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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衣x池小鱼】郎骑竹马来

    【秦鱼】郎骑竹马来

    6800+短打,狗血沙雕ooc文学

    非典型秦衣,非典型池小鱼,订婚同居,狗血老梗一方变小。

    商业联姻,池家是皇后的母家。

    池小鱼是正经的粉丝,秦衣太太团第一粉头,氪金大粉,但是偶像结婚等于塌房,哪怕是和她结婚也一样。她比起真人更喜欢纸片人秦衣。

    这两人目前对彼此还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由于出现的时间点太过奇怪,池小鱼变小之后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做核酸。

    小姑娘穿着身松松垮垮的裙,坐在塑料椅上,脚尖碰不到底,荡啊荡地,有一搭没一搭踢对面老头垂下来的白大褂。她身材缩水,短裙当长裙套头往腰上一扎,绉纱披肩当外套裹,免费赠送的衣服理应被感恩戴德并风光展示,哪有像这样没急匆匆地把半成品拿来凑合的。虽然是自己设计的衣裳,这么掉面儿地露给人看,她心里还是有点委屈。

    四面都是不认识的面孔,人群中穿长衫而站着喝豆浆的唯四人,都是秦家派来盯着她的,大热天包手包脚一副做作样子好似当代孔乙己,她有点怂,又私心觉得被几个神经病压着出门实在太丢人,眼珠子转来转去,被慈眉善目的社区医生拿棉签捅嗓子眼,

    “啊——池小鱼,乖乖张嘴,只是做核酸,不要害怕。”

    池小龙过去十几年一直活在池小鱼的阴影下,便宜堂姐性子焉坏儿没少让他顶锅收拾烂摊子,本以为上了大学终于可以远离被奴役的命运,没想到上天给他开了一个狗洞之后反手把门堵死了。秦家新夫人返老还童后一问三不知,翻遍记忆只记得池小龙这个马仔小弟,为联姻关系的和谐大团结,池小龙临危受命。优等生不惜网课挂机,开了直播在屏幕那头张大嘴示范啊啊啊个没完,偏偏池小鱼好像是他命中注定的克星,冷眼看他傻不愣登地露出两排大牙,歪着脑袋看猴戏似的一点表示都没有。唐琥珀在他身边露出半个脸,抿嘴直笑,在心上人面前出丑,臊得人由面子红到里子,从耳朵根儿红到嗓子眼儿,社区服务的志愿者测完jiejie的核酸无意看了一眼屏幕后的弟弟,笑容爽朗声如洪钟:

    “弟弟你这喉咙看着好像是扁桃体发炎啊,早治疗早康复!”

    秦家一早就派人跟池家知会了,可那边的动静却像是十几年前受了什么祸害似的心有余悸,打听出她现在的年纪最多六岁,大门一关把亲生女儿往外推,全然不想再要。

    秦家老太听闻此事倒没有旁的话,一声不吭简直不像她那八婆碎嘴的性子,被底下人催了两遍才慢悠悠丢出一句:“那就给家主养着吧,反正也是他的人,哪有嫌年纪小就退给娘家的,曾经光华公子的紫夫人不也是这样养出来的吗。”也不怪她这么猴急乃至于连避嫌都不管了,近来插在秦衣身边的眼线总说他们相敬如宾,还是外宾,同屋像异地,讲话一句一停顿像是等一个不存在的翻译。

    既然天降系感情难培养不如趁此机会玩一波青梅竹马,没准就看对眼儿了呢!

    上头最近下令整顿娱乐圈,又正好撞上云端全境疫情管制,秦衣演艺事业暂且搁置下来,为数不多能接的工作是去云端戏剧博物馆给一群教授唱戏,然后吹嘘,再唱戏,再吹嘘,假模假样地讲讲国学不易文化复兴,编成文章发表在报纸上,格高意远浑然天成,为他和身后的秦家再添几分光。既然最近出卖色相不大方便,秦老板索性在家琢磨如何搞点情报再从墨资本家手下赚点零花钱。大家都是成了精的狐狸兼之斗王级别谜语人,戴着口罩勾连眼色呵呵假笑,遮了脸上细微表情,对方的演技烂得发指,可以清晰看见那双灰蔼眸中赫然浮动着四个大字:假一罚十。

