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性偶
梦到了黑色的影子，不，他不会做梦，只是中枢设定的片段。 似乎思考的能力被剥夺，时间被延长，他看到黑色的影子变幻出人的形状，人的面容，腹部剖开露出完整的内部，但没有血液。 那是他自己。 众所周知，德尔塔内环区属于落魄的Ⅱ类人，自诩能突破级别的Ⅲ类人，仿生人以及性偶。 酒馆的灯牌人偶馆的灯牌都是同几色，晃得要命，鄢若水甚至不能从牌子分辨出具体功能。她跟在艾思悦身后，视线在艾思悦的后背上转，艾思悦大衣上的链条摇晃，声音却不大，他挺直的身型被大衣遮掩住同任何一个Ⅲ类人一样。鄢若水只顾着跟着他，直到艾思悦停下来。鄢若水慌忙站定，努力不撞到艾思悦的衣服上。 “......第十七家。”她好像听到艾思悦叹了口气，“不在这里。” “不用进去看看吗，小艾？”鄢若水垫起角努力朝门内看，大厅性偶所用的休息胶囊摆满了。若说一开始她还会惊讶一下，现在却毫不意外。“好糜烂的地方。” “你和以文在贝塔区生活的时候没见过吗？”艾思悦按着鄢若水的肩膀，把她的头转向下一家的方向。这是这条街最后一家了，再前进是去下层的路。 “贝塔区对性偶管制很严啊，宵禁时间又很长，”鄢若水移开视线，就往下一家的方向去，“沙姐出去喝酒都是很早回来的......性偶我还是很小的时候才见过。” 现在他们是并肩走的了。 第十八家门口牌子明晃晃写着“好炮手酒吧”，极富挑逗意味。门口已经躺了一堆醉汉，不能要求德尔塔区还有治安组织维持秩序。艾思悦来过这里，记忆中。 “一杯黑杰克，加冰。”艾思悦把能源卡丢在吧台上，酒保和吧台前的顾客一起看他。 “用绿卡的大人还喝这种酒吗？”水蓝头发的顾客笑眯眯，用他改造过的左手打了个招呼，“一杯半气泡苏打，给大人喝点符合身份的酒。” 艾思悦在记忆库里搜到一点关于酒吧的记忆，忘记什么时候录入的了。酒吧的烈酒往往有个无害的名字，方便引诱新手上钩。 “半气泡苏打”应该属于这类，酒保只是简单调配就把小杯白水端上，不规则的气泡晃动。艾思悦思考中枢是否有装入“醉酒”这一反馈，在透过玻璃反射看到跃跃欲试的鄢若水后果断把酒杯放在一旁。 注意到鄢若水的视线，男人笑嘻嘻道，“小姐你不来喝酒，不会是还有什么需求吧？”他眨眨眼，“不过我本人更喜欢纯正的人类女性，遗族诅咒还是算了。” 这年头还有纯正的直男啊，不过他本人也不能算纯正的人类男性吧......鄢若水无力吐槽，还是艾思悦替她开了口。 “有女士在，烈酒还是算了。”艾思悦直视着对方，挂上同款的笑容。“谈谈正事吧，钟鸣。” “咳，自由曲调里还有这种绅士啊。”跟仿生人比耐性，还是对方先败下阵来。 居峻敲了敲他酒杯的杯壁，这动作或许跟清清嗓子有同样的效果。他把同款白水里的气泡振上扬，这花费了不短时间。 “该从哪里说起呢，”钟鸣注视着酒杯，皱眉思索，“谈话？不，开价，”他得出了一个最符合商人身份的结论，故作夸张，“先开价吧，自由的大人。给商人看看你无法拒绝的筹码。” “商人想要的筹码无非是那几项。钟鸣，你要我们来选择？”艾思悦注意到钟鸣的手指指腹没有指纹，观察的时间内眼睛虹膜也没有变化，他的声音偏轻佻，但不存在可识别的特征......一个合格的商人。他的改造程度一定不低，大概率超过60％。 “钱？”如果说Ⅰ类人胡乱发行的那种东西还具有流通价值的话。 “能源？”艾思悦的眼神掠过那张能源绿卡，在德尔塔区的硬通货，不是这个。 “资源，当然是可以互换的资源。” 钟鸣打断这位大人物的无意义询问，赛莉娅庇护下歌唱自由的小鸟问不到点子上，“自由曲调想要做什么？自由曲调从阿尔法区获得了什么？把信息放在筹码桌上聊聊吧，值得赛莉娅派人去厄普西隆的理由——” 钟鸣的话截然而止。 鄢若水靠在钟鸣的背上，他几乎没注意到鄢若水是何时绕过去的，他没有闻到什么少女的馨香。借用另一只手臂的遮掩，鄢若水很容易把离子枪抵在钟鸣的腰上：他还没改造这里。 “我本人是不介意成为纯正人类女性的啦。”鄢若水道，她把下巴靠在钟鸣的肩膀上，方便耳语，“相比动脑子还是直来直往比较简单......麻烦钟鸣先生长话短说。” 鄢若水确实做过这种事，艾思悦知道。他的同伴一直足够果断，赛莉娅的命令里也允许了这一行为。 “咳咳，不至于吧，我可是敞开天窗说亮话啊大人。”尽管如此说着，钟鸣的表情也未变化。他甚至有闲心把酒喝完，烈酒入肚脸上没泛红，八成连肝脏一起改造了。 钟鸣挺直了腰背，至少能让这位不温柔小姐的离子枪不太硌人。 “你们知道Χ?ο?是什么吧？”钟鸣试图让谈话进入自己的节奏。 “常温气态金属。”艾思悦先作答。 “很对，大人。”钟鸣笑笑，“在遗族栖息地——如今的厄普西隆区——第一科研所发现了这种金属，它不参与任何反应，也不会因时间聚拢或离散，保持恒定，正如它的名字Χ?ο?，混沌之神卡俄斯。” “但是它可以检测。” “当然，JHWH的安保可全靠这东西。我可是通过科研所的关系才拿到那么点......” 钟鸣的手还是自由的，他把他插袋里的小瓶拿出来，瓶子里什么都没有。 “Χ?ο?就是这样啦，买卖起来一点保障都没有。”钟鸣作无奈状，“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我还是很爱惜身为人类的身体，不至于拿点空瓶骗你们。” “jian商也要讲信誉吗？”鄢若水的位置看不到所谓的空瓶。 “喂喂，怎么说话呢小姐？”钟鸣不满地抗议。 “放开他吧，小水。” 鄢若水把枪收回去，站回到艾思悦身边的位置，等艾思悦把那杯半气泡苏打一饮而尽。“不介意一起出去吧？钟鸣先生。” “当然。” 他们维持着友好的姿势走出酒吧，“好炮手酒吧”的正对面就是内外环区交界边缘，天缝割开的交通环足够让人跌下去。 钟鸣状似不经意走在环外侧，然后在艾思悦阻止他前，从天缝一跃而下。 他呈现出坠落姿态却并不恐惧，改造过的义眼始终注视着两人的方向，嘴唇张合。 “德尔塔区的明天，伽玛区的明天，Ⅰ类人的明天—— “——全都仰仗诸位了，大英雄们。” “底下是？”鄢若水对于更暗的下层怀有好奇，在她的视野里钟鸣的影子完全消失了。 “德尔塔内环区的特色红灯街，比人偶馆更开放。” 艾思悦目睹那点人影下降，藏于大衣内的伞包打开，钟鸣缓慢地降下去，伞部挡住了下层的花色屏幕。那原先有腹部臃肿的仿生人的动态视频，无法孕育生命的仿生人的zigong的剖面图和婴儿形状的制品：那里不会诞下生命。艾思悦知道这些有怀孕特征的仿生人一晚价格更高。 想赚大钱的人偶馆更乐意培养特色，比如只会诞下血水的仿生人孕母，高共情能力的双身体仿生人，单性别但每个器官都可用于yin乐的纯种...... “以文不会喜欢你去底下的。”他用没拿着纸张的手摸摸鄢若水的头，“任务完成，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