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五十二回】曹谨行下狱一探究竟,郑之惠惊喜又见故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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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谨行见郑之惠精气神还不错,也就打消了心中疑虑。 “你这次是来找钱宗伯?”郑之惠双眼含笑,“我刚刚还听他说终于把你给盼来了。” 被点到名字的钱谦益赶紧点头,隔着牢门激动道:“对对对。曹掌印,我,钱谦益,你眼熟我吧?” 曹谨行眼帘轻抬,看向紧紧注视他的钱谦益,笑道:“我当然认识你,这次也是来问你几句话。但是请钱宗伯稍等片刻,容我与郑公公叙叙旧,可好?” 钱谦益怔愣了一瞬,曹掌印待人倒真是和蔼,“哦…可以可以。” 曹谨行得了他的回话,再转眼看向郑之惠,“早知钱宗伯与你互为比邻,我就该带些东西来,又是两手空空看你。” 钱谦益一旁听着,自知不配曹谨行关心他,但怎么听着就这么不是滋味呢? 郑之惠微微摇头,“谨行,你给我的已足够多,我不缺什么。你能来,就是我最大的意外之喜了。” 曹谨行走进关押郑之惠的牢房,这里收拾得很干净,只是牢里空间狭小气密,烧不得炭,很是湿冷。 曹谨行回道:“行,若什么有缺,只管给我说就是。外头正值严寒,这牢里不只冷气,湿气更是颇重,明日再给你送几件羊绒衣来。” 郑之惠只是点头,“好,都听你的。” 突然曹谨行手指着对面的钱谦益,低声对郑之惠道:“之惠附耳来。” 语调不高不低,刚好叫钱谦益听见。郑之惠也知曹谨行是玩心大起,便配合递了耳朵,煞有其事道:“谨行请讲。” “那钱谦益待你旁边,可有烦扰到你?我看他不像个沉静的,若是惹你烦了,我就把他给你调走…” 本来钱谦益还不想听,只是他们这般他就必须听,结果听了就忍不下。他颇有些委屈不平道:“曹掌印明鉴,我没有烦郑公公,这几天不过是拜读了郑公公几篇大作,实为欣赏罢了。” 曹谨行和郑之惠二人看他一本正经地解释,彻底大笑出声。钱谦益这才反应过来,这二人拿他逗趣儿呢,他也不恼,只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曹谨行笑问他:“你不会怪我吧,钱宗伯?” 钱谦益忙是摆手,“掌印称我一声宗伯,就是高看谦益了,谦益怎会有怨言?” 郑之惠在一旁笑着拆钱谦益台,好久他没笑得这么痛快,“钱宗伯这是对谨行你谦虚了,或是心有怨言。他的妙手诗文可是称得起一声宗伯。” 曹谨行顺着郑之惠的话往下说:“昔日探花的文笔我还是有幸见过,确实笔下生花。那么探花郎就给我说说吧,这次你又是怎么沦落至此的?” 谈到这个,钱谦益面容再次染上苦闷不爽,“这就说来话长了…” 曹谨行打断他,“那你给我长话短说。” 钱谦益内心一阵憋闷,刚刚自己还等了一会儿你和郑公公叙旧呢,怎么轮到我就叫我“长话短说”了。但他面上只会点头说:“好的。” 曹谨行听了他的叙述,只是淡声道:“这和你奏疏上写得也差不多嘛,早知如此就不和你浪费时间了。” 钱谦益再次一脸欲言又止,惹得曹谨行勾起嘴角,“钱宗伯,我会在外头为你查明真相,还你或者温阁老一个清白。” 钱谦益愤愤道:“这是温体仁他第二次泼我脏水了,我相信掌印心中自有清明。” 曹谨行心里自然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但是他现在还不能对钱谦益说。他只是安慰道:“那也谢宗伯高看我了。