    好吧,墨总裁向来不花冤枉钱,高价悬赏来的主角团瓜也得要吃着保熟才肯刷卡。

    “青青。”

    他正胡思乱想,池小鱼把手上东西一丢,从屏风后头探出脑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很乖巧的模样。姑娘家脸小,尖尖下巴饱满额头,头发不绾拢在耳朵后面,显得眼睛尤其大,绿玉似的发光。秦衣不太适应视线的变化,原本看人只到肩膀,如今要低到腰下面,弯腰看久了容易腰间盘突出,她走过去拽他衣袖,仰头望来,十分楚楚,一看就是无聊要找人玩的意思。

    一夜之间,未婚妻被神秘力量拍扁成一条小小鱼,秦衣有点头痛,翻转了整个池家做鱼缸都不够大,就秦家大宅这种豆腐渣工程产物,哪里能让她折腾。

    想是这么想,却不能说出口,伤了小姑娘的心不算,若要传出去,在倾云城就地隔离的老太太又要一通电话打过来骂他苛待未过门的妻子。

    天地良心啊,为了她的睡眠质量,他堂堂家主都屈尊睡沙发了,那才多大点地方,他一米八缩手缩脚蜷成一只基围虾,而未婚妻一条巴掌大的小鱼占着一整张黄花梨拔步床,横两米纵两米,螺钿彩绘雕花镂空,上床还有三级台阶要走,棺材似的装着人,到处充斥着一股纸扎的阴间华丽风。

    房间中央横隔一道琉璃屏风,描的是唐寅的海棠春睡图,从她那头看过去,秦衣枕在沙发上的侧脸刚好能朦胧地透出来,半遮半掩,眉目如画,花色人面交相映,很有点欲拒还迎春色暗涌的调调——当初秦老太太勉为其难同意分床睡也是认同半脱不脱最性感的亘古真理,主动比强迫来得更好,美色在前小姑娘迟早要爬床。没成想池小鱼的性癖就是美人如花隔云端,雾里看老婆,又美又远,适合她这种叶公好龙粉丝。惊鸿一瞥乱心曲,这下连白天说话都要隔着那层狗东西,于是老太太一把年纪又得劳心劳力琢磨如何把这两不省心的小兔崽子赶回同一个枕头上。

    某天秦老板半夜收工,进门便听见她睡得熟了含糊不清说梦话,大意是大清都亡了一百多年怎么席梦思还没有进入云端,哼哼唧唧嘟嘟囔囔翻来覆去只捡一句腰疼讲,听得好不可怜,好吵。

    遂去把沙发上的被褥也抱来给她垫着,自己披着薄衣在桌前坐了一晚,没想到次日老太太那边就送了个条过来,专挑池小鱼贪睡过头发足狂奔跑去上早课无暇顾及其他的时间点,神神秘秘仿佛见不得人。

    ——君之臂与棉花孰软?

    文绉绉的一句话,本意还是催他们同床共枕,秦家老夫人沦为拉皮条的,真是丝毫不觉得自己掉价,只想迫切地让他们早点滚到一起去。宅斗半生的女强人十分不能理解儿媳妇的女孩儿心性,池小鱼分明就是喜欢秦衣,满床抱枕趴趴大头棉花娃无一不长着卿千颜的脸,每晚她粉面含春地睡在华丽棺材床里,远看好像万人坑殉葬。

    她以为那个小姑娘得了消息肯定为这段联姻欢天喜地,没成想第一天相看的时候她却扭扭捏捏,只一味低头嗯嗯嗯,要不就是盯着自己的指尖不说话,一个眼神都不敢往对面的相亲对象身上放,叫人不免疑心秦衣是否背着秦家暗地里威胁过她,否则怎么会弄成这副尴尬局面。诚然,池小鱼是秦衣的粉丝没错,可这年头还有不想睡偶像的粉丝吗?

    秦家老太活了大半辈子实在搞不懂,她既然都痴汉到跟秦衣等身抱枕睡一张床,为什么还能把秦衣本人原封不动地晾在沙发上,看一切像秦衣而不是秦衣的周边,眼神情意绵绵缠绵缱绻,而看秦衣,三分眼馋三分炽热四分悲痛欲绝,眼睛里居然能看出一张扇形图。

    “小鱼,是无聊了吗?”

