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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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南星拍拍他肩站直了,兀自走出了房间。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每日都有人送来巨大冰块,放在屋中纳凉用。 裴逸肺伤刚愈,自然受不住这种寒气,纪南星便让人将冰块放到隔壁厢房里,她时不时地过去凉快一会儿,晚上也独自睡在厢房中。 这会儿她推开厢房的门,便觉一股凉意扑面而来。 她走到床边躺下,冰块就在床尾,散发着令人惬意的清凉,可她心中却无比烦躁。 刚才她劝裴逸回京,说的不是气话,而全是实话。 事到如今,再生他的气已经无甚意义,但她需要清楚明白地让他知道,她有自己的事要做,不会为了他而动摇,她也需要清楚明白地知道,不论她在哪里,他都会不顾困难、不要脸皮、绝不反悔地留在她身边,绝不会再消失不见。 如果他此时做不到,那……便没有必要再勉强了。 如意堂甫一开张,门槛就被踏破了。 纪南星按照芳英堂的规矩,每日提前预约三日后的号,固定一日只看二十个病人,但架不住许多人即便没有挂上号也要跑来碰一碰运气,要么就互相挤来挤去,要么就守在如意堂门口死等着纪南星。 还好姚素心准备周全,提前安排了不少家丁来维持秩序,才没惹出事端来,但纪南星每日都得等到人群都散了以后才能顺利离开,弄得像做贼似的。 裴逸好像真生她气了,每日她回去时,他都已经装睡躺下了,一句话也不跟她说。 纪南星也不含糊,接连两日回去见他不理自己,第三日便拿着自己的行李搬去了如意堂。 不见就不见,看是谁夜里先忍不住做春梦。 但她临走前还是给他留下了药方。 补气的,清肺的,是每日都得吃的。 还有夜里安神发散的,那就随便他自己,爱吃不吃了。 纪南星还按着京城的规矩,每旬逢五休息,开张七天后便是十五,她一早叫人拉来了多多的冰块堆在屋里,凉快的需喝热茶来暖身。 魏胜安这日也休沐,一早派了个人来传话,说是裴逸搬了出去。 至于搬去了哪儿,魏胜安便不知道了。 纪南星自然也不会去打听,直到十天后她再度休息那日,姚素心一早来找她,说是临川节度使让她俩去府上见面。 上次钓鱼归来纪南星便烦透了萧伯勤,觉得这老头迂腐懦弱,不干正事,搓磨人倒是一把好手,但他官衔放在这儿,她总不好不去,跟姚素心两个一路上都在说着他坏话。 到了节度使府上,纪南星和姚素心被领到花厅,仆人奉了茶水点心,便无声退下了。 姚素心在花厅中东看西看,见到墙角一只花几上古里古怪地放着条木头雕的游龙,便踱过去半蹲下腰,仔细打量了一番。 纪南星跟过去,也认真看了看。 这条龙雕得很好,栩栩如生,威武霸气,就连鳞片、胡须、爪尖这种细处,都无不精致极了。 今年可是龙年…… 正在这样狐疑地想着时,背后有人轻轻咳嗽了一声。 她和姚素心恍然转过身去,只见裴逸坐在轮椅中,抬头默默地看着她俩。 他穿着家常的青袍,玉冠束发,看着温文尔雅极了。 纪南星往他背后看看,问:“你怎么在这儿?节度使萧郎君人呢?” 裴逸依旧平静地看着她,“萧郎君回京了,节度使……是我。” “什么?”姚素心震惊地后退一步,撞到背后的花几,那条木龙啪叽一声摔在了地上。 纪南星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姚素心捡起了龙,放回花几上,问裴逸道:“英国公您怎么……又变成了节度使?” 裴逸好脾气地对她解释:“那日在船上,萧郎君便同我抱怨,说他年纪太大,实在管不过来临川这许多事,多次上奏辞官,只想回京养老,只是如今圣上刚刚继位,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继任,他走不掉,甚是痛苦。” 姚素心又问:“所以您就主动请缨了?” 裴逸点点头。 如意堂开张那日,他便与萧伯勤一同上折,八百里加急送到了京中,说愿意毛遂自荐,替萧伯勤任临川节度使。 节度使是从二品官职,他要做这个职位,只是平调,并无不可。 即便如此,他还是担心圣上嫌他年轻,又要等着他回京,不愿意将这个缺给他,也怕百官说他讨这个肥差,故而在奏折中提出用先帝当时赏他的那只金爵来换。 一只终身免死的金爵换个同品的位置,实在是他大大的吃亏了。 圣旨几日后从京中传来,临川的节度使换成了裴逸,萧伯勤当日便开始收拾家当行李,三天后就带着家眷回京了。换节度使这等大消息,要到每月初一才会张榜告知全州百姓,今日是二十五,所以纪南星他们来前都还不知道。 纪南星还是一脸淡然,姚素心却已高兴地鼓起了掌:“这可太好了!阿弥陀佛,以后我和纪娘子的生意,可是谁都不怕了。” 裴逸对她客气地一笑,姚素心也是个有眼力见的,深知自己绝不是今日主角,行了个礼就道别:“裴郎君,纪娘子,我刚想起来今晚约了人,这得赴宴去了,您二位慢聊。” 这会儿还不到中午,她就说要去赴晚上的宴,只是剩下二人谁也没心思拆穿她。 姚素心扭身就走,纪南星却始终不说话,裴逸以为她又生气了,抬手抓住她衣角往下拽了半寸,带着懊恼急急地解释道:“不是我又要自作主张,只是……只是讨要官职一事,不知结果如何,我心里没底。但即便是陛下不同意,也不会迁怒于我,我也还是会留在临川,另想办法,对你不会有分别……总之不论如何,你在哪儿,我就一定在哪儿……” 纪南星缓缓在他面前蹲下,抬手按住了他唇。 “所以……你是真的想好了,一定非要赖上我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