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洗髓印[前尘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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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君!”一名神兵急匆匆奔进大殿,神色焦急:“雾山境内魔气冲天,有大魔袭击了腾蛇神族——” 殿中正商议要事的神将们和冥夜同时噤声转过脸来,冥夜表情空白,愕然反问:“你说什么?” “雾山遭袭,已感知、感知不到任何生灵痕迹了……神君!你——” 冥夜被这个消息砸得头脑发昏,身形晃了晃险些栽倒下去,他脸色难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急声问道:“天欢圣女是不是还在玉倾宫——” 他眼中充满希冀,但那神兵却表情沉痛地看着他,摇了摇头:“已着人去圣女居所、没没寻到人,怕是已经……” 冥夜再顾不得其他,径直向外去。 到了雾山,才知道那神兵的话竟还不那么准确。 雾山境内的天穹都是黑压压的,草木凋谢,走兽飞禽窜逃死亡,山林里弥漫着无边死气,尤以雾山之顶的祭台怨气魔气最为浓重。 冥夜和几名神将合力驱散了汹涌的魔气,强开出一条通往祭台的道路来。 每靠近一步,他脸色就白一分。 他祈祷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还会有挽回的余地,却在触及祭台立柱上那一抹白时彻底失去幻想。 天欢双目圆睁,惊恐地看着前方,灰翳的双眼中似乎还留存着深深的恼恨。她胸口处破了个大窟窿,仍持续不断地向外灌出阴寒之气。 冥夜身体僵直,寒意从脚下蔓延。 他认出了那个伤痕,现今在他心口处仍有一道浅淡的痕迹。 斩天剑。 何人做的,一目了然。 一名神兵跑过来,低声道:“神君,已经探查过了,所有腾蛇族人……都在这里了。” 冥夜闭了闭眼,难以言喻的恶心感让他无端想吐,但他深吸了几口气,勉力压下,尽量平稳地说出一句话:“把,把圣女,带下来……好好安葬。” “是!”神兵领命而去,他转过身,已是不忍再看这幅惨象。 ……都是他害死的。 想到这一点,他呼吸发沉,胸腔里像是被捣碎了一般。 然而他没想到这还没完。 就在几名神兵试图靠近立柱时,祭台忽然红光大盛,紧接着冥夜就听见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他猛然回首,迅速结印捏诀企图压制这突如其来的诡异阵法,很快几位神将察觉到动静纷纷前来援助,才终于将勉强平息,但却无法迫坏。 那名最靠近立柱的神兵被重伤了仙髄险些当场殒命,他看着冥夜,艰难道:“祭台上有阵法……阻止我等放下天欢圣女的尸首。” 一位神将也道:“这里怨气的来源,是锁魂阵。” 锁魂阵,禁锢亡灵,使其无法归到幽冥,不得往生。 冥夜死死盯着萦绕在祭台周围久散不去的红色微光,怒火再难抑制。挺拔身影下一瞬就化作金光消散,徒留几个神色凝重的神将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 荒渊魔域。 来不及换战甲只一袭蓝白衣衫的冥夜拎着战戟,面容冷肃,孤身一人破开荒渊结界,连闯数道关卡,带着满身戾气杀入了魔宫,最后在大殿迎面被一个红衣白发的少女拦下。 “娰婴,退下。”就在二人要动起手来时,一道空灵的嗓音响了起来,满脸敌意的少女闻言回身看了高座上的人一眼,收起黄红伞,不情不愿地退到一旁。 冥夜循声望去,魔神面具遮脸、姿态慵懒,正阖着眼睛假寐。 分明是那样熟悉的身影,冥夜却觉得对方陌生得让他害怕。仿佛兜头浇下一盆冷水,他觉得自己浑身血液都冻成了冰碴,骨缝里都透出寒意。 他怎么能忘了,这是一个心狠手辣、令三界生灵闻风丧胆的上古魔神,他竟还自以为是的以为对方能因他而对众生手下留情。 他曾斥责魔神痴心妄想,到头来痴心妄想的原是自己。 “尊上——!”大殿里爆发出一声惊呼,坐在那儿的玄衣青年却仍是一动不动,流光溢彩的战戟尖端堪堪停在他毫不设防的颈项前,相差不过毫厘。 