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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

    周成思走出天牢,阳光晃得眼睛疼,大王爷的尸体不知道要送到那座乱葬岗,他也得赶紧拟一封奏折,为了彰显圣德仁厚,从轻处罚大王爷,太子也会借坡下驴,让大王爷死后仍葬皇家陵寝,当然那时会有一具按律法死去的假尸体出来充数。如此就算一切尘埃落定了。

    周成思还是有些恍惚,一时间对自己的厌恶涌上来,他有种想吐的感觉,他从小学武,师傅教他一个义字,也教他要嫉恶如仇,可他面对的从来不是一个黑白分明的世界,渐渐的好与坏不能区分所有人,有时他真想问问已经云游四海的师傅,嫉恶如仇,何为恶?战场上他不知道杀过多少人,天天见那么多血,人都木了,看见腐烂的死尸也可以旁若无物,只有战胜时去城里挑那些鲜亮的首饰,才觉得心里有些活气。

    大王爷应该是一个恶人,可是他也是哥哥,周成思摇摇头,没有想到自己的心里如此酸涩,不知不觉间走到沈清的书铺,她正在里面忙着,一身粉蓝色的襦裙好像夕阳未尽时天边的过渡色。周成思站在那里,看着她,那么生机勃勃的,那么快活的。沈清不经意往门外一撇,看见周成思站在那里,她有些惊喜的朝他挥手,跑出去抱住他,眼睛里跑出星星来。周成思捏捏她的鼻子,把头埋在她的肩窝里,沈清摸摸他的头,感觉他把力气都压过来,紧的有些憋气,她知道今天去审大王爷,他心里不会好受,本想早点回家等他,却没想到他来了书铺。就这样抱了很久,周成思抬起头,揉揉她的肩膀,道:“疼不疼?”

    沈清跨过他的胳膊,头靠着他道:“不疼不疼,有点酸而已。你怎么啦。”周成思牵过她的手,道:“清清,大王爷死了。今世为兄弟,却在帝王家。”沈清猜到一些,觉得什么也说不出口。周成思继续道:“不知道我是嫉恶如仇还是心狠手辣。”“成思,如果今天死的不是大王爷,是太子,是父皇,是我,又如何呢?”周成思看她一眼,一时间说不出话,是啊,成王败寇而已。“成思,要是你觉得政治斗争残酷,那你辞官也好,归隐也好,我都陪着你。”周成思笑了,看着她脸上有些红晕,轻轻亲上去,有些烫。沈清躲到他怀里,这还是在大街上。

    夜晚在沈清的感觉中总是突然而至的,她和周成思靠坐着看书写字,抬头望几次,天就黑透了。“成思,徐园的婚期就这两天了,听说秦襄垣还要回家再办一场婚礼,不知道京城这场怎么安排。这几天徐园都在家不出门了,我都见不着她。”“要说秦襄垣还是挺好的,听说连礼部尚书都被他邀请来了,我看他面子还挺大的。”“这有什么用,想想这大婚多麻烦呀,还要办两次,徐园肯定要累得不行。”“你呀,就是看秦襄垣不顺眼。以后徐园成婚了,你跟秦襄垣还是得好好的,嗯~”“知道啦。”

