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蕭王送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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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聖旨是什麼意思?” 午膳後的顧承鋒腦子一熱,便衝往蕭王府。 他瞪著自己的摯友,腦中盡是meimei抽噎的泣聲,心疼不已。被背叛的感受縈繞在心頭,他的口氣不由衝了起來。 薛璃聽到質問後擰起眉,目光不悅:“之前不就同你提起過?本王有意與娶你的幺妹。” 敢情那時他特意提起不過是報備?相識十餘年,溫厚敦實的顧承鋒最欣賞的便是薛璃的雷厲風行與魄力,只是沒想到這一回,這一份果決被他用在了顧家。 壓低的嗓音彷彿在竭力隱忍他的情緒,顧承鋒道:“我應當與您提起過,顧氏家規有言,不娶妾室也不得做妾。” “怎麼本王每次成婚,總有人有意見?”薛璃十分不以為然,模樣淡定的低著頭,手中揮毫的動作不停:“有意見也來不及了。” 眼前人的態度無疑是讓他更加不滿,顧承鋒握緊了拳頭,激動地往前一步:“殿下此舉,無疑這是故意同顧家作對!我雖是掛您瞧我父親之後還會給好臉色?” 聽他提起顧將軍,薛璃頓了一下才道:“妾室又如何?不過是虛名而已。她是御賜的側妃,又是大將軍千金,無人膽敢怠慢她。” “她做了妾室,要守正室立的規矩,往後生了孩兒也是庶子,從出生就低人一等。” 薛璃呵笑一聲:“迂腐。”他睨起眼眸,意有所指道:“本王也是妾室的孩子。” 顧承鋒氣在心口,不免口不擇言:“若非是庶皇子,您早已是太子了。哪裏還需要這道聖旨?” 面對顧承鋒的咄咄逼人,薛璃不辯不應,過了好晌才放下筆桿,舒展般背靠椅上。他語氣帶著嘲弄:“座上之人膽小無能,害怕口舌非議。本王……更像母妃,有些事既然他不敢做,本王便讓他不得不做。” 他看向眼前之人,話鋒一轉:“你既如此疼惜meimei,不妨想想,顧氏一族若願助我一臂之力,距離本王登基的日子還遠麼?屆時,你meimei便是宮裡的妃嬪,享那無盡的榮華富貴,豈不美哉?” “誰要當那勞什子妃嬪!”顧承鋒惱道:“她的條件能做韶京任何權貴的當家主母,同樣也能富貴一生,哪一個不比守著空殿、整日以淚洗面,盼望薄幸要強?” 顧承鋒了解薛璃,他心性沉穩老練,不是風流好色之徒,卻也不是珍愛女子的情種。歡兒生性浪漫天真,她理想中的婚姻薛璃都給不了,更不用說情愛了。 “本王並非薄情寡義之人。”顧承鋒言語間的不信任,讓薛璃不滿皺起眉:“既然決定要娶,本王自然會善待她。” 顧承鋒垂首不言,暗暗在心裡搖頭。男女關係於薛璃而言,無非是權力的籌碼或慾望的洩口。最是無情帝王家,顧承鋒承認,他絲毫不相信薛璃能夠轉性,以真心對待meimei。 然而多說無益,聖旨都下了,他也只好微嘆一聲,沉道:“我有個不情之請,還望殿下看在顧家薄面上,答應這份請求。” “說罷。”薛璃早已料到這道聖旨必定讓顧家的人不高興。顧氏小娘子確實矜貴,只要顧家的要求不過分,他都可以滿足。 顧承鋒抬起頭:“三媒六聘、三書六禮,歡兒值得所有正妻享有的待遇。” 薛璃微怔,似是沒有料到會是這個要求。“依本王在禮部的勢力,還不及肆意妄為的程度。”可顧承鋒的眼神太過懇切,薛璃沈默片刻,再度開口時還是下定了決心:“本王不敢保證,但會盡己所能。” ----- 等待出嫁的這幾個月,顧迎歡幾乎是天天都被顧夫人留在家裡,惡補學習。 手裡的冊子從韶京最新的流行話本、詩集,改成了女誡、女德,顧迎歡噘著嘴,心底別提有多鬱悶了。 坐在鞦韆上,她手握著帳本百般無聊地晃悠著。 顧迎霖那沒良心的見色忘友,天天都跑得沒影;手帕交們又沒有像她一樣馬上就要嫁人的,幾個官家小姐相互串門子賞花遊園,逍遙的很。 春光正好,艷陽高照——她呢,卻成日都得看那無趣的訓誡書和算帳本。 顧迎歡撇了撇嘴,要會算帳做什麼?正室在前,這種事哪輪得到她?倒不如給她幾本艷俗的曲本,好好學學怎樣當個迷惑家主的狐狸精。 突然,她遠遠地聽到了貼身婢子冬槿的聲音,嚷著:“??小姐!小姐!” 顧迎歡扯開嗓子:“在這兒呢!” “小姐,蕭王府那兒送了??”她氣喘吁吁,張開了手比了個大小:“一大箱禮過來了!” “咦,”顧迎歡抬起眼,狐疑問道:“是聘禮麼?可聘禮不是上週就送來了麼?” “是呀!這回不是皇宮送來的,聽說是從蕭王爺自個兒要送給小姐的。” 不是聘禮,又指定要給她的? 顧迎歡跳下了鞦韆,不由好奇了起來。 “走呀,快帶我去瞧瞧!” 