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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魔典多妩媚(五)

      “呜呜我不行了放过我吧……”

    平板支撑又双叒叕垮了之后,我只剩下可怜巴巴卖惨的力气了。

    ……笑死,要是卖惨有用,我早就可以躺着了————对面是逆刃之鞭啊逆刃之鞭,冷酷无情/铁面无私/说一不二:我不达标,能不能睡是我的事,反正他晚上更有精神。

    但这还不算最要紧的。终于被他大发慈悲放过后,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去洗澡,随手关门时感觉被挡了一下。

    我回过头:“怎么了?”

    门外传来凯文的声音:“没什么,你洗吧。”

    我洗好时他已经躺下了,背对我面朝墙也不知道睡没睡着。我换了睡衣钻进被子,蜷缩在他旁边,很快就被疲倦拖进了睡梦。

    但中途我好像醒过一次,感觉有什么凉凉的东西在身上滑。但很累的人,就算醒了也睁不开眼睛,我裹了裹被子换个姿势,那种奇怪的感觉就消失了,于是再次睁眼已经天亮。

    我习惯性地伸懒腰,这回却遭到了阻碍,再试图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似乎好像应该大概,真的被他抱在怀里。

    睡衣下摆由于我糟糕的睡姿变得乱糟糟的,两条裸露的胳膊环过我的腰,已被我自己的体温捂得感觉不出冷了。

    我突然想起昨晚进浴室那会儿:他当时不会是想跟进来吧!

    ————莫非逆刃之鞭还是有情欲的?或者说对我有“食欲”?无论哪样都不行啊现在!

    我成天被他训得半死不活,难不成他居然觉得shuangma!这时候凯文醒了,睁眼发现我在看他,面不改色地把我松开了。

    我阴阳怪气地问他:“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

    “不是,血猎本来就要浅睡眠。”凯文说着起身更衣。

    “那我晚上翻身,影响你休息吗?你会不会出现风声鹤唳的情况?”

    “放心,我反应快,就算惊醒,也能很快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已经下床了,见我还没动开始催促。

    衣服已经递到跟前了,我突然说:“要是,你是人类就好了。”

    凯文手里的衣服一松:“什么?”

    “逆刃之鞭,如果你不是血族就好了。”我继续说,“不会这么淡漠、孤独和冰冷,能更加恣意自由地驰骋人间,真切地感受到阳光的温暖、春风的和煦,能尝尽百态美味而不是靠铁腥的生血过活……能有真心接纳你的群体,不必做彻底的异类。”

    他沉默了,红瞳里蒙上了复杂的情绪。

    我叹了口气,开始打理自己:“这样的话,也不至于我们要防着血族,还要防着教会,我也不用为了安全而玩命训练……”

    于是,刚刚有点伤感的氛围立马崩了,凯文把我按到地上,表示“畅想不能保命,但今天学会防身术可以保命”。

    “……在体格差异下不要尝试硬拼,打不过就是打不过,要学会找出破绽偷袭。”

    我脑子一抽,问:“你给我陪练,万一我把握不好伤到你了怎么办?”

    “……你都能伤到我了,还用得着练吗?”

    “我好歹是魔典。”

    “那你倒是试试起不起得来?”

    明明凯文讲的那些技巧我都听得懂,我也没有划水(因为划水会被发现),但我挣扎了半天,愣是一点也挣不过他,这还是对面让了我一只手的情况……

    我彻底脱了力,瘫在地上:“我这次是真的不行了,我发誓我尽力了。”

    “……”

    这人怎么又不说话了!

    我疲惫地掀开眼皮,猝不及防发现,凯文不知何时凑得很近……屏住的呼吸使这个接近的过程浑然不觉,阴影全然把我遮盖彻底。

    一阵风带起腿间的凉意,让我想起自己的裙子在这个过程中,已经凌乱地卷起来了。

    我也不由自主停下了吸气,因为现在,我已经可以数清凯文睫毛的根数:细密的、银白色的,在轻轻颤动。然而心跳快得要死。

    逆刃之鞭要做什么?难道这样子,这样筋疲力尽、倦怠无力的死气沉沉的样子,比热情洋溢、花苞初放的活泼温存的样子,落在他眼里更有诱惑力吗————他还是有欲望的吗?尤其是,我的裙子不知何时已经全部被他退下了!

    可是我真的很累啊这个混蛋!我能猜到,他这些天玩命训练我就抱着“别在晚上期期艾艾”的目的,但我猜不到,我不敢想床笫之欢了,他居然又可以了!