冥夜的手微微发颤,双目赤红似是怒极,但他即使用尽全身气力,也再难将长戟前移分毫。 他的私心在这里得以体现,尽管知道对方做了无法挽回之事,却仍然存着那一点不愿伤他的心。 良久,他抖着声道:“你杀了天欢、灭了腾蛇一族……是不是?” 魔神微微掀起眼皮,发现这近在咫尺的神兵,抬眼看向他,声音辨不出喜怒:“你为了那群死有余辜的——泥鳅,要杀吾?” “我问你是不是!”冥夜高声质问,战戟威胁地往前递了一寸:“还有雾山上的锁魂阵,是不是你下的?” 锋利的尖端在魔神冷白的脖颈上划出了一道浅淡的血痕,魔神不闪不避,只是盯着他,僵持片刻后欣然点头:“是,你待如何呢?小蛟龙。” “为什么?”冥夜戚声道:“你到底有什么非杀她不可非屠族不可的理由!?你嫌你手中的血腥还不够吗!” 魔神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出声来,似是被他这话逗笑了:“你问吾理由?” 冥夜一怔,随即被他骤然发力一把拽过长戟跌至他面前。战戟尖端深深插入墙后,任怎么使劲也纹丝不动。 这距离近的有些危险,冥夜眼中流露出慌乱,便听见他说:“那丫头嘴巴不干净忤逆了吾,该死——这个理由够了吗?” 一瞬间火上心头,冥夜低斥道:“即便如此你杀她也就罢了,为何要屠族!” 魔神乐道:“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这个道理冥夜战神不懂么。况且——”他伸手钳制住冥夜的下巴,迫使他微微抬头:“你是不是把吾想的太美好了?小蛟龙。” 一股浓重的寒意蔓延至心头,甚至让冥夜忽视了下颚上的手竟然有浅淡的温度。 “如你所言,这千万年来吾手中人命不知几何,屠族不过顺手而为,吾又岂会在乎?倒是你,孤身前来,不过是仗着吾对你的纵容与偏爱罢了。” “偏爱?”冥夜深感荒谬:“这样杀尽天下人独留我的偏爱吗?” “还是让我背负愧疚与仇恨却无法解脱的偏爱!” 他眼角落下泪来:“魔神,我难道还要感激你吗?” 他们这一段扭曲又荒唐的感情,带给冥夜的是整日整夜都在折磨着他的愧疚和自责。若没有今日之事,那些东西还不能将他打垮,可是魔神毫无顾忌的残杀,让他原先所拥有的所有幻想全部都破灭了。 他是对魔神感到气愤失望,但最失望的却是自己。 魔神这么做,无异于将他架在火上,这比杀了他还令他难以接受。 “……是我错了,我后悔了,我不该招惹你的。” 魔神顿了片刻后才道:“可你心中不是一直知道吾是多么的冰冷残暴,现在这种难以承受的情态又是为什么呢?” 他看着冥夜苍白的面容,轻声道:“因为你爱吾吗?” “可你的爱太大太广了,在吾与旁人之间,你的第一顺位永远是旁人,这不是吾想要的。” 或许曾经冥夜选择过他,但现在记得的却只有他了。 塍云幻境被他捏碎了,冥夜被吸食的记忆再回不来,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小蛟龙只有他自己还记得,而冥夜从来不肯信他哪怕一次,他的选择永远都是旁人。 所以这一次他不想解释了。 他松开手,擦了一下冥夜脸颊上的湿痕,说道:“吾这一生,平静无波痕。想杀吾的人有很多,吾觉得他们无趣极了,但唯有你是特殊的。” “你说吾是你的光明,你是这千万年来第一个走进吾心里的人,吾因你而生相、因你而生心——真奇怪,以往无数次你说要杀我,吾除了生气愤怒想将你捆住再无其他。但这一次,吾这里,很酸很痛,是因为有心吗?” 冥夜从感受到他指节上的温凉时,就已经怔住了,他看向魔神的心口,眼神惊愕。 “神爱众生,可你未成神,吾也不是你的众生,所以其实你并不爱吾。” “但吾爱你。” 冥夜已然泪流满面,魔神握着他的手腕将手掌抵在心口,让他感受那里微弱的振动。 “小蛟龙,你奢求的太多了。”魔神忽然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却又道:“但因吾爱你,所以即使你奢求良多,吾也会给你一个机会。” “不……”冥夜瞪大眼睛,因为魔神拽着他的手腕,用力往自己的心口插去,冥夜剧烈挣扎起来,却仍阻止不了破开胸口的那只属于自己的手。 指尖触到了guntang勃发的心脏,感受到逐渐在指间聚集的烫意,冥夜惊惧地看着他,“你要做什么!住手——” 魔神摘下面具,露出那张因疼痛而苍白的脸,浅金色眼瞳里藏着浅淡的笑意:“吾的心,是为你而生。