    半个月之后,徐园大婚,秦襄垣一个新科举子娶的事大理寺少卿的女儿,座上宾都是非富即贵,礼部尚书,刑部尚书,九王爷和王妃观礼,不得不说,这京城新贵非他莫属了。徐园坐在轿子里,心里并不太安宁。她想起自己和秦襄垣相处的一时一刻,她性子总是着魔不定,有时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要生气,秦襄垣更多时候像块木头一样,非的她耳提面命,他才明白她生气了。有时徐园被他气狠了,刚想抬手打他,他却是一句:你簪子斜了,我帮你理理,或者我带了芙蓉糕,你饿了告诉我,又或者昨天逛街看到的小玩意,送你。徐园总是一下子憋了气,心软下来,没法发作。徐园想着,就很想笑,他那么迟钝,她早该把他抛开,可每次看他一脸认真样,又心软。这大概真是冤家路窄。徐园也免不了要想一想周成思和沈清,或者大哥大嫂和二哥二嫂。都是模范夫妻样,可跟大嫂二嫂聊天,她们传授的都是些御夫的道理,甚至连对侍妾要宽容些这些话都说了,徐园是很不屑的,她就是容不了侍妾这种事,有一回都不行,但沈清总问她:你自己怎么想。徐园心里也总是乱乱的,她也很纳罕,清安怎么那么知道自己怎么想。她提起周成思,从来不会冠上自己的意识,他们之间都是发心发情的对对方好,真心比什么都重要。秦襄垣没什么特别的好处,至少是一个有真心的人。

    徐园脑子转着,身子随着嬷嬷指引摆弄着,仪式也不算繁琐,徐园坐在床上,想着还得去伏屏再办一次婚礼,心里一阵烦乱,她手里的案子怕到时要积成山了。想着想着,秦襄垣进来了,他走路的步子特别轻,好像他这个人一样,柔柔暖暖的。徐园的帕子被她揉的皱巴巴,秦襄垣看见把它抽出来,又把自己的给徐园。徐园一笑,道:“揭盖头啦。”秦襄垣才回过神来,他也有些紧张,大脑跟不上转似的,他手一抖一抖的挑开盖头,盖头的穗子都扫到徐园的脸上,徐园翻翻白眼,又想跟他生气。可一抬眼看见他的样子,心里一下子很平静,她笑起来,秦襄垣看着她也笑了。“秦襄垣,以后,你要是再敢不告而别的话,我可不会饶你。”徐园好看的眼角流露出些娇嗔的凶狠样,嘴巴嘟起来,红艳艳的。大红嫁衣刺的人眼睛迷离,秦襄垣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脑子嗡一声,吻过去。徐园想,真是呆子,还没说说话呢。但此时她已经无法连续的思考,脑子全被马上要发生的事占据,如入云端。

    周成思在前厅以茶代酒敬了一圈又一圈,沈清这边的果酒也喝了几轮,酒席刚告结束,宫里便来人让周成思和沈清速速进宫,周成思看看沈清,两人都有些心照不宣,肯定是父皇病情有变,周成思骑上马,嘱咐沈清道:“我先骑马过去,你刚喝了酒,别吹了风,坐轿子里慢慢去。冻雨,照顾好王妃。”冻雨一福身,挽过沈清的手臂,沈清有些悬心,道:“你小心些,别骑太快了。”周成思点点头,道“别害怕。”说着便一骑绝尘而去,沈清上了马车,心里有些坠坠,那位父皇,她虽未曾见过几面,可他与周成思,总跟有仇似的,之前沈清总觉得来日方长,这从小结下的结,哪有那么好解,可若是真有事,这结就再也解不开了,这得多伤心啊。沈清想到周成思伤心的样子,心里没法忍受,只催促马车快行。

    周成思一入宫,见太子和皇后都在病床前侍疾,皇后见他进来,道:“你父皇最想见你们两兄弟,你们好好陪着,我去煎药。”周成思拜见过,跪在太子的右边,看着父皇,竟然那么苍老,脸上的沟壑刀刻一般,深且蜜,还有白发,黑发夹杂在白发的中间,呈现出灰败的颜色,周成思眼眶红了,太子拍拍他的背,道:“放心,父皇刚睡着没一会,等他醒了,还有话跟你说呢,可别哭啊,小心父皇骂你,”周成思苦笑一下,道:“二哥,父皇的病到了什么程度。”太子看周成思一眼,道:“也没大碍,主要是父皇劳心太过,脖子承压不住,才有的眩晕症,以前没想过,父皇的岁数,在民间,该是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了。”周成思拍拍太子的肩膀,没有往下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