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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王永祚刀下血流成河,曹谨行托病巧获假期

    皇城外围,王永祚带领京营与锦衣卫守在城门,他周围一大片尽是女真人留着细辫子的头颅,淌出的血将原本的白玉砖石染成黑红色。王永祚踢了身边首级一脚,这颗圆滚滚的脑袋,带着那条细辫子,滚向前方正举刀后退的女真部队。

    他们都怕了王永祚这个杀魔,王永祚的长刀拔出之后,像是渴极了,只有血才能喂饱此刀,这阉人竟比他们还残忍嗜血。

    曹谨行之前见雨势转小,便早已登上城楼,现雨已停下,是时候开火了。他接过一旁士兵递给他的火枪,点火填弹,抬手直接瞄准一个女真人额头,一枪毙命。这声枪响是在告诉王永祚,撤退。

    本来女真人要看大势已去就准备跑,一声枪响又倒下一个,这下子纷纷扭头踩着刚刚倒下的尸体向后跑去。

    曹谨行眼睛微眯,一声令下点火,早已调试好的火炮对着逃窜的女真零散部队进行轰炸。等轰鸣结束后,王永祚带着队伍进行检查,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曹谨行将火枪还给士兵,却看那年轻士兵眼中汹涌澎湃之意,像要和他说什么。

    “怎么了?”曹谨行淡淡问道。

    这士兵激动地说:“督公,您真是神了,从城楼到城下女真人,十数仗距离,您竟然能一枪就击准!还是脑袋!”

    曹谨行摇头,“我不是神,发给京营火器是最好的,多练习,你也可以。”

    城下女真已退去,这次只是女真派了小队来sao扰抢劫,他还勉力能保京城平安,若女真大军当真攻来,他不敢细想。曹谨行当初被魏忠贤坑害折磨时,他没怕过,与数万女真鏖战时,他也没怕过。现在他会怕了,丝丝缕缕理不清的愁绪,全因为家里那人。

    士兵昂着头,喊着最热烈真切的话语,打断他的思绪,“我一定加倍努力练习,不负督公厚望!”

    京营里的将士几乎都是与文武大臣沾亲带故。更有甚者,是和皇帝几竿子打不着的皇亲,不会读书,便挤破头了想入京营,吃口长久稳定的皇粮。

    所以当曹谨行看到这样真挚,充满活力的眼神,还是有些意外,他笑了下,“好好努力。”

    士兵愣了愣,向来不苟言笑的督公突然对他笑了,他备受鼓舞,大声喊道:“是!”

    曹谨行检查完没有问题后就下楼了,他还要和王永祚继续清理战场,看看有没有遗漏。

    那年轻士兵激动地摸着火枪,刚刚曹谨行就是按在这里,对着女真人在那么远的距离一枪毙命。他是知道火枪的命中率,并不高,可想而知曹谨行的眼力和控枪有多好。他之前从未在校场见曹谨行用过火器,还以为是他不会用,现在想他不过是给营里节省弹药,真想给当初自己扇一巴掌。

    直到一手掌拍了他的肩膀,“小子,还犯什么傻呢,督公早就下楼了。”

    他从热烈的激情走出,抬头看是营里的前辈,“王大哥,我这就走。”

    “诶诶诶,你等等!”

    现在城楼里人都随着曹谨行走光了,只剩他俩,那位年长的士兵四下瞅瞅,小声对他讲:“我说仁弟啊,那人可是个阉人……”

    他一脸莫名其妙,“我晓得啊,李大哥有话不妨直说。”

    他们俩一个毫无势力初来京营不久,一个仗着和朝中大臣有那么点关系混成老油条,这时候也突然忘了曹谨行平日练兵的严酷手段,竟然开始背后议论起曹谨行来。

    “他一个阉人,你不觉得很腌臜吗?”

    “他枪法好和他是阉人有啥关系?”

    “我要是你,我早把这火枪丢了!”他恨铁不成钢道,觉得他是个榆木脑袋。

    “可是…他的枪法真的很了不起,李大哥,你知道我们都做不到。”

    对,就是这种真心拜服的感觉,让他打心里不爽快,他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折辱,“可我们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他再会使枪,他也是个不男不女的阉人,有什么好崇拜的?”

    年轻士兵想了想,“那我们更要努力了,连阉人都比我们强,总不能最后输给阉人?”