    白发垂到了我的脸上,我觉得痒,又躲不掉,习惯性地就要伸手去拂开。

    “别动。”

    凯文抓住我手,在我快要尖叫出来之前,轻轻地吻在了手背上,冰凉的薄唇又一路滑到手腕内侧,若隐若现的尖牙停在不断脉搏的地方。

    我吓得绷紧,都开始犹豫要不要拒绝他了,但旋即他便松开手,把我从地上抱起来,顺便捋顺了发皱的裙子。

    我被在地上放稳,后知后觉自己大惊一场。

    “先休息吧。”凯文摸了摸我的头,理顺了乱糟糟的发丝,告诉我他会教我使用武器。

    我有点后怕又有点失望,但很快这种矛盾的情绪就一扫而空,因为他竟直接把他的鞭子给我练手。

    “因为手头没有别的武器,你先试试,我之后再给你找最合适的。”

    “逆刃之鞭”,一段段银色的锁链连结而成的长鞭,手柄呈十字形,我握住它的时候感觉稍微有些粗。

    不太适合女生拿,但是握上去的瞬间,一种莫名的手感油然而生。

    就像与生俱来那样熟悉,我回过神的时候,眼前坚硬的地面赫然一道深刻新鲜的鞭痕。

    我吓得连手里的鞭子都烫手了,凯文连忙接了过去。

    “逆刃之鞭是谁做的?”

    “我只知道是她送给我的。”凯文见我受惊,安慰说“逆刃之鞭本来就不排斥血族否则他怎么用”、何况鞭子本身蕴含着力量、更何况我是魔典。

    学了武器后我终于有了点突破,当然也不是“只吃第六个包子就能饱”的事情,没有先前的训练,我估计挥都挥不动……终于!凯文肯结束这些天对我翻来覆去的折腾了!

    接下来逆刃之鞭开始带我去追捕一些小逃兵,更复杂的狩猎就不行了:能让教会知道,魔典就在他们的“底牌”身边吗?

    血猎不是个妙趣横生的闲职,有时候得在废旧楼顶,没遮没拦地蹲上大半夜,凯文就把我搂在怀里叫我睡一会,感觉到动静了他再叫我————然后我可能突然醒了,结果他已经将目标解决了。

    还有一次,我夜猫子上身怎么也不困,坐在树干上陪他狩猎,这个夜晚很是晴朗,凯文整个人都似乎和月亮一个颜色了……众所周知逆刃之鞭非常敏锐,他盯着目标方向看,也能察觉我在盯着他看,于是就回过头问我困不困。

    “不困,但是你还可以像我困的时候那样,抱着我吗?”

    凯文很好说话地将我搂在怀里,告诉我“隐退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他只能逐渐减少任务,过渡到彻底结束教会的工作,最后才是彻底隐居的那步:然后就只专心和我一直在一起。

    我忽然问他:“我们会有孩子吗?”

    凯文一愣,但很快点了头:“以后会有吧,如果你想要的话。”

    “你喜欢什么样的?”我是说什么样的孩子。

    “呃……你这样的?”

    “……”我就不该指望这家伙。

    很快教会那边有场例会,逆刃之鞭打算顺便跟后辈们交接:效忠了几百年的底牌表示要退休了。

    我当然不能跟着去,留在家里等他,这时窗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我探出窗户:“维克多?”

    金发少年跟我招手,说我一个人在家,要不要去他家蹭饭:“是爸爸mama的邀请啦!当然也是我的。”

    “成!多谢了!”我乐得清闲,跟着他往村长家里跑。

    维克多兴致勃勃地说起他mama做了他最喜欢的菜,但是看在我(上次各种投喂)的份上,愿意少吃一点。

    “那我可得逮着吃!”

    “喂!”

    两个人笑闹着几步就到了村长家,大门虚掩着,维克多一边跟我斗嘴一边推门而入:“爸爸mama,阿尤索夫人来了————”

    “当心!”我连忙扑倒他,泛着寒光的尖刀擦肩而过。

    村长的屋子里全然没有开灯,黑洞洞的,唯有血红色的眼睛鲜明无比。

    躲过一劫的维克多从地上爬起来,见到此景瞬间寒毛倒数:“吸血鬼!”

