小的飞雪。寂寂寒光,孤夜长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