走進廳裡,顧府的下人們已經拿出了其中的物品,整頓在桌案上。 顧迎歡只瞧一眼,一個東西就抓住了她的目光。 “啊!”她驚喜地呼了一聲,“那是??” 她急切地伸出手,拾起冊子的動作卻輕巧至極,生怕碰壞了手上的東西:“這是前朝文聖劉暮自盡前最後留下的文集,”纖白柔嫩的玉指溫柔撫過冊背,“妳瞧,這裸露的書縫線,便是文聖親縫的初版了。傳聞他當年只印了五本分送至親友人,如此珍稀的寶物,蕭王是如何拿到的呢?” 還有,蕭王為何突然送自己禮物呢?他是如何知道自己的喜好的? 冬槿連聲應著,左顧右盼地打量一旁的物什,似乎也發現了端倪:“小姐,奴婢瞧著,這送的盡是您的喜好呀。”突然,她眼睛一亮:“您瞧!這裡還有一封情書呢!” 顧迎歡湊過去,是一條絹帕寫著“顧氏迎歡 親啟”幾個字。 她長這麼大,從未被其他男子喚過名字,也不曾收過這樣的情書,新奇之餘也有些許害羞。 打開來一看,是一首詩。 文筆淺易,卻用了許多巧妙的比喻,詞語間明顯是在誇讚女子美貌,湊在一旁的冬槿看得懂,而顧迎歡則是一眼便看出來了,這是出自一位前朝詩人的代表作品。 這不是蕭王的創作,顧迎歡暗自可惜,她一面折起帕子,冬槿卻附在她的耳側,悄聲猜測:“小姐,這蕭王爺定是不知何時傾心於您了!” 耳廓瞬間變得通紅,顧迎歡惱羞地搥她,對這說法不甚認同:“別瞎猜!他與我無交無集,不可能的。”說完,她將絕版文集放入懷中,快步離開了。 “小姐!等等奴婢呀——”冬槿連忙提起裙擺追了上去。 傍晚,顧迎霖聽說了此事,滿臉的八卦揶揄的同時,心底很是為她高興:“原來是蕭王暗戀妳,才讓皇上下旨。”他頭頭是道地分析,“先前妳意外一頭撞進了他懷裡,讓他對妳一見鐘情了!” “冬槿胡說,你也跟著瞎起鬨。”顧迎歡將蕭王送的帕子收進匣中,“爹爹說,蕭王要的是聯姻,好為他的聲勢添翼。” “這兩者並不衝突呀。” “他不認識我,一個人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就愛上另一個人呢?” “若非他對妳有情,有意討好妳,幹嘛還要特別送妳這些東西呢?”顧迎霖托著腮,盯著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不過,妳說得也有道理。我與槐玉哥哥也是很久之後才意識到對方的感情的。” 顧迎歡聞言,忍不住嘆道:“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最是純粹,真羨慕你。沒想到,我竟然是先出嫁的那一個。” 顧迎霖聽到她的語氣,不由懊惱起自己真是多說多錯。他向來心直嘴笨,又不會安慰人,只好向前擁住眼前落寞的身影。 “歡兒,妳別難過了。雖然長兄說蕭王為人嚴肅,可妳瞧他送的東西如此講究,可以見其心細,應當是個會疼人的。” 顧迎歡轉過身,縮進他的頸窩悶悶道:“我不難過了,只是不甘心,好不甘心。”她抬起眸,眼眶發紅:“我不想與人共侍一夫。” 從小在感情和睦的爹娘膝下長大,賢慧溫柔的娘親與疼愛妻子的爹親,恩愛甜蜜的父母,便是她對婚姻的想像。她沒有想過自己會嫁入王府,更不曾料到自己連正妻都不是。 “長兄說,蕭王府裡包括蕭王妃在內,有名份的就有四個。”後宅女眷的多寡,反映著男子的心性。在她聽說過的韶京貴族裡,有這麼多房的不是年紀半百的風流老爺,就是名聲狼藉的浪蕩公子。 顧迎霖知其所想,安撫地捏捏她的手:“可是長兄也說了,蕭王勤政,從不流連聲色場所,絕非浪蕩的性子。政治角力下,興許蕭王殿下有所苦衷呢。” 他附在她耳畔,小聲道:“我今日聽聞,蕭王娶蕭王妃是皇后娘娘所迫。妳知道的,蕭王是貴妃娘娘所出。” 顧迎歡眼神一動,突然想到了什麼,試探性地猜測:“蕭王大婚距今不到一年就要娶側妃,蕭王對王妃……” 顧迎霖投去一個肯定的眼神,表情矜滿,笑道:“都說妻不如妾,我們歡兒這麼好,蕭王早晚都會動心的。” 顧迎歡噗哧一聲,半笑半嗔道:“你這是什麼歪理,我這就去同槐玉哥哥說,你要給他作妾。” 顧迎霖趕緊討饒著說道:“事成定局,轉念總好過悶悶不樂嘛,未來的事可難說了。” 他小心的觀察她的神情,見她總算展露笑意,放下心來:“這幾日我丟下你自己去玩兒了是我不對,在出嫁前,我可一定要多陪陪妳。” “嗯。你再見色忘友,我就要和娘親告狀了!” “別別別,娘親總說我不矜持,一唸都是一個時辰起跳的,可煩了!” 顧迎歡想起娘親撈叨的模樣瞇眼笑了起來,莫名其名地,心底深處不捨的唏噓之情油然而生。兩個人無憂無慮,每日在一起嘻笑打鬧的童年生活,似乎將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