    所幸秦衣上一部戏的角色刚刚杀青,妇产科医生人设还没有忘光,通杀老幼的亲和力犹在,他闻言,温温柔柔露出一个笑来,暖得好像能把石头都软化。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什么比一觉醒来看到酷似未婚妻的小女孩赤身裸体只裹着一条被单坐在身边更可怕了。经历过大风大浪,他现在已经能比较冷静地面对缩水了不止一圈的池小鱼,甚至还能祭出招牌假笑,真不愧是卿千颜。

    “想出去玩么?”

    池家虽然不要人,但三令五申不许她碰电子设备,想来是青春期的追星狂热令人印象深刻,唯一的娱乐活动只剩出门遛弯。不过她也确实是太疯了,提亲那天秦衣亲自到池家去,池小鱼不在,正巧遇上池小龙来串门,神情复杂地给未来姐夫引见了堂姐在走廊深处的书房。把门拉开窄窄一条缝,模模糊糊看进里面去——好家伙,一水儿的秦衣周边,吧唧娃娃手幅透卡,限量版签名海报成打批发甚至贴到天花板上,粉味委实太冲把偶像本人逼得踉跄后退。要是让她在现在这个半点自制力的都没有的年纪再爱上哪个小鲜rou,那可就大祸临头。然而,池小鱼正处在文盲和知识分子过度的尴尬期,没上几天过学不大识字,叫一个小孩子看秦家书房那些成功商人厚黑学也太过为难,索性干脆把她和一堆秦衣周边放在一起。

    “想。”

    她不闹的时候很乖巧,听见别人唤自己的名字立刻转过头冲着人笑,五官秀致,跟个雪团子似的,点点糯白牙,笑容好像甜丝丝的冰糖。秦衣初次遇见几乎受宠若惊,池小鱼刚从相亲饭桌上见到他那会儿局促得要命,没说两句话,脸上的红色就飞到耳朵根儿去——五成愤怒五成羞,天可怜见,自同居以来,他可从来没得过这姑奶奶如此待遇。

    小小鱼还没养出大小鱼那种往好听了说是近乡情怯往坏了说是叶公好龙的品质,年幼无知不懂事业粉素质为何物,只要见了好看的东西不管是人是狗都想要。手指幼小,轻柔地接过他从床上翻出来的卿千颜棉花娃娃,认认真真地在脸上亲了一口,眼神潮湿明亮,像在酝酿着什么似的,瞧着很是爱怜。

    然后她当着秦衣的面把娃娃的裤子恶狠狠地扒了下来。

    敢情亲那一下是给它做心理准备吗?

    虽然流氓,但实在可爱,正主被她一双翡翠似的大眼睛看得心里咯噔,默许了这样的行为,流氓就流氓吧,反正不是脱真人裤子,一个破布娃娃都那样那样了还讲什么男德。

    “它累啦。”

    池小鱼大约是怕秦衣觉得她喜新厌旧,立刻找补了一句,说的很委婉,秦衣余光透过屏风隐隐约约看见光屁股的娃娃呈倒栽葱状插在马克杯里,两条棉花腿劈叉对着天花板,被吃干抹净后的死相分外难看。

    小孩毕竟是小孩,大脑发育未成熟,尚未明白意yin的好处,哪里知道老婆之所以是得不到的才最好,是因为一份美丽要在臆想中才活色生香。她就不,小孩子喜欢能切实捏在手里的玩意儿,棉花没点反应自然没有活人好玩,池小鱼目光乱飘,忽然发现他手上正握着的眉笔,跃跃欲试。

    “想要为我上妆吗?”

