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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1 离开

    

C.1 离开



    陈言离开帝都那天,陈灿被锁在了房门里,那也是她绝食的第三天。

    十几年锦衣玉食的生活让她从未感受过痛苦,娇贵的胃因长时间得不到进食而开始绞痛。她蜷缩在地板上,脑袋昏沉,双手紧紧攥拳。

    她想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式来进行反抗。

    三天的饥饿让她头晕目眩,好几个瞬间,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体内血液奔涌、心脏跳动的声音,也有好几个瞬间,四周什么也听不见,世界陷入虚无。就在她怀疑自己或许真的要死在这里时,房门被打开了。饭香从空气中弥漫到她的鼻尖,出于求生的本能,她挣扎地坐起,看向来人。

    逆着光,看不清楚是谁,只感觉到一阵寒意进来,这寒意激了陈灿下,让她涣散的精神又集中起来。

    是贺怀珙。

    贺怀珙端着一碗皮蛋瘦rou粥,走到她旁边坐下,半揽着她瘫软的身子,用勺子将粥一口一口渡到她的嘴中。

    陈灿原想拒绝,但又实在抵不住诱惑,嘴比脑子快一步进行动作。

    陈灿贪婪地吞食着,整整一碗吃完,她才回过神质问来人。三天未开口讲话,她的声音有些嘶哑,语气不善:“你来干嘛?”

    贺怀珙脸上的表情很难看,上一次见他这种表情,似乎是小学时候,有个玩伴嘲讽了他的哥哥。他就带着这种表情,把那个人揍到鼻青脸肿。

    他声音冰冷,比起劝告更像是一种警告:“陈言已经被送到A国了,你的反抗无法改变这个结果。”

    见陈灿满脸厌恶,他顿了顿,声音软下几度,晓之以情:“无论如何,你才是阿姨的孩子,她不会真的不管你。”

    “服个软,这事就过去了。陈言在A国也能好过。”

    听到陈言的名字,陈灿眼突然泛红,她对着面前贺怀珙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直到咬出血才松开口。

    她抬头看向眉头都没皱一下的贺怀珙,恨恨道:“贺怀珙,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告诉了我妈我和陈言的事。”

    或许是她语气里的敌意刺到了他,贺怀珙气急反笑:“陈灿,我不会允许我的未婚妻背负着和自己兄长私通的丑闻。”

    他的笑意渐渐收敛,强硬地按住陈灿的头,逼她与他对视,仿若脱去了所有伪装,他的面庞又恢复到和声音一样的冰冷。

    “你明白吗?”

    陈灿狼狈地扭过头,贺怀珙xiele力,松开锢着她的手。失去力的支撑,陈灿瘫软在地上,她不想理贺怀珙,只闭上眼,无声地抗拒着。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贺怀珙没再多言,他沉默地起身,出门离开房间。

    就在关上门那一瞬,他想起陈家和贺家共度春节的那一年。外面人声鼎沸,只有他和陈灿蜷在这一小片天地里,两个脑袋抵着看同一本绘本。

    家长来叫他们吃饭,见两人乖乖的模样,纷纷打趣他们是金童玉女。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关系变成这样的恶劣。

    关门声通过地板传到陈灿耳中。四下无人,一片寂静。她无法抑制地想念陈言,眼泪不受控制地争先恐后往外钻。

    她想起总是带着皂香的衣物,想起在老宅那个潮湿的雨夜,想起在衣帽间摩挲过她背后,为她拉起拉链的那双手。

    陈言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是父亲不忠的证据,却也是这个家中为数不多的关切与温柔。

    陈言被接进陈家的时候,陈灿只有五岁。她并不排斥这位突然出现,瘦弱却总是笑着的哥哥。

    与她不同,母亲从陈言被接进家那天起闭门不出,可能因为每次看到他,都会想到自己被背叛的事实。

    半个月后,母亲终于愿意踏出房门。但也是从那天起,总会有陌生却英俊的男人出没于陈家。

    那是陈家每个人心知肚明却也闭口不谈的秘辛。

    偶尔陈灿想从门缝里窥探母亲房间里发生了什么,总会被陈言精准地发现并拖走,带她去玩游戏或者讲故事给她听,他总会耐心地满足她的要求。

    后来,陈灿不再执着门后的秘密。与之相比,她更爱缠着陈言陪她玩。在偌大的宅邸中,只有陈言身上,有着她喜欢的温度。

    “阿姨叫你过去。”回忆被打断,贺怀珙再次打开门,这次他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边,静静看着屋内的一片狼藉。

    陈灿直起身,刚刚的那碗粥已经让她恢复了一些力气。

    贺怀珙之前的话点醒了她,陈言已经离开,她赌气也没有意义。

    如果有一天她能真正做到反抗...

    她撑着床沿站起,面无表情地蹒跚前行,几乎要撞到他,赌气地擦着贺怀珙的肩走出了房门。

    陈灿来到书房,陈予曼正背对着房门,进门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关门。”陈予曼背对着门,却敏锐地察觉到陈灿的到来。

    陈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把门关好后,犹豫地走到书桌前,出声道:“妈。”

    “陈灿。”陈予曼转过身来,眼神锐利,神情依旧不那么好看,但语气却比之前平和,似乎有意要缓和母女之间的关系:“人送出去了,之前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陈灿低头,没回应。

    毕竟是自己的孩子,看着陈灿这副疲样,陈予曼叹了口气:“我和贺叔叔说过了,这两天让贺怀珙陪你,去他家太子湾那的庄园散散心。”

    睹物思人,让陈灿离开熟悉的环境是个疗伤的好办法。虽然在陈予曼看来,这只是自己女儿在不成熟的年纪,错误理解了心中的悸动,犯出的小小的错误罢了。

    陈灿张了张嘴,拒绝的话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她闷闷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安排。

    在去往太子湾的路上,陈灿没有搭理坐在身边的贺怀珙。陈予曼有意切断她与外界的联系,没收了她的手机。路途无聊,她只能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出神。贺怀珙早已习惯了陈灿与他相处时的沉默,明明二人之间只隔着一个座位的位置,他却觉得像是隔了一条长长的河流。二人各站一边,他无法渡过。

    “这两天我能陪你,但下周我得去公司报道。”贺怀珙眼睛直直盯着前方,打破了车内的沉默:“我不在的时候,有事去找我哥。”

    “你哥?”这两字倒是吸引了陈灿的兴趣,她听说过贺家的一些事。

    贺怀珙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长子,他上面还有个同父同母的哥哥。他哥哥本来一直作为贺家未来的继承人培养,被寄予厚望,却在十二岁那年因为一场车祸而落下残疾,也渐渐淡出帝都上流的社交圈。

    这些年她一直没听过他的消息,没想到原来是待在太子湾。

    “嗯。太子湾三面环水,水色秀丽,我哥一直待那里疗养。”

    陈灿又转过头去,不再接贺怀珙的话茬。虽然明面上没有表露,但她心里仍然对贺怀珙揭发她和陈言的事耿耿于怀。

    贺怀珙的目光在后视镜中落于陈灿身上。

    隐约间,他闻到了橘子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