若你不要,那便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冥夜不住摇头,失声道:“我没有、我没说……”最后两个字却卡在嗓子里没能说出来,因为魔神带着他鲜血淋漓的手掌脱离出来,只见手心里躺着一团血红的雾气。 冥夜脸上已经没有任何的血色,若没有魔神的支撑,他怕是都托不起那团轻飘飘的红雾。 魔神把另一只手盖在上面,再揭开,那里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 “吾叫它洗髓印——可洗尽神髓,作堕神之用。” 冥夜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他又说:“吾生于天地,冠以魔神之称,亦为神明之一。虽无神髄,但邪骨即是。” “吾已决心踏平神域,但吾知道你一定会拦。” 铿的一声轻响,战戟被拔出墙面,魔神将他的手心合上,按着他的肩头往外轻轻一推。 “一个月后,吾会在这里,开启同悲道,让这四洲三界复归虚无。吾很累了,希望你能有办法。” “吾等着你来。” 初凰的隧道无声无息出现,冥夜跌落进去的那一瞬间,看清了魔神的口型。 他说的是——杀我。 * “冥夜!你怎么样?”隧道的尽头是荒渊结界外,冥夜被稷泽拦腰截下,仍恍惚地看着前方。 良久,他僵硬地低下头,缓缓张开手心,新出世的洗髓印浮在上方,悠悠旋转。 他手臂直颤,塌下双肩,埋着头泣不成声。 稷泽初凰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困惑和沉重。 回到神域,几名跟随冥夜一同前往雾山的神将说,锁魂阵动不了,他们只能把雾山封锁起来,防止怨气四溢影响周围。 “魔神实在是欺人太甚!戕害先战神不说,竟还将腾蛇一族残忍屠杀,若不将他除去,四洲三界永不得安宁!” 说话之人曾是天昊身边的得力将领,很快就有旁人附和他。 冥夜坐在主位上,沉默地盯着手心,那颗心脏的guntang触感仿佛还在,那个血窟窿像是开在了他身上,让他心痛如绞。 “冥夜神君,你如何看?” 冥夜回过神,就见满大殿都在盯着他看。 他根本没听见这群人在说什么,但无非就是怎么反攻魔域。魔神这次血洗雾山,在神域看来就是十足十的挑衅。 冥夜看着他们,想起魔神说的那些话,又是一阵沉默。 他动作缓慢地站起来,平静地宣布了一个噩耗。 “……魔神说,一个月后,他要在荒渊魔域,献祭邪骨,开启同悲道——灭世。” 大殿静了一瞬又嗡的爆发,冥夜忽然觉得好累,他拖着疲惫不已的身躯,一步一步向外走去,耳边所有的激烈讨论仿佛都隔着一层膜,他什么也听不清。 等众神将反应过来,他已离开了。 灵台。 冥夜召见了十一神,告知了魔神欲开同悲道的事。 众神你一言我一语却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冥夜攥紧拳头,挣扎一番后还是将洗髓印呈于众神。 “这是,洗髓印。”他顿了顿,声音哽塞:“由魔神心脏所化……能够洗尽神髄。” 众神一惊,虽有许许多多的疑问,但眼下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此物魔气太重,但若加以炼化,说不定可用来对付魔神。” “诶对!魔神亦是神,邪骨是他的力量来源不就是可以充当神髄?小冥夜,你可帮了大忙。” 几个神明纷纷表示赞扬,只因他们见冥夜状态实在不好,以为他是在为没能保护好天欢及其族人而自责惭愧,殊不知夸奖才是正中下怀,冥夜的神色愈发差劲,稷泽连忙咳了一声提醒他们噤声。 冥夜双眸轻闭,遮住了眼底的悲苦,轻声开口:“我来,负责炼化洗髓印。” 初凰皱眉道:“可你的神力如何能支持?” “是啊,到时与魔神能够贴身近战的只有你,若你神力损耗,岂不是——”岂不是要与魔神同归于尽? 一旁的稷泽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逐渐明白了什么。 初凰的时空隧道能破开荒渊结界本就是他意想不到的,现在想来怕是魔神放了水。 若是魔神想,冥夜这番冲动孤身闯魔宫的举动是会折在那儿的,但他非但没有,还全身而退,带回了洗髓印。 