    秦衣看出她的心思,莞尔而笑,美若天仙,朱唇微动,吐气如兰——

    “达咩。”

    如果不是下午要上工,他其实不介意把自己的脸贡献出来当画布,然而纵观宇宙无垠世界之大,精神满足和物质需求向来只能二择其一,卿千颜温柔地抚摸了未婚妻毛茸茸的发顶,耐心解释他顶着蜡笔小新的眉毛出门不是可能而是肯定赚不到钱。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家主语气之坚定,拒绝之果断,叫门外偷听的人心里十分慌乱,私以为他们岌岌可危的夫妻关系终于宣告破裂,外宾都做不成直接宣战,急忙向主子汇报,逃跑时竟不慎一脚把花盆带倒。

    好了,完蛋了。

    秦家主宅里住的那伙儿倒霉亲戚平日游手好闲,既信谣又传谣,等传到秦家老太耳朵里,拒绝画眉已经演变成他要抛妻弃子卷款跑路——他们主要还是怕卷款跑路这一条,秦家上下几百号人全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聚是一坨屎散是羊粪蛋,只有性癖变态程度在同辈里出类拔萃,光长出了秦衣这一根儿有出息的独苗苗,还是别地儿移植来的。

    秦老板兢兢业业这么些年,临出门前又双叒叕被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绊住脚,老太婆阴阳怪气敲打了一通契约精神婚姻责任和东门左拐巷子口那个偷偷摸摸看他的老乞婆云云,一顿反向cao作成功让他窝了火,有那么一瞬开始认真地思考带上池小鱼和她108个秦衣娃娃携款潜逃的可能性。

    秦家老太恨铁不成钢:“你不能留她在家一个人出去啊,感情,感情,你们要培养感情懂吗!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我东西都给你备好了,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啊?那我一天光培养感情啦?我不上班你吃什么?

    秦家逮着个傀儡家主使劲薅,人间只闻藤缠树,世上哪有树缠藤,他原先是抱秦家的大腿,没成想过了几年变成秦家拖他的后腿,身体力行证明了云端的古话:抱腿人终成大腿。

    “……是,儿子遵命。”

    秦衣端着的古典公子人设十分纯孝,对着名义上的妈不好撕破脸,但要他跟刚过膝盖高的小姑娘你侬我侬谈情说爱,光是心理那一关就过不去,虽然秦衣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这种类型的品行不端道德败坏。

    可也不能把老太太的话当个屁放了,毕竟太后不死皇帝再怎么牛逼格拉斯终究是个太子,遂无奈嘱托人领她去看看今天下午的曲苑杂坛,刚巧是他待会儿要直播的《游龙戏凤》。

    一见钟情已经没可能,日久生情更是扯淡,只好寄希望于艺术表演有跨越年龄的感染力。

    ——————

    华灯映水,月上柳梢,云京城的夜景无论什么时候欣赏都是极好——只要别堵在立交桥上。

    云端故步自封这么些年,终于在他们这代开眼看世界,但基础建设跟不上,偌大个云京城也就造了几个立交桥,刚投入使用没多久,堵得惊天地泣鬼神。管你开宾利林肯还是玛莎拉蒂,下班高峰期不等个三小时绝不算完。秦衣唱了一下午李凤姐连口水都来不及喝,磋磨到八点还在桥上堵车,两眼发黑饥肠辘辘,优雅矜持地摸荷包,只翻出一颗堂弟的满月奶糖。

    笑一下算了。

    秦衣百般无聊,发信息问堂弟未婚妻今天心情如何,有稍微从角色爱上本人吗?

    堂弟答:“看了,夫人说挺好的,就是没字幕。”

    他唱的句句都是中文吧,况且就算有字幕她现在也不识字啊。

    “还说了别的吗。”

    “说,姜梅难吃。”

    那倒是。

    他对此十分赞同,甚至对未婚妻的品味肃然起敬。秦家老太为了以示疼爱秦衣这个遗落民间的孩子,当着外人的面没少给他吃贵得要命陈得掉牙的腌制果子,怪味直冲天灵盖,好久才缓过来。秦家表面功夫做得很足,怜子之心演得路人皆知,他迫于环境练出一流演技,假笑吞下,小手帕叠的四四方方按在手心里,再趁人不注意吐进去。

    “那长平呢,和小鱼玩得好么?”

