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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的夜夜噩梦辗转反侧,无日无夜狂背药典无眠无休地炮制药材……她低下头,看着不和少女年纪的双手,粗糙伤痕以及被毒性腐蚀出的斑斑点点……她看到自己以倔强到狂妄的姿态与族人对抗……那何曾不是茫然无助的绝望,宁要两败俱伤地拼死挣扎……因为不知下一刻会不会被命运打回原形而时刻绷紧的心弦,已经濒临崩溃界限……而她连哭都没有时间没有机会没有地方……声音却在这一刻陡然调转,如同一双手拂过她的面颊,悠悠的声音变得更加宽广,整个人也似乎被拉入茫茫空寂中,但随着寂寞而来的却是一种飘然,独孤中透着洒然……茶水变冷,天色变暗时,曲调终于收音。身形未变端坐的顾十八娘面容被日光的阴影所挡,看不清神情如何。“顾娘子见笑了。”信朝阳也未看她面容,低头笑道。“哪里哪里,大少爷道谢也如此风雅,实在是令人赏心悦目。”顾十八娘声音里也带着笑意说道。说着话站起身来,信朝阳也跟着站起来,一个施礼一个还礼。“多谢。”顾十八娘低声说道。“不谢。”信朝阳含笑答道。顾十八娘颔首,转身大步而去,衣衫飘飘,如一尾离群孤居的寡燕转眼即逝。顾十八娘的身形在视线中消失,信朝阳脸上的笑也一扫而去,眉头微微蹙起。他以为这姑娘身上不经意流露的悲伤之气,是因为家贫父早亡受族中冷落而来,但方才那随着自己的吹奏而铺天盖地来的情绪,可不仅仅是因人的白眼冷嘲而凝结的,更何况,这姑娘心性意志坚毅狠厉到令他都惊讶的地步,这样的人更不可能仅仅因为人低视就至如此偏激愤然。那种情绪与其说悲伤,倒更像历经沧桑生死而起的凄凉之气,是什么让一个花季少女心性如此?信朝阳不由伸手抚了抚下颌,眼中闪过一丝好奇。还有,他突然回想起这顾娘子与他三次会面,态度始终是平淡无波,那双眼虽然看向他,却又仅仅是看而已,眼神中甚至没有一丝波动,更别提如其他女子般眼露异彩。念头及此,他不由失笑,他信朝阳竟然会升起这种念头?如同女子般以为只要有一张好皮囊,世上便无不可取之物?不过,这顾娘子真令人意外,什么时候,女人的脑子里也能装上除争宠献媚之外的念头?怪不得能独独令刘公青睐,万千人中选了这么个女子来传承技艺,甚至不惜破了非徒不传,非拜祖师爷不收的行规。信朝阳在山上怎么样思索自己,顾十八娘丝毫不在意,与这样的人来往最简单,就是记住无利不往便可以,经过保和堂王洪彬一事,她更加不信生意场有什么情义之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看破这一点,必将坚不可摧。马车缓缓地驶过街道,与信朝阳的事已经完全被抛在身后,他们之间已经两清,暂不需费脑筋,她现在要考虑的是另一件大事,一件经过深思熟虑,还没有跟曹氏以及顾海商量的大事,但在她心里已经有了不可改变的决定,说是与他们商量,其实更像是通报而已。她的马车自然也换做夏日其他人常用的那种薄纱质地,在路上行驶不会错过夏日的美景。顾十八娘向外看去,正好看到一家乐器商行。“灵元。”她不由脱口而出。马车依言停下,回应的声音却是生疏的。“小姐,可有什么吩咐?”赶车的小厮恭敬地问道。这已经不是小姐第一次这样唤自己,小厮已经习惯了。听内里的小姐沉默一下,才慢慢说道:“你去乐器行买一个埙来。”晚上亲自送参汤过来的曹氏,被女儿屋子里的怪声吓了一跳。“看着挺容易的……”顾十八娘讪讪笑道,将手里的埙放下。“天之诱民,如埙如篪。”曹氏伸手拿起来,喃喃说道。这句诗顾十八娘倒没听过,闻言一愣,天教导民众,这小小的乐器竟有如此大的评价?“十八娘,你要学这个?”曹氏含笑问道。“就是拿来玩玩。”顾十八娘笑道,有些不好意思。难得女儿有想玩的东西,曹氏心内有些激动。“这个很好,娘也喜欢听,以前小的时候,常听你外祖父吹……”她手抚着陶埙,思绪回到自己的年少时,“自从出嫁后,就再也没听过了……”曹氏亦是父母早亡,娘家已经没有亲人,顾十八娘闻言沉默一刻。“那我学,学了吹给娘听。”她笑道。“好,那请个女先生来?”曹氏显然更感兴趣,提议道。不知道有没有时间……顾十八娘迟疑一刻,但看到曹氏脸上的喜色,心内一软。“好,娘做主吧。”她点头说道,说罢想到什么,“不如娘也买一个,咱们一起学?”“我也学?我这么大年纪了……”曹氏面带惊喜又有些忐忑。这些日子因为衣食无忧,曹氏的肤色看上去好多了,但由于心事过重,脸上疲态明显。顾十八娘伸手扶上她的发鬓,丝丝白发比以前更多了,她才三十多岁……“娘,学不分年长年幼。”她笑道。曹氏终于点头应了,眉宇间浮现几分少女般的雀跃之色,顾十八娘看到了笑意由心而生,其实她要的快乐很简单,就是看到娘和哥哥快乐幸福安康,这是多么简单的愿望,难道上天不能满足她吗?沈安林在顺和堂门口站了一刻,始终见堂内冷冷清清,眉头不由皱了皱,他思虑片刻,终于还是举步迈过去。“客官,这里只问诊不售药……”灵宝察觉有人进来,忙抬头说道,话一说一半,看清来人,不由停住了。她还记得这个英武的年轻人是这家店的旧主人,来过那一次显然是不欢而散,他这次来要做什么?灵宝不由露出几分警惕,哥哥要是在的话……她的神色瞬时又低迷下去。沈安林并没有注意眼前这个姑娘的神色变化。“为什么不售药?”他问道。“这个不劳沈公子过问。”顾十八娘的声音在后面冷冷响起。沈安林只觉得心内一喜,转过身,看顾十八娘站在门口,她的神情依旧冷漠。“顾娘子。”沈安林脸上浮现一丝笑。顾十八娘目光已经移开,迈步向内而去,竟是不打算再与他说话。她对他的疏离毫不掩饰,奇怪的是这种坦诚竟让沈安林觉得从未有过的安心。“顾娘子生意可是有什么难处?”他跨上前一步,问出了一个自己都想不到的问题。这个问题脱口而出,他自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