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那在母子亲缘上的阻塞心境,竟有了透光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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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礼时,赵靖放了那么大的水,不要说躺五日,齐瞻月第二天就已经行动自如了,只不过她身体代谢慢,皮肤又白,那受罚处的赤色消得慢些。 舒燕瞧着她没事,本来以为,按自家小姐对皇后的孝心,肯定立即就要去请安的,不想却乘机真躲懒不出门了。 她不明内情,还替齐瞻月高兴。 “娘娘,您就该这样,凡是多想想自己,皇后娘娘准了假,您便多休几日吧。” 哪知齐瞻月却被她的猜想,弄得无奈笑了起来,点了点她的刘海。 “被你这么一说,倒好似我故意耍懒了。” 舒燕拂着自己被戳乱的头发,继续揣测。 “那娘娘是怕被其他嫔妃笑话吗?” 齐瞻月摇摇头,见她实在想不出来,只能教到明面上。 “那刑礼的严苛,宫里人谁不知,我若第二日就好端端地去了,旁人肯定要怀疑的,到时还不知道惹出什么事来。” 舒燕这才明白了齐瞻月的考虑,哦了一声,正要捧着夸自家小姐最是聪明,齐瞻月已出言提醒到。 “你一向嘴快,那晚的事可不许出去胡说,更要叫永安宫里的人都当不知情。” 齐瞻月不是想着自己,而是感恩赵靖的关怀,不想给他惹不必要的麻烦,难得对宫人都多了层规训吩咐。 舒燕吐吐舌头,卖乖道。 “我只在娘娘跟前嘴快,出了这永安宫,任凭旁人威逼利诱,我也是一字不会说的。” 齐瞻月笑了笑,温柔摸了摸舒燕的头。 为着赵靖,她不得不在永安宫硬装了五日的伤痛,门也不出,可把人给憋坏了。 连赵靖留宿在这,要与她亲近,她考虑那彤史上会有记载,也少见地“抗旨”了,以自己受了刑不便侍奉给推脱了。 赵靖可就觉得奇了,挨了打的当晚还能受他一顿收拾,怎么这两日反而不行了。 心中疑惑又担心,强摁着齐瞻月就扒了她的裤子,细去瞧她的“伤处”。 确实还有些淡淡的红痕,可肿早消了,甚至那颜色还不如她那挣扎无果后,脸上的颜色深。 赵靖思来想去,只能当她是那夜被折腾怕了想休几日,没再勉强。 两人和衣而睡,明明都是为对方考虑,却完全是出于不同的目的,根本想不到一处去。 待到皇后给的休假期满,她终于是踏出了永安宫。 晨昏定省不必想,自然又是那目光与话题的中心。 皇后还没问询,盈嫔打量了齐瞻月脸色数眼,就已经开口,非要把那刑礼的事拿到面上来说。 “婧嫔受了刑,皇后娘娘莫不赏一方软垫,免叫她坐时受疼呢。” 话语是关心,可太过于直白了,连她受罚于何处这种细微末节也说得清楚。 皇后眉头皱了皱,这种事她如何考虑不到,只是顾着齐瞻月的脸面,没有如此吩咐,结果盈嫔却非要挑破。 可到底是太后的人,皇后申训也得看太后的颜面,且盈嫔和婧嫔不对付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盈嫔说什么,旁人只当是嫔妃争宠拌嘴而已。 齐瞻月瞧出皇后的犹豫为难,已适时开口。 “谢盈嫔关怀,皇后娘娘之前赏了我许多膏药,用了这些天,伤痛已大好了。” 比起自己的面子,齐瞻月更在意表明,皇后事无巨细,从未没有考虑不周。 盈嫔还没回嘴,以往总是不太开腔的林贵人也坐不住了。 林贵人也是从王府就跟了赵靖, 因原是老四送到赵靖府上的,老四老七夺嫡争斗,她是什么作用身份入的王府,不用提也知,早年本一直晾在府里。 后赵靖见她还算老实,老四也大势已去,加上皇后劝言,就宠幸了几次,倒是育了一个公主,但赵靖登基后也不过给了贵人的位份,连封号也无。 她身份尴尬,也不得赵靖喜欢,一向最是沉默寡言,今日也终于是被齐瞻月那“油盐不进的厚脸皮”和温吞性格给惹急了。 “嫔妾听闻,婧嫔娘娘养伤这几日,皇上可都是陪着的,有皇上成宿的看顾,自然好得快。” 这宫里日子枯燥无趣,什么人都能给逼得狭隘起来,林贵人说话,含酸带醋,只怕那烤着齐瞻月的妒火还不够旺。 果然了,林贵人说完这话,长阳宫的正殿就彻底安静了。 