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与世隔绝太久了,忘了怎么做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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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司已经一夜没阖眼了。 安抚完惶惶不安的村民,他又走回来、继续坐在院里的梨花树下, 不吃不喝、一动不动。 是有些困,还有点儿头晕眼花、心慌气短。 任谁一天一夜不眠不休都受不了,况且他又不是真的神仙。 他看了看自己的指骨,抬起手、翻着掌心去挡掉眼前灼热的日光。 与世隔绝太久了、忘了怎么做一个人,也好像没怎么学会、要怎么去当个神。 不过总有人会的。 他假装没听到檐下贝壳的轻微晃动——明明没有风的,兀自阖着眼静坐、去想那座倾塌的仙岛。 没办法不去想。 毕竟他是因为蓬莱才出现在这儿的。 仙岛第一次出现是自己内心的狂喜他还记得分明,甚至有些时候、想起那些模模糊糊地前尘,总忍不住想感慨一句“要是早些就好了”。 要是早些。 似乎要是早些见到仙岛,会有些什么不一样。 可如今那座仙岛覆灭,而他……因缘际会、求神访仙的人被当成了神供起来,久而久之、倒真像个神了。 可仙岛怎么会塌呢? 是因为……那个人? 他离开太久了,已不知陆地上是何年岁。总归是很久很久了。那些散入浩海的遥远记忆翻涌上来,比海市蜃楼更加渺远。像隔着一层浓雾,辨不清真假虚实。 在那段辨不清虚实真假的遥远记忆里,似乎是有一个人的。一个年轻的贵人,眉目清朗、气宇轩昂,穿着玄色赤蟒袍、带着镶珠翠的金王冠。 却皱着眉、红着眼,揽着他、央求他。 “帮帮我。我不想死,孤不能死。孤有这万千江山,孤要坐享千秋万代!” 再不知第多少次明里暗里的暗示被无视后、贵人终于一把撕碎了窗户纸,在一间华丽但空寂的屋子里、攥着他的肩膀开口。 他是怎么回应的呢?好像是没什么波澜的语气,似乎只是一句稀松平常的问话。 “那臣呢?我可能会死,你也不在乎,对吗?” “你……你不会的,你是上师亲批的命格。苍南,你……你有大造化。”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来着?好像是动了下眉眼?还是垂了下头?总之应当是错开了半分目光,没敢直视他。 不然怎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他的眼神了呢。 许久之后,他抬手抚掉那人攥着自己肩膀的手。那两处的衣料都有些潮了。 “我知道了。” 他这么说。 “我会去的,臣遵旨、陛下。” 可他为什么会答应呢? 是因为他是星官陨落前以额心血亲批的神仙命格吗? 因为那一句“此子有仙缘,必有大造化”吗? 还是因为…… 他是皇帝,而自己是必须听命于皇命的臣子吗? 后来呢? 五百童男五百童女,还有百余工匠船夫。 他们遇到了漫天的风暴和无处可躲的海啸,然后呢? 他到了这里,那些人呢? 好像喝了一场大醉,再醒过来已经忘了不少人间事了。 那小舟载他至此、树枝引他寻到野井、冥冥中有谁在一步步推着他往前。就好像起初那些似梦似幻的梦境,告诉他哪天会下雨、何时会有风浪、在哪里种什么会长起来、甚至连林间哪种菌类可食哪些有毒都仔仔细细地告诉他了。 可他从没见过这个……人? 该见一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