    感谢凯文的训练,我察觉的速度还算来得及,顺手便抄起门口的柴刀架好了防御的动作,还将大惊失色的维克多护在身后。

    血猎守则:保护无辜人类。

    我盯着里面的侵入者,现在还是白天,他或者他们占不到太多优势,但这是指硬实力。

    如果我不顾一切,我可以带着维克多全身而退,或者说我就算跑不掉也能扛一阵子,而凯文一定会回来,可是我肯定有顾忌……果然,来的血族不止一个,他们闯入了村长的房子,绑架了这对夫妻。

    看着村长夫妇人事不省地被从阴影中拖出来,维克多显然慌了。

    “放下武器,如果你想这些人类活着。”为首的吸血鬼对我冷笑,“魔 典 大 人。”

    完了……他说出这话,我就知道全然是有备而来了————而且,有时候,就知道不能分心,缺乏经验者也很难不被人质的状况分走注意力————没办法为后方埋伏的偷袭者做准备。

    快如闪电,一锤定音。

    倒下去时,我只来得及见到维克多惊慌失措的面孔,和一闪而过的,猩红的眼睛。

    ……

    这是什么地方?奢靡的哥特风装潢,阴森冷漠的采光,几乎一眼望不到底的穹顶……我从血红色的床单上坐起来,心下了然。

    血族古堡。

    仆人推门而入,态度恭敬地请魔典大人赴约,他的主人有请————血族长老,“血剑”约瑟夫·德拉索恩斯。

    当然“请”是建立在我听话的前提下,我知道要是我敢不从,面前这位低眉顺眼的仆人就会直接面露凶光,将我绑过去。

    “不了,我想,我还是亲自来见魔典大人为好。”一个带着法国口音的男音叫停了正要动身的我。

    扭头一看,银发镜瞳的“血剑”噙着优雅的微笑,向我走来。

    我也扯动了嘴角,尽可能不让自己脸色太难看:“还是跟血剑大人走一趟吧,毕竟请我来,想必是正事,适合在议事的地方谈。”

    他嘴角的笑更浓郁了:“请。”

    这座古老的城堡,于一个人类的眼睛而言,阴森森的走廊白天黑夜都得用冒着煤烟的油灯勉强照明,蜗牛形弯曲的楼梯通向的,永远是未知的黑暗。

    约瑟夫将我带到了他的书房,也没有迂回,开门见山地对说:“我要你同意我的求婚。”

    我攥紧了手:“我已经结婚了。”

    “谁能证明你们的婚姻是正式的?就凭血族所诅咒的上帝吗?就凭山野里无知的村民吗?只要不承认,就是没有。”

    约瑟夫抽出他的长剑,漫不经心地在月光下寻找折射角度:“我知道,你在指望逆刃之鞭来救你,但是他估计连你丢了都不知道。”

    “这些年来我致力于掌控魔典‘创造新血族’的力量,不瞒你讲,你在变成这个样子以前,已经被我取走了一部分制成小魔典……”

    我冷笑着打断他:“要是那个小魔典真的有用,你也不至于在这里求婚了。”

    “然而,”约瑟夫微晃剑身,一片月光被折射到了我脸上,我适应了弱光的眼睛忍不住眨了一下,“小魔典拟态成你,简直天衣无缝————由于真的是取自你的一部分,所以即使通过血液,那叛徒也无法分辨出来。”

    我差点笑出声:“那你如意算盘落空了,他没喝过我的血。”

    血剑这才抬头看我:“怎么可能?他……”

    “你觉得他不可能忍住?激进派的血族长老啊,你怎么能用自己那颗致力于扩大血族的心,去揣度一个为救赎而不断付出代价的、沐浴圣光的血猎?”

    约瑟夫眼神一凛,突然大步向我走近,掌控者的威压释放开来,我不得不被他逼得步步后退。

    我这才意识到方才情绪失控————我是阶下囚啊,怎么能因为刑具没用到身上,就敢和绑架自己的人呈口舌之快?!

    他危险地半眯起眼睛,方才被他刻意隐藏的、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感,如今全然不再收敛,要我简直站稳都艰难。

    除了身体上突如其来的不堪重负,同一时间,我也想起了昏迷前最后一幕,同样惊慌失措的维克多……

    雪上加霜的猜测,叫我的血液立刻冰冻住了。

    约瑟夫显然看出来我在担心什么,用恶意的微笑,低下头在我耳边低语:“乖乖待在这里,那个人类小孩就不会有事。”

    随后他伸手揽过我瑟瑟发抖的肩膀,强行将我带回软禁的房间:“那么,魔典大人先好好休息————我们有的是时间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