    “嗯…好是挺好,这要看哪一种好了。”

    堂弟忽然吞吞吐吐起来。

    秦家变态扎堆,正经对象秦衣要去养家糊口,其余的正常人要么年纪过大折腾不了几下骨头就散架,要么正值青春叛逆期,刘海盖过下巴成日葬爱,跟小孩说不上话,放眼过去唯有堂弟的大儿子长平,今年五岁不到,瞧着根儿好像还没败坏成他叔叔伯伯那样,索性叫他带着池小鱼玩。

    至于为什么不要徒弟小九来当这个光荣的倒霉蛋……

    光屁股娃娃头朝下塞进杯子里的惨状实在太让人印象深刻,秦衣委实担心花了大精力培养的徒弟会惨遭毒手,成为下一个被扒光了塞进洞里的秦衣周边。

    “他们…摘了点花。”

    池小鱼很会当jiejie,这种年纪的小姑娘总是有自己的方法使弟弟听话,受害者一号池小龙每每提到那段经历都戴上痛苦面具,俨然是不堪回首。

    她趴在台阶上写写画画,小长平跑进来,怀里抱满了花。

    秦家在云京置地买房豪气冲天地造大屋,争取早日步入云端贵族一列,人家刷漆就刷漆,人家造景就造景,简直像个学人精。小辈也得跟云京城中的贵族青年一样留长发,到及冠取字再一并剪去,长平年幼,蓄的头发刚过肩膀,在大热天里闷出一后背痱子。池小鱼把秦家老太送的梳子找出来,上头刻着的什么和合二仙石榴开花统统不在意,兴致勃勃地给他扎小辫,五颜六色的皮筋绑了满头辫子。长平也不知道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同意了,紧闭双眼,神情仿佛英勇就义,扎成刺猬都不吭声。

    等到堵车结束,秦衣进门,见一只刺猬一条鱼蹲在院落台阶的水门汀上乱画,墨道歪歪扭扭如虫子蠕动,一团叠着一团,旁边是三两枝黑漆漆的棍子,定睛一看,居然是他的眉笔,惨遭砍头无一幸免。他犹豫片刻,不知道要不要昧着良心称赞一句“好画,真是山峦叠嶂奇峰俊秀。”

    “伯伯。”

    同龄的孩子玩的开,池小鱼是个活泼性子,很能带坏小孩,长平原本又怂又乖,踢到石头还要忙不迭地说对不起,被她一撺掇,居然胆大包天到把院子里并后花园的花全薅秃了,小小几级台阶仿佛贼赃窝点,大片嫩绿枝条拦腰折断焉了吧唧地在地上躺尸,眼看就是下一秒嗝屁的状态,老太太上个月着意叫人新种在他院子里的芍药茎被两个小鬼踩得奄奄一息命不久矣,华佗在世都要摇头说达咩。

    怪不得他回来路上看见所有人脸上都一副如丧考妣的神情,秦衣表面上无甚波动,心里却想:好,老太婆附庸风雅满园种花土到没边,早就想换了,明天一早马上叫人搭个棚子种点丝瓜,没几天藤蔓就冒出来了,脆生生的,还绿,年轻水灵生机勃勃仿佛植物界池小鱼。

    “你画的是什么?”

    秦衣细细端详,以他没上过学不上不下的美术修养着实无法从这团四不像里看出什么端倪,难不成是云端最近兴起的新派艺术吗。

    池小鱼说,狗。

    她指着下面那块不可描述的黑团,“大狗,”上头小一点的黑团:“小狗,”上下两片污糟黏在一起,远看好似一坨狗屎,说它是史努比贴贴都抬举了。

    “这副画叫什么?”

    “狗叠。”

    外头眼线阴魂不散,闻言装模作样咳咳了几声,提醒他们不要阴阳怪气被世界当程序错误清掉,却不料呛了口水,只得蹲在洞门后头肺痨一样喘。

    秦家除了老太太,倒也不是人人都是演技派,见了这样拙劣的演技,秦衣登时便自得几分,心想若是自己哪天彻底得罪了拉郎老怪秦老太太,在家主位置上混不下去至少还能靠自己老本行吃饭。这年头当个总裁哪有娱乐圈挣得多,没准再过几年他火遍七国,连灭了国的废墟都要揭棺而起抬头看他的全息3D摇滚音乐会。到了那时候,大陆顶流卿千颜还要忍辱负重薅墨总裁羊毛吗,大笔一挥包养墨丘利整天灌他吃两斤姜梅子都不在话下。