旁人长年在宫里熬着,要等一回赵靖的雨露都是难事,可这齐瞻月,从承宠那日,就是连续五日的侍寝,哪怕等到了众人翘首以盼的刑礼,即使不能伺候,皇帝也要在永安宫里陪着她。 齐瞻月低下头不说话了,此时此刻,她说什么,只怕都不会叫别人满意,索性住了口。 沉默了一会儿,皇后便说乏了,让人告退,唯让齐瞻月留下。 众人见不止皇帝宠爱,连皇后都偏袒齐瞻月,那心中滋味更是不好受。 其余嫔妃告退,殿中尴尬的气氛可算消散了些。 皇后一如既往关心了她的身体,默了默才放低了声音。 “你刑礼那日,皇上可是去了?” 齐瞻月心中一惊,可又想皇后不比旁人,统管后宫,自然什么事都是知道,只是答话却有些滞待。 皇后见她踌躇,也不勉强。 “你若不愿讲,也是没关系的。” 齐瞻月内心有些愧疚,皇后一向待她不薄,且若有意叫她难堪,早方才就在问安时将这事说了出来,加上上齐瞻月这么些日子来与皇后的相处,实在不愿欺瞒,最终还是点头嗯了一声。 皇后见她对自己如此不设防,心中有感,语气也更柔和了。 “皇帝疼你护着你是好事,只是今日你也瞧见了,这后宫争风吃醋是惯有的,那晚的事,你切不可与旁人说起,以免更叫你难处。” 皇后苦口婆心,倒说的齐瞻月有些感动,对方身为皇后,本有权训自己不要专宠,可皇后从不在意,还一味帮她解围,甚至事事都替她考虑,她已不知如何回报。 娘娘的苦心,嫔妾……没齿不忘……” 皇后宽慰一笑。 “人世间,情意最难全,你既有缘,便从心处之,旁人的话不必放在心上,顾好你自己和皇上才是最要紧的。” 皇后一番话推心置腹,也算是解释了她为何如此看顾齐瞻月,竟都是为了成全她和皇帝的情分,做正妻至此,莫不如贤。 齐瞻月心中明了了皇后的大度和贤惠,感怀更甚,唯有听到情意二字时,微有坎坷,在她看来,赵靖对她确实还称的上喜欢,可情意,好似是她不该想也不该求的东西。 当局者迷,她并没有陪伴赵靖十年的皇后看得明白。 而处于张锦欣的角度,皇后一职从来就不是普通的后妃,她不用去争宠,也无需赵靖的怜爱。 可夫妻数十载,虽不是因男女之情,但也有体贴丈夫的亲情所在,她和齐瞻月本质是同样的人,懂得周全自己,然后去周全别人。 她明白赵靖的不易和苦楚,她既不是那个能全了赵靖此生情缘的人,若有旁人,她愿意成全。 这不仅是她的职责,也是她的本心, 而齐瞻月的懂事和恪纯,也叫她除了那份成全,更多了一重怜护之心,齐瞻月心性不同旁的嫔妃,张锦欣只盼她能一直如此,不要被后宫的腌臜与算计,磋磨掉了本性。 两人虽依然是尊卑分明的座次,却因今日这场谈话,拉近了距离。 皇后怕再多言,惹齐瞻月一小姑娘伤怀落泪,不经意就转了话题。 “如今烦心事都过去了,你只管过好日子,早日怀上皇嗣,本宫也就放心了。” 齐瞻月一听,便知赵靖未将曾时的诊断告知过皇后,心中愧对皇后的嘱咐,只得委婉相告。 “嫔妾身子差,子嗣只能看缘分了。” 皇后只当她有些妄自菲薄,一顿宽慰,至末,齐瞻月才接话。 “嫔妾更真心实意盼望皇后娘娘能再诞下嫡子。” 其实这话本不该讲的,只是齐瞻月在皇后面前,倒还比陪伴赵靖更惬意自如,不自觉就说出了心里话,说完才意识到不妥,忙低头告罪。 “嫔妾失言了。” 皇后勾了勾笑,只是因牵扯到那陈年旧事,难免有些强笑,又怕齐瞻月忐忑。 “无妨,本宫明白你的心意。” 大皇子早殇,这自然是皇后心中的苦痛,甚至也是她和赵靖之间不显露的隔阂。 那时赵靖忙于夺嫡争位,府中诸事自然是看顾不上,儿子早夭,张锦欣再是豁达,哪里能做到一点不怨。 而夫妻同心,不可不被系于那血脉相连的孩子之上,寻常人家,孩子病痛,也不免相互责怪,她们二人虽是帝后,也不能免俗。 说是怨对方,何尝不是纾解丧子之痛的方式。 两人维持着相敬如宾,却又极其有默契在这事上有了心结,这些年哪怕是每月十五,夫妻性事也总是敷衍甚至断绝,这种相处,数年来竟已成了习惯。 瞻月不明个中缘由,只隐约因对人性的通透,勉强猜了冰山一角,见皇后因自己的话有了愁态,想了想安慰到。 “娘娘,也许大皇子还盼着做您的孩子,只等缘分到,再投胎到您的肚子里的。” 皇后听此微有一愣,皇长子赵钰薨后,她能盼的只是孩儿能早登极乐,从未以这样的角度思考过,经齐瞻月一提,忽而云开雾散。 那在母子亲缘上的阻塞心境,竟有了透光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