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
库洛洛低落的心情到晚上的时候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库洛洛好奇地东张西望，酷拉皮卡又开始嫌弃库洛洛很烦。 “你不想试试这个吗？” “你自己去试就可以了。”酷拉皮卡自动自觉地和库洛洛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他发誓，他对不远处的大头贴机器没有任何意见，他只是不想在库洛洛面前继续添加黑历史了。 “啊，可惜。”库洛洛从机器里出来，半真半假地埋怨。 旅馆离繁华的街区有一段距离，他们逛到只剩最后一班巴士了才乘车回去。 在车上，库洛洛对酷拉皮卡说，“如果不是冬天，我们可以走回去。” 酷拉皮卡在心里略微恶毒地想，这跟是不是冬天有什么关系，纯粹是现在的你怕冷而已。“有好几公里呢。” “我小时候还挺喜欢探险的，垃圾堆里经常有有意思的东西。” “那你夏天再来吧，这个地方夏天不是有试胆大会吗？” “你不一起来吗？” “不知道到时候有没有空。”酷拉皮卡手指交叉在一起摩擦着，看着指尖，仿佛在自言自语，“真是难以想象，我们最近还在谈论分手的事情。” “你现在又是怎么想的呢。”库洛洛侧过脸看酷拉皮卡。 “我不知道。”酷拉皮卡也看向库洛洛，“可能再过段时间你也会忙起来呢？” “抽空保持联系就好了。” 酷拉皮卡看向摇摇晃晃的扶手，“什么时候才能把事情做完。” “是啊。”库洛洛跟着看向车顶。 酷拉皮卡用手肘捅着库洛洛，“你还不如继续认真想想怎么让我这里生意好点。” “这几天就先休息一下吧……好，好，回去再说。” 酷拉皮卡知道回去了也没什么时间讨论。 库洛洛先一步浸到温泉水里，“你不下……”库洛洛话还没说完就被酷拉皮卡下来时的水花打断了。库洛洛捧起水浇在自己脸上，把水抹掉，呼了一口气。酷拉皮卡慢悠悠地从水里出来，理着湿漉漉的刘海。 “喂，你要不要这么故意。” “我怎么故意了？” “没什么。” “我感觉你还是怪怪的。”酷拉皮卡瞥了一眼库洛洛，库洛洛竟然没跟他继续斗嘴。 “你才是很奇怪。”库洛洛一脸纯真地说。 “哈？”酷拉皮卡难以置信地看着库洛洛，搞不懂库洛洛是从哪里来的自信这样评价他。 “你昨天和今天都说了很多了不得的话。” 确实是的。酷拉皮卡感觉害羞已经没用了，干脆不回应库洛洛，将身体沉到水里，在水里吐着泡泡。好暖和，好解压，酷拉皮卡开始考虑要不要在浴室加装浴缸，想想还是算了，能有泡澡闲情的时间太少。他一边享受着，一边听库洛洛在他旁边念叨。 “你昨天说‘永永远远’，永永远远是什么，人们谈论永永远远的时候，是真的想要在永恒的时间里续存吗？不如说人们只是渴望某个瞬间永远发生。更何况，人的寿命是有限的，对人类来说，只要能覆盖从活着到死亡这段周期的时间就算永远了吧。” “我记得你相信有灵魂。” “这只是我的想法。人死了之后，还是不要受到活着的束缚比较好吧，当然我知道你想让我死后下地狱，不完全斩断跟活着的时候的连接。”“然后是你说的，期待的实现。在我有限的寿命里，期待是否实现，对于我本身的存在是没有影响的，我只是会……永永远远地失望。这是我的问题吗，是其他人的问题吗，还是时间的问题？我想谁都没有问题，每个人都在做自己想做的事，结果就变成这样了。”“酷拉皮卡，我不想接受这个结果，因为我感觉这样太寂寞了。” 