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齿轮无响而铮（中）

    生活逐渐步入正轨。在出院后的这段时间中，卡俄斯处理完一系列的琐事，又为远在马尔库斯却迟迟不寄来信件的柏伊斯送去问候，接着就按照先前约定好的，在周三傍晚时分前往清泉街，先是去看望了一下朱蒂，接着又赶往赏金猎人公会，与哈里森他们会面。

    卡俄斯踏入甜品店的大门。朱蒂老板娘一如既往，坐在自己的收银台后面打瞌睡，对着满大街来来往往的人依旧睡得无比安稳。然而卡俄斯刚刚走进去她就醒了，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看了好几秒，才意识到来人究竟是谁。

    「呦。」她阴阳怪气地说，「瞧瞧这是谁。我们的大魔法师，考试都考完多久了，现在终于知道来看看孤单又无助的朱蒂。你再不来，我们店都要揭不开锅了。」

    卡俄斯干笑着朝她道歉，解释自己来不了的原因。

    常人多半无法理解要被转送到圣树之手对于魔法师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但听到她受了伤，朱蒂脸上慵懒惬意的神情也收了起来，关切地打量着卡俄斯全身。

    「又不是真的跟你生气。现在是淡季，你来不来都没差，身体要紧。」她有些紧张地问，「这算是工伤吧？你们学院不给补贴吗？」

    「补贴。」卡俄斯被她逗笑了，「医药费都是学院包的，请圣树之手的费用可不低啊。」

    「我可不懂那些。」朱蒂嘟囔道，「要我说你那什么『圣树之手』的本事也不过如此，否则怎么会治不好你的左腿？」

    「你说这个。」卡俄斯伸出手指敲了敲自己的义肢，发出一种类似于金属相击的清脆响声，「其实无所谓……说实话这条腿用习惯了，比真腿还好用。」

    两人聊了一会儿对方的近况，卡俄斯便与朱蒂告别，前往赏金猎人公会。往日周三周四的傍晚，哈里森他们总是会在公会大厅的酒馆那边等候卡俄斯，众人在吃些东西后便会一起前往郊外剿灭魔物。

    卡俄斯先去前台处将自己的等级升到青铜，此时她的贡献值已经达到15876，但距离炼钢级别还有一段距离。

    相比起第一次来这里时，接待员对她的态度显然已经好了不少。她对着卡俄斯那张诡谲恐怖的胡狼面具都能笑得灿烂：「您已经猎杀过炼钢级魔物，晋升不过是时间问题。还有什么我能帮您的吗？」

    「有。」卡俄斯回答，「你知道哈里森……我是说科尼佣兵团的成员们，他们都在哪里吗？」

    赏金猎人公会的酒馆可算不上大，几步子就能走到头，卡俄斯望了一眼就知道哈里森他们不在。接待员回想了一下，从抽屉中取出一张纸条，递给了卡俄斯。

    「哈里森先生告诉我，要是您特意问起了，便把这张纸条交给您。」她说，「这是科尼佣兵团在城内租用的一处房产地址，与公会相隔三条街，您可以坐马车抵达。佣兵团的三位此时应该都在那里。」

    卡俄斯接过来看了一眼。「莱塞街   129-D，三楼」。她知道这条街，卡巴拉学院还没建起来时就存在的旧城区，这地方的居住条件可算不上太好。和哈里森他们认识这么久，她似乎从未了解过他们到底住在哪里——她以为至少会是更加体面的地方。

    道谢后她便离开了公会。卡俄斯不习惯坐马车，那比传送法阵还折磨人。于是她加快了步速，循着地址来到了哈里森他们的家。那是一栋三层高的复式小楼，由普通小别墅改造成的公寓，不大的地方却塞了四个单元。它外层的墙壁腐朽剥落，院内植物衰败，依稀还能看出曾经的精致与考究，但现在估计已经无人在意了。

    她上到D口的三楼，在满是油污与苔藓的楼梯间驻足，敲响了那里的唯一一扇房门。门后传来乒铃乓啷的动静，似乎正在进行什么大阵仗。很快有人打开了门，是穿着一身简单衬衫的哈里森。而他那间白衬衫几乎被汗与灰尘糊了整片，甚至都快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卡俄斯愣了一下，险些没认出来。哈里森他们当然穿不起太讲究的衣服，但至少每次出现在卡俄斯面前都是整洁又干净的。