    只可惜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秦衣不仅要低头,还得卑躬屈膝,为彰显男子气概弯下腰去单手把年近20的未婚妻跟倒拔垂杨柳似的抱起来,一点都不浪漫。

    “唔…”

    池小鱼摇摇欲坠地坐在他手臂上,她性子实诚身子也很实诚,rou都是实心的,揣在胳膊上重得很,长平怕她摔下来,伸手在下面虚拖着,白净脸上纵横几道黑色,一望便庆幸临出门时没由着她画眉。她下午顶着咿咿呀呀的唱腔看完了整场表演,没有字幕,具体演的什么不记得了,唱的什么也不记得了,只在心里模糊存有个印象,眼前这个男美女好像是她微服私访把到手的贵妃娘娘,和池小龙那等马仔不可同级而语。

    秦家虽然不能太管束她的娱乐活动,但吃住等基本的规矩还在,他有点后悔说今天回家,他前脚进门厨房后脚才开火,往日里他都是悄悄给池小鱼知会一声让她到墙根边上的狗洞里拿外卖,结果今天高架桥十八弯堵得人欲生欲死,恨不得协下生双翅飞到天尽头,浑忘了这事。小姑娘大概是饿惨了,绿眼睛幽幽地看着他,很委屈,秦衣心里有愧,索性把那颗漏网之牛奶糖剥给她。

    “谢谢,青青。”

    他心里一颤,受不了被别人亲亲热热喊小名,干脆把她下巴擒住了。

    池小鱼喜欢甜食,面前人又十分养眼,倦怠时送到手边的两样都很好,忽然对这个地方有了一种归属感,于是便笑起来,伸出食指拨弄他耳垂上的丝绦,眼睛弯弯如月亮,眼神澄澈,直把人心里看得一颤,满心污秽都像被净化了。秦衣日常陪着假笑,心里却有点苦涩,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好像老丈人,父爱如山,无痛当爸。

    堂弟在院子外头冲儿子抹脖子杀鸡使眼色,长平得蒙恩赦,把花随手掷在台阶上好似给狗叠上坟,抖搂干净衣裳拔腿就跑,一头受尽屈辱的小辫儿到处乱甩,惨不忍睹。

    院子里能开的都被他们摘了玩,花园里的一水儿姚黄魏紫被掐头去尾凄凄惨惨丢在地上还嫌不够,更兜满了一裙子的海棠。山中无老虎,未来的家主夫人最大,下人都不敢管,等到秦老太回来看见满园残花,大概能心疼到背过气去。

    没准现在已经被人告诉过去气晕了。

    秦衣很不厚道地偷着乐,池小鱼给老太婆添堵如同给他抒恶气。池家是皇亲,太子妃又病成那样,池家要把持下一任皇后就得时刻准备着后手,只要皇后心里一天没有定下要不要池小鱼顶她姑姑的班,这门亲事就一天没实在落到手里。

    老太太心急却不知如何使力,托未婚妻的福,秦衣也少挨了几顿家法。原因是怕他们坦诚相见时膀子上鞭痕交错显得难看,恨恨骂几句拉倒。殊不知两人分床而居各自睡得舒舒服服,秦家风水背阴连虫子都嫌晦气半夜懒得光顾,床帘一拉屏风一摆,睡眠质量直逼尸体。

    他抱她起来,裙子上的花瓣便顺势撒落满身,秦老板今天穿的一身石青色的袍子,襟口用银线绣了江水纹,压襟是一块羊脂白玉,雕做玉兰,配月白长穗,配白花,很有风雅的意思。池小鱼自小颜控,自然喜欢他这样漂亮,摸着秦衣的脸,把手心里藏着的一朵海棠别在他耳朵上,与众不同玫红芬芳,硕大地开着,红配绿衬得人好似村姑。

    “好青青,来来来,我与你插上这朵海棠花。”

    字正腔圆抑扬顿挫,她不懂戏,念得好大声,大义凛然,圣恩浩荡,弄得调戏也不像调戏。秦衣还没回过神来,她就跳下来笑嘻嘻地跑走了,手心里塞了张丝帕,紧紧包着什么,拆开一看,赫然是一把没吃完的姜梅子。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