库洛洛难得直白地说出心中所想，酷拉皮卡消化着库洛洛说的一长段，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库洛洛从水里抬起手，似是要抓住水蒸气、在一片虚空里抓住什么东西。周围很静，库洛洛手中的水滴落到水面，声音和涟漪一起荡开。 “寂寞吗？”酷拉皮卡沉思着，从环境中他体会到了一点点库洛洛的心境。 “嗯，寂寞。不过只有人会感到寂寞，时间不会，永远的时间是最残忍的。” “所以你想要的是超越时间之外的东西？” “会有那样的东西存在吗？会是什么东西呢？” “我不知道，可能神会知道吧。”酷拉皮卡对库洛洛的想法不是很感兴趣，他现在还有太多事没做，没空考虑这些问题。他想了想，对库洛洛的想法提出疑问，“你是宁愿寂寞，也想要以人类的身份去创造某种东西、去挑战时间吗？人是永恒处在时间里的，你既是时间的挑战者，又是时间永远的囚徒。” “差不多是这样。我说‘是’的话，你会怎么想？觉得我自不量力，觉得我的想法、做法毫无意义？” “你自己心里很清楚吧，你让我找理由去说服我自己，你也只要一个理由去说服你自己，我的想法很重要吗？” “为什么不重要呢？” 酷拉皮卡看向库洛洛，他不理解库洛洛的想法，“因为我现在是你的恋人，所以我的想法很重要？” “举个简单的例子，恋人们常常会说，‘我想要我们永远在一起。’如果人拥有无限时间的话，还需要加永远作为修饰吗？在时间无限的条件下，如果还有人说‘想永远在一起’，才说明是真的想‘想永远在一起’吧，因为没有时间这个因素干扰了。” “人是会变心的吧，无限的时间不是一种诅咒吗？” “你想怎么理解都可以。” 酷拉皮卡在心里修正了对库洛洛的看法，不是因为他和库洛洛是恋人，所以他的想法重要，而是因为他是库洛洛喜欢的人，他的想法才重要。库洛洛强调的是永恒不变的、纯粹的、互通的心意，在无限的时间里永远在一起，无限存在的真心吗……一个人用不会改变的真心去对抗时间，听起来像个老掉牙的骑士故事。他们两个命运如此曲折，生命随时都会消亡，心意也可能会改变，为什么库洛洛还要有这样的想法，明知道结果有极大概率不能如愿……他感觉现在的自己回应不了库洛洛的心意，“跟我在一起，你不会感觉很寂寞吗？” “寂寞啊，但是……”库洛洛把酷拉皮卡压在水池边，开启他们见面后第一个热吻。 库洛洛仿佛要把昨天错过的弥补回来，酷拉皮卡感觉周围变得很热，水蒸气的存在感太强了，他喘不过气。库洛洛架住他，他们紧密地贴在一起。酷拉皮卡晕乎乎地看着库洛洛，库洛洛现在的模样跟他的想象重合在一起。库洛洛的面容被浸湿了，眼神里全是对他的喜欢，脸颊泛着大片的红。他忍不住伸手去触碰，很烫，他想把手缩回来，被库洛洛摁住。 “我觉得和你在一起很好。”库洛洛说完就看到酷拉皮卡的脸更红了一点，酷拉皮卡想躲闪，没有地方可以躲。酷拉皮卡好像并不能拒绝他（严格意义上不算突如其来）打直球的情话，酷拉皮卡沉浸在他的柔情里，神情逐渐呆愣，他觉得这个模样的酷拉皮卡很可爱。酷拉皮卡的眼睛变红了，像浸在水里的红宝石，他觉得很美，然后他心里开始难受起来，他把酷拉皮卡抱得更紧了。 “放开我。” 库洛洛放开了酷拉皮卡。他一点都不想放开，要是时间能够在这里驻足就好了，多一些这样的时间就好了。 “你就这么……”酷拉皮卡把后半句咽下，抚摸着库洛洛的眼角。 “我喜欢你。” “我知道了，笨蛋。”酷拉皮卡终于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了，他感觉爽快多了，库洛洛一副遭到重大打击的表情让他感觉很开心。 “你根本就不知道——” “我们出去吧。”酷拉皮卡愉快地说，此情此景他应该说更多的，他不好意思说，于是他做了更过分的事。