他在这时提出主动炼化,稷泽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 “来来来,洗髓印稍后说,现在该思考的是如何才能将邪骨带离魔神,封印在天柱之下。” 几个神明都多多少少感受到了不对劲,索性便顺着稷泽的话开始谈论。 最后确定出九神合力开启星罚大阵的方案时,冥夜忽然出声道:“不行!星罚是以九神神陨为代价,况且能不能成功都说不准,你们怎可——” “嗳小冥夜,这种时候了,神不神陨已是其次,若是能将魔神诛灭,神陨也值了。” “我等生于天地,由这世间万物生灵所化,自要担起守护它们的责任。” “哎呀再说这就是个预备方案,要是宇神和宙神还有小冥夜你给力,兴许就不用召来星罚了。” 冥夜将他们扫视了一遍,嘴唇发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忽然感到腹中疼痛难忍,最后眼皮一沉就这么当着众神的面直直倒了下去。 * 脑海里多了一段陌生的记忆,冥夜一时没能好好接受,就被稷泽告知了幻境的真相。 一切疑问都有了解释,冥夜想起自己闯进魔宫质问时,魔神那副无喜无悲的模样。 他早就失望了,他知道一旦杀了天欢,冥夜就不会原谅他他们也再无可能,所以对方一定会来。 他或许已在那儿等了许久,就等着冥夜前来,再教他亲手取下自己那颗心。 如他所言,他很累了,但只要这世间有生灵,他就不会消亡,所以他说希望冥夜能有办法。 而到此,冥夜最开始的想陪他一起去死也彻底坚定下来。 虚无之境那么冷,有他陪着魔神至少不会孤单。 但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稷泽又道:“你腹中有个灵胎,已化出形貌。” 他不说多,只让冥夜自行决定。 而冥夜听了这话震惊不已,他捂着肚子,看着床边这一圈人,眼神茫然极了,喃喃道:“……怎么可能?” 这段时日他时常会感到恶心腹疼,原来竟是因为有孕了吗? 木神道:“龙族一向子嗣艰难,族中确有男子怀胎的记载。”她顿了顿,又严肃的说:“一般龙族是可以选择不要的,但你肚子里这个神魔一体,是靠你的神力才得以压制魔息,若你没了,怕是……” 冥夜怔愣许久,忽然凝了神色,抬手结印就要打向这个不该存在的孩子,稷泽眼疾手快将这狠绝一击拦下,厉声道:“你不要命了!?” 木神也急道:“你先别冲动!神魔一体从未有过先例,显然你没了他活不了,但说不准他没了你还能活啊!” 冥夜抖个不停,神色哀戚:“可是、可是我怎能留他?” 这种情况下这孩子的出现就是个错误。 稷泽默了默,手上却不卸力,不容置喙道:“留下也未尝不可。” “让我杀了他……再独活吗?”冥夜看着他,眼泪止也止不住:“可是,是我对不起他呀。” 稷泽知道这个他指的是魔神,尽管这对于冥夜实在残忍,但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回头路,魔神不会轻易收回自己的决定的。 满室寂静,稷泽找不出劝他的理由来,缓缓松开了手。 他摇摇头,说道:“你们之间,旁人无法插手。” 说着他退后一步,与众神站在一起,淡声道:“我也,只拦这一次。” * 一月之期将满,冥夜在木土二神的协助下诞下一枚龙蛋,再封印在房中,算是给那孩子先找个安全地方待着。 几个神明好奇的围着这可可爱爱的蛋看了半晌,风神感慨道:“也不知破了壳会长成什么样,是不是和小冥夜一样这般俊秀呢。” “说不准,要是长得像魔神怎么办?” “啊这……小冥夜,魔神长得如何啊?” 一屋子人不约而同望向冥夜,冥夜还是不太适应他们这完全接受一点不在乎的模样,抿唇沉吟片刻后才道:“还、还行。” 他也不好夸的太过,毕竟那是张自己的脸。 “那应当还是不错的。”初凰笑道,戳了下这枚蛋:“小家伙,你要乖乖的哦,你冥夜爹爹还会回来的。” 冥夜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眼眶发红,哽咽道:“你们,你们不怪我吗?” “我背叛了神域——” “呸呸呸,什么鬼话。”火神瞪圆眼睛:“分明是天昊强拆鸳鸯!” 水神看他一眼,无语道:“你瞎说什么实话。” 月神温温柔柔地说:“我们不是古板的人啦。平心而论,虽一开始确实觉得很惊讶,但仔细想想,若你未往神域,兴许如今你二人已修成正果。这不是我们该评判的。” 风神点头:“冥夜,这不是你的错。” 