你现在既有缘与郑公公比邻,可每日与他交流下文章学问,日子过得倒会快些。” 后面那句才是重点吧!钱谦益感觉自己就是被郑公公给顺带上的,真正重要的是郑公公吧? 钱谦益的事情曹谨行问完,曹谨行笑道:“难得我能同时见到你们二位,不如一同用个便饭,天气严寒,正好宗伯也喝些热酒暖暖身子。” 钱谦益笑着作了个揖:“曹掌印相请,谦益不敢推辞。” 郑之惠能感到曹谨行现在心情不错,他点头,“谨行,你安排就是。” 等到上了一桌丰盛酒菜时,外头的雪花从高处狭窄的窗户零零散散飘了进来。郑之惠抬手轻轻接过,还不等他细看雪花纹路,就被体温给融化成水了。 郑之惠收了手,他看向对面正为他倒酒的曹谨行,“谨行,我想托你件事。” 一杯已满,曹谨行将酒杯递给他,“请讲。” 郑之惠举杯一口饮下,双眼亮亮的,像是有很多话。话到嘴边,他却只说道:“代我看看这场雪吧,京师的雪景,我已错过多次,这次,就烦你代我赏雪了。” 温体仁府中。 “他钱谦益还不死心?当初会推入阁时就该把他弄死,这次还求到曹谨行了?我要他知道,和我斗,他别说是求曹谨行,求漫天诸佛都没用!” 温体仁神色晦暗不明,此时他脑中已酝酿出一个绝佳好计策。 几日后,皇城门下,都贴着一张匿名揭贴。内容很简单,不过“钱谦益款曹击温”几个大字。下方还贴心注释了,狱中的钱谦益不老实,竟然拉拢司礼监大太监曹谨行,合伙一起打击温体仁云云。同时,又有一人出面自首,称钱谦益托人给了曹谨行四万两白银以此收买讨好。 其中一张匿名揭贴,正放在皇帝的御案上,皇帝看得是眉心隐隐抽动。一个是阁老,一个是大伴,皇帝拿起这张揭贴,语带疲累道:“大伴,这是怎么一回事?” 曹谨行当即跪下,丝毫不见慌乱,冷静道:“容老奴领东厂查明个中缘由,再禀明万岁。” 皇帝看曹谨行沉着态度,心中逐渐镇定,他赶忙上前要扶起曹谨行,曹谨行也就顺势起身,一丝重量也没让皇帝担着。 皇帝温声道:“大伴莫动不动就跪,现在地上寒凉刺骨,你年事已高,双膝受不住。” 曹谨行垂眼笑得柔顺,“老奴谢万岁体谅,也不知老奴这把骨头,还能伺候万岁几年…” 皇帝摇摇头,“大伴还能陪朕很久,快去吧,朕等你的好消息。” 曹谨行本想澄清钱谦益的冤情就点到为止,不愿牵扯到温体仁,毕竟他的内阁首辅做得皇帝也很满意。可惜他温体仁不要自己给的体面,那就只能换一位首辅了。 五更天。 此时天色还乌蒙蒙的,寂静无声。京城偏角一处官员的宅院里,一个男人正搂着他的美妾沉醉梦中。 而这一切,都被站在床边的李承芳看在眼里,他轻轻一笑,“睡得可真够沉的,东厂来了也不知道。” 话闭,直接扯起锦被一把扔在地上,拿起桌案上的冷茶就往男人脸上浇。男人猛地打了个机灵,和女人一起醒了。睁眼发现自己床前模模糊糊站了好多人,迷糊道:“我这是在哪儿……” 那女人瞬间恢复了神志,身子直往男人后藏,因为她仅穿了件抹胸。她颤颤巍巍道:“老…老爷,这是府里啊,您救救我……” 李承芳弯眉一挑,“救你?你家老爷如今已是自身难保,咱家劝你不如另选良木。陈履谦,跟咱家去东厂走一躺吧。” 现在陈履谦已彻底苏醒,听到“东厂”二字时,就心中有数了。他跌跌撞撞滚下床,衣裳也来不及整理,就跪下磕头,“可否请公公通融一番,下官和家中妻小交待几句,再随公公……” “不行。”李承芳冷冷道:“你当东厂是三法司啊,还给你通融通融?自己既然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就要有相应的觉悟。” 陈履谦还要垂死挣扎一番:“公公,这是白银三千两……” 可惜李承芳看都没看,直接招呼两边番子:“给我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