他把库洛洛拉下来靠到自己肩上，在库洛洛耳边说，“那就麻烦你好好讲清楚，你是怎么喜欢我的。” 临睡前，库洛洛把酷拉皮卡拥抱在怀里，“听你今天说的那个梦，我感觉好开心，你在找我，被人挂念是很幸福的事。” “不是梦里不也这样吗？好吧，我们的联系是少了点。” “睡吧，做个好梦。” “你也是。”酷拉皮卡亲了亲库洛洛。 次日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两人悠闲地喝着小酒，玩着双六，等待看烟花时间的到来。 酷拉皮卡以为会很难熬，毕竟他已经习惯一个人跨年了，跟另一个人跨年是他没有考虑过的，特别那个人还是他的复仇对象。他现在心里很平静，只有淡淡的伤感。“流星街，会很热闹吗？” “会哦，会有很多人很多吃的。过来。” 酷拉皮卡挪到库洛洛的怀里。 “很难过吗？”库洛洛问。 酷拉皮卡摇了摇头，“有一点。” “我还以为你不会过来。” 酷拉皮卡下意识地回，“我不过来的话，你怎么办啊？” “就这样过去了。” 酷拉皮卡想，今年对库洛洛来说可能是个特例，他其实不好说什么。明年他们还会一起过吗，明年的他们会在哪里，在做什么。他会适应吗，适应这份恋情，适应跟库洛洛在一起的感觉。他们今年已经很努力了，应该得到褒奖。“今年真是不可思议。” “是啊，我根本无法预料要发生的事，我感觉这段时间是从命运那里偷来的。” 酷拉皮卡推了推库洛洛，库洛洛说得听起来还是没有什么信心。 “好啦好啦，别推我。我在想跨年的时候要说什么。” “说什么？” “新的一年请多指教？会不会太严肃了？” “随便你，我想眯一会儿，喝得有点多了。” “去躺着吧。” “不用，就这样。” 这次又换成库洛洛牵着他走了，酷拉皮卡想。人有点多，他不想挤到人群里，主动贴着库洛洛走。真的好吵啊，耳朵被人群的欢呼、爆炸的声音占满了，都听不到心跳声了。 他们在人群中接吻，度过最后的一分一秒直到新的一天、一年来临。 “新年快乐。”库洛洛搂着酷拉皮卡望向绽放的焰火，他想记住此刻所有的感觉，消失了也还要记得。 “新年快乐。”酷拉皮卡偷偷看了一眼库洛洛，默默念诵着窟卢塔族的新年祝词，即使他们的新年不在这一天。 回到房间，库洛洛送出新年礼物，一个笔记本。“回去了再打开。”酷拉皮卡递给库洛洛一个长条盒子，红着脸说，“你也是，我回去了再打开。” “现在我们应该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酷拉皮卡也有点慌了。 “你刚刚有许愿吗？”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吧。” “我要说。” 库洛洛很郑重，酷拉皮卡感觉他的心脏受不了，他窝到库洛洛怀里才和库洛洛说，说吧。 “酷拉皮卡，我知道很有可能我们不会一直在一起，不在一起指的既是我们不在对方身边，也指我们不会再相恋。但是，如果你希望、愿意等我，我一定会等你，在时间的尽头、在死后的世界。” 酷拉皮卡伸出小指指头，和库洛洛的勾在一起。“我希望能更了解你。” “新的一年请多指教。” “我的新年还没到呢。也请多指教。” 尾声： 酷拉皮卡打开笔记本，发现就是普通的记事本，里面散落着库洛洛画的涂鸦和写的碎碎念。 库洛洛打开盒子，是一枚金色的书签，垂下来的吊坠刻着他们的名字。 酷拉皮卡联系侠客要走了黄铜制的圣母像与圣子像，他打造了一间专门用于存放火红眼的地下室，要来装扮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