    「索尔？」哈里森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我去公会找你们，接待员告诉我在这里。」卡俄斯一边解释，一边往哈里森背后看了一眼。

    比起楼梯间，屋内至少还算干净，但此时的状态也不大理想。乱七八糟的杂物堆了一地，家具散乱地摆放，本就不算大的空间，现在连站个人都费劲。

    「让你见笑了。如你所见，我们正在理东西。」哈里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转回屋内大声道，「黛西！奎因！索尔来了！」

    很快卡俄斯就被请到了屋内。黛西废了好大劲，终于从满屋子杂乱的物件中清理出一小块空地，用来摆放沙发和桌子，可供他们四人坐在一起谈话。

    奎因说要给她泡茶，问她喜欢加奶还是糖。卡俄斯说都行，最后她只得到了一杯红色的水。

    「好吧，好吧。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现在来。」哈里森说，他鼻尖上还点缀着几缕灰尘，这让卡俄斯不免多次关注那里，「你的事进行得怎么样？还算顺利吗？」

    出于多种因素考虑，卡俄斯没有告诉他们关于自己「考试」的事，只说是要事才请了假。她含糊地回应：「还不错。至少算不上太糟糕。」

    对面三人都松了口气。

    黛西说：「那太好了！你没按时过来，我们还以为出了什么差错。我记得哈里森是不是还写了封信？」

    「我收到了。」卡俄斯回答，「我还写了回信，说我今天过来。你们没收到吗？」

    于是哈里森急匆匆地跑出去，翻看了门口那个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检查一次的信箱，还真从里面翻出一封信出来。

    奎因吹了吹自己手里的茶，叹气道：「算了吧，最近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想不起来这件事。你看见这满地东西没有？一大半都是黛西的行李。」

    「你在说什么瞎话？是你嚷嚷着什么马尔库斯压根不产能吃的东西，让我们多带点干粮……」

    「所以你们要去哪里？」卡俄斯好奇地问，「你们在圣树之城不是发展得不错？」

    这个问题让三个人面面相觑。黛西惊讶道：「什么？你不知道吗？最近发生的那些事。」

    卡俄斯也懵了，她住院这几天跟与世隔绝了差不多，连早报都没怎么看。难道哪个国家开始打仗了？但这和雇佣兵有什么关系？

    「马尔库斯那边出事儿了。气候问题愈演愈烈，除了矿石外没有任何收成，就连王城卢赫拉姆那边都一样。听说绿洲都枯萎了不少，魔物全都开始躁动，边境甚至出现了很多地龙。」哈里森说，「那里出现了大量的魔物侵扰平民事件，王城鞭长莫及，只能请雇佣兵帮忙。但现在已经连总部的雇佣兵都忙不过来了，我们这边的公告上都出现了不少猎捕令……总之我们觉得这是个机会，打算一起过去看看。」

    原来如此。既然是这样，那么柏伊斯不给她写信就很合理了。想来是国家危机，他身为高等贵族自然难辞其咎，这些日子应该忙得脚不沾地吧。

    「不仅如此，」黛西插了一句，「我听说不久前火山监狱还发生了集体越狱的恶性事件……不过这是小道消息，你听听就得了。」

    火山监狱？集体越狱？卡俄斯的神情顿时奇怪起来。

    阿尔卡隆监狱位于马尔库斯王国边境，隶属于圣树教会。那里关押的都是穷凶极恶的歹徒、异教徒、无法被消灭的魔物，以及少量的魔族。由于建造在火山内部，由火山公馆直接管辖，也被称为「火山监狱」。那里的关卡层层设置，比帝国皇宫都要密不透风，几乎连只虫子都飞不进去。纵使不谈这些，从那个鬼地方越狱也得趟过岩浆。

    这种地方怎么集体越狱？

    「要不怎么说叫『小道消息』呢。」奎因挑衅地看了黛西一眼，「不提这个。我们都打算过去，你呢？你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