日神温声道:“这世间唯有情之一字难解,小冥夜,若有机会,我们也是很想见见你喜欢的人呢。” 冥夜再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稷泽乐道:“哎呦别哭别哭,战神呢怎么动不动掉眼泪。” 他直接上手一袖子呼噜下去,冥夜刚酝酿起来的悲伤就被打散了,无语地看他一眼,一群神幼稚地哈哈大笑起来。 * 魔神对神域是真的深恶痛绝,对那几位神明更是。 他一点情都没留,与冥夜酣战一场,打掉冥夜大半条命。 他叹息道:“小蛟龙,你还是太弱了,即使没有吾,又如何护得住这群废物苍生呢。” 冥夜神色戚然:“你我,何至于此?” 魔神没答,起手又是一剑,直接将他扫飞出去重重抵上魔宫大殿的立柱。 冥夜果决侧身,下一刻斩天剑死死插入身侧柱上,他仓皇抬眼,听见魔神说:“世事无常。” 何至于此,因世事无常。 九曜天罡阵将魔宫封锁了起来,二人在这狭窄的一方区域对昔日爱人下尽死手,谁也没手下留情。 初凰已成功夺走邪骨前往天柱封印,冥夜心念一动,再次近身时,魔神惊讶地听见他低声说:“我要把你关起来。” 他很快想通了个中关窍,短暂一愣,生生挨了冥夜一战戟,低低笑道:“可吾还是要灭了神域呢。” “我不让你有机会。” “是么?”魔神笑容愈发灿烂:“吾拭目以待。” 失了心脏的他似乎变得比最初还要冷心冷情,虽是一副笑脸,但眸中尽是冷意。 冥夜见不得他这幅样子,出手愈发狠辣。 本来一切都在按照众神的预想走,最后却因一根宇神的凤凰羽而改变。 魍之主谛冕用那枚信物破开了九曜天罡阵,直抵天柱下。 魔神耸耸肩,无奈道:“小蛟龙,你们失算了,那可就别怪吾了。” 说完,他就钻进了时空隧道。 稷泽以身永镇荒渊,初凰神力枯竭而亡,九神归墟召来星罚,冥夜这才意识到,魔神就是在逼他。 逼他做决定。 神域和他,只能要一个。 他用炼化过的洗髓印将邪骨净化,彻底封印进天柱,魔神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终于闪了闪。 星罚的威力不容小觑,神迹遗泽也威力无穷,魔神不得不承认,冥夜带领下的神域还是有几分能耐。 就看看,小蛟龙有没有那个决心,杀他了。 冥夜双目猩红,拎着战戟迎着无数屠神弩箭,神色悲悯而沉痛,极速掠向那颗巨大眼球前浑身浴血的玄衣青年。 他被自己的手下用斩天剑刺了一剑,竟是被自己的魔气重伤了。 神迹遗泽当胸穿过,九神归墟献祭而出的磅礴神力将魔神的怨结之体撕成粉碎,他的脸开始出现裂纹,冥夜望着他的眼睛,哑声道:“我会,带着我们的孩子,活下去……为你赎罪。” 魔神最后消散的眼眸中闪过茫然困惑,待冥夜反应过来,眼前已经一片虚无。 他满脸泪痕,仿佛在这一瞬间失去了全身力气,但仍是强撑着,将不甚砸入凡尘的洗髓印收回,净化了那里沾染上的魔气。 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赶回上清灵台,耗尽余下的神力,将洗髓印封印在了那里,最后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他还记得临走之前,初凰对那小龙蛋说的,你冥夜爹爹还会回来,所以他强撑着那一口气,挣扎着从混沌中醒来,踉踉跄跄回到玉倾宫居所。 看见的却是完好的空无一物的封印。 震惊、悔恨令他痛不欲生,他跪倒在地,郁结于心的淤血尽数涌上喉头。 魔神一剑动摇了天柱,神域一片狼籍。 冥夜花费了许多年寻过世间每一处,都没能找到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倒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 他把自己沉入墨河——那是他与魔神第一次在战场上见面时所处位置的正下之方。 虽然他更想回东海,但是实在是没力气了。 他把魔神作为焸时丢给他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装在一个从人界买来的木匣子里,紧紧抱在怀中。 散尽修为织造般若浮生,神识沉睡,蛟龙真身显现出来,成了后世世人眼中,一条万年妖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