    他点点头,感觉在理,“你说得对。”

    这番话要是被乌苏娜听到,又要拔剑杀人了,她再清楚不过,这两个男人都没把曹谨行当成一个“人”来尊重。

    “王公,看来这次是我输了。”

    王永祚摘下头盔,看着曹谨行向他走来,嘴角上扬,脸上神情很是恣意,“你还要分神去指挥京营,是他们拖你,这次不算,下次再来。东厂的卷宗扔给李承芳看去,他才要好好历练。”

    二人在尸堆里淡笑自若,曹谨行杀人不同于王永祚,他剑下的伤口很小,因为他不喜欢鲜血飞溅到他衣服上,而王永祚,温热血液,恰恰能让他兴奋。

    曹谨行点头,“那就下次再来,王公,您带着锦衣卫去皇城周边再搜查一遍,我去宫里看看。”

    他去宫里一是搜查有无遗漏,二是给皇帝回禀,好叫他安心。身上的甲胄淋了雨,和曳撒湿乎乎地贴在一起,让他很不舒服,只想解决掉这边的事赶快回府,他心里知道,乌苏娜等得怕是快发毛了。

    王永祚抱着手臂好整以暇看着他:“谨行,看你这般着急,不会在想你那个黄毛丫头吧?”

    “咳……有很明显吗?”

    “别人不清楚,我还看不出来?乌丫头就差挂你身上了,没你纵容宠着她还能那样?”王永祚语带揶揄,“我和玉娘成婚十多年了也没你们这么黏糊,啧。”

    曹谨行叹了声,“她还小,又远涉重洋千里迢迢过来,我总是要疼一些的。”

    王永祚笑了声,“行吧,我也不再耽误你进宫,宫外的事你就甭管了,交给我就行。”

    曹谨行点头一笑,转身带着京营队伍入宫。

    等曹谨行都一一搜查完后,已是临近日落,他最后再赶去乾清宫正殿,面见皇帝。

    “老奴幸不辱命,皇城内外女真人已全部就地处决,现正在京城周边搜查看有无遗漏,如有情况,老奴再回禀万岁。”

    皇帝快速走向曹谨行,一时忘了扶他起身,只全身打量一遍,还好,他的大伴没有受伤。

    “这就好…这就好…”

    皇帝这才反应过来,亲自扶着他起身,“大伴快起,朕多亏了大伴,来人,赐座!”

    “老奴不…”

    不等曹谨行回绝,他已经被皇帝按着肩膀坐在凳子上,接着皇帝端过早已备下的姜茶,双手递到他跟前:“大伴淋了雨,饮点姜茶暖暖身子。”

    “老奴不敢!”

    上一个接下皇帝敬酒的人是谁?貌似是被凌迟的袁崇焕吧……

    “这都是大伴该得的!大伴保京师平安,朕都记着呢。”

    曹谨行不愿接,但他更不愿看皇帝一直举杯,还是接了吧,“那老奴就谢万岁体恤了。”

    一杯姜茶下肚,又热又辣,辣得他差点要呛出来,结合身上湿乎乎的感觉更难受了。

    “大伴,朕还在后殿备了酒菜给你接风,大伴此去,”皇帝重重叹了声,“着实辛苦了。”

    曹谨行垂首道:“都是老奴职责所在,万岁体恤,就不辛苦。”

    话才说完他就捂着胸口弯腰咳嗽,面色痛苦疲累。

    皇帝神色紧张,“大伴?大伴你怎么了?”

    “老奴老了……咳,身子骨大不如往前,才和女真人打几个回合这身体就支不住了。”

    皇帝焦急担忧道:“大伴快回府休养,朕放你半月假,库里的药材补品有得是,朕再赏你些,半月后,大伴你一定要好啊。”

    于皇帝来说,他不能没有曹谨行,他已经习惯曹谨行在他身侧为他打点处理一切了。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并且他也不想改变。

    曹谨行垂下的脸惊讶了一瞬,原本他只是想躲御宴,没想到还得了半月假,看来偶尔演一下效果就这么好。

    走之前,有些话他还是要说的,“万岁,这次女真来犯表面只为抢劫财物,实则就是打乱万岁在中原的剿寇布置。虽然女真已经退了,为防止他们再来突袭,京城这几天仍然戒严,直到大军抵达京师。”

    “大伴说得有理,朕也是这样想的,卢象升和洪承畴在中原各省配合得不错,这次等他们来了,朕也看看是怎样俊杰,再另做布置。”

    话已交代,自己责任完成,曹谨行也就赶紧告退,晚了怕皇帝又要叫他搞什么。

    他去直房把甲胄给褪下,洗漱完换了身便服,才匆匆出宫,这时,天已完全黑下。

    等他骑马赶回去,远远望着曹府有火光,下意识松了口气,

    “老爷,您回来了。”谷忠牵过马绳,向他行礼。

    他对谷忠点头后,转身向东院大步走去,只是没等他走,他就看见了奔向自己的姑娘。

    “公公!”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他张开手臂,稳稳接住了她。

    “我在呢。”抱着怀里的姑娘,紧绷许久的心终于得以放松。

    王文政也走出来,见曹谨行回府,便知一切顺利,微微颔首致意。

    曹谨行感激道:“麻烦文政了,留下来用个便饭再回,如何?”

    王文政道:“不必,曹公回来就好,我就走了。”

    乌苏娜回身抬头去看王文政,“小王公公,欢迎随时来府里玩。”

    王文政点头后,随即消失在夜色中。

    “哼,公公,接下来是你我之间的事了…不对,你身上怎么有血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