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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侈品 18

    下一回,约会地图就被拓展到了商店。陈金魁嘴上说报废了你好多衣裳,不能你倒往里贴,那样不是事儿了。实际上行动显得分明是自己很开心。两两组合除了闺蜜配置以外,一个为另一个相看、挑选衣着,是有点格外亲密和rou体关系的隐喻的。装潢得宽敞透亮的店里客流却少,来回就只见他们两个人。就算平日的心思没往这儿放,突然间想不到,知觉了店员的视线也想到了。

    怎么魁儿爷是想玩点不一样的吗?王也不觉得挨人看有什么,全在忖度、观察镜子里的陈金魁。他原以为纯是出了新花样讨好自己的男的,在他刚出来,忽地就由旁走近,眼下正贴在背后,握着肩低着头地、略显激动地在耳边蹭他。王也也看向了陈金魁,因而他的视线与对方审视他的,应该能在镜中交汇。可陈金魁直愣愣的,像一分没接收到一样。

    在这里吗……王也望了望,还有些疑虑,手肘往后顶,“你怎么了……你想……来真的吗?”换衣间的外面,万一安得隐蔽,也不确定是不是有摄像头。陈金魁想要尝试,但反正他自己没有真介意。

    一声也没吭,而全神贯注的陈金魁浑然未觉压低音量的询问,“凭我的喜好”具现化,还沉浸于由视觉冲击而放大的掌控欲和满足感,晃神间王也就蹲了下去,猛低头,肚皮的阴影下那双手已经在掏出他具象的兴致轻柔地往外托了。

    陈金魁张了几次口,表现得一阵局促,王也却笑了笑,“那有什么。”他不会为刚流露的眼神责怪陈金魁,仅仅心头不爽也不会。一个沾点玄妙的事情是他妙懂了男性的心理,尽管他分状况,在有些事,是不把自己当男人看的,可当镜中的目光射向他他却毫不费力地解读出那是自豪感,联想到难怪资本社会的男性会将金钱与成功强关联,较之女性看得更要紧,因为在那种价值观念下它是万能,可以置换任何资源,其中尤其是越加高等的、排他的、难以获取的性资源。想来陈金魁从未以任何形式对他透露过这种意思,哪怕是调情,可原来也会这样想。身为男人,身为花钱的男人,这也是人之常情。且他不妨流露了一次,也会以为是失态,会急于解释而慌乱地还不知如何解释,就已十分难得。

    其实照王也想,就以他如果真把自己当一件东西,当一件商品化的已为他获得的好的东西,那样只怕还轻松点。

    那半张埋在下面的脸真是全乎风平浪静的,陈金魁不便于移动,手举着在王也先于他道清的安抚后由于惯性还挥舞了两下才放下来,就站着轻动腰,享用这服务,只是看着那舒展的眉目,发丝拂动下王也被他耸得有点晃,手口却温温柔柔的,然后心里半是淤积起苦涩,越品越扩大了越来越明显。

    这个小人打动不了的样子让人又爱又恨啊。王也很有职业精神无人不喜欢,但他有时也怨念他能别那么尽职尽业了。

    忽然的来电震动打断了亲吻,陈金魁从座椅上方启开身,示意他接,跟着抹过鬓发,往一侧抬,借着窗外街灯端详那张脸,边问是谁。

    “谁啊……”王也也有这个疑问,本来刚被放开还带点喘息的,一眼看过去,双目瞪圆,“卧槽!”瞬间回了精神,“怎么打我这儿来了?”

    他下个动作前又像是斟酌什么,停顿一秒后到底没接起。“什么事啊?”陈金魁看得有趣,不等王也说什么已经结束纠缠,屁股坐回了自己位置,笑着问他。

    “哦,没,是我们导最近接的个项目刚刚交了初稿,甲方估计是找他联系不上,总之就是报告出了什么问题吧,嗯……”王也敲着屏幕回消息。陈金魁语气中带了好奇,他答得也快,并没避讳,说到这里,才扭头看过去,显出点为难。

    “急吗?”陈金魁只问。

    这是让自己先去忙的口气。王也点头,“说得就是十万火急,甲方这种生物么……”就不无牢sao地又开口说,“数据和资料都在学校电脑里,这个时候了,才催人改。”

    “那咱就让他……有什么事找负责人去?”陈金魁给出主意。半夜被摇起来加班的恼火,可以理解,可他稀罕王也的脾气,好一番盯着看。

    就见王也撇下嘴角,无语地摆摆手,“算了算了,倒一道弯,最后干活的还不是……与其费那麻烦……先改一版,还不知道会是怎么说呢。”

    陈金魁兴趣更浓了,“那要是还不行?”

    王也像吞了只苍蝇,哽了一下才道,“那就再改啊!”

    要说他是怕累的人……那好像也是,不过王也自知根本的问题在于世间多半的劳苦是无意义的,譬如他眼前即将必须去做的工作就是。不得不违背本性地活着让他比较伤,不过这也不是他个人的问题了。

    大多时候,他是能做到平静的。放到更长和更宽广的尺度下,今天为了把日子过下去所必须完成的一件件无聊的无谓的肮脏的琐事,对未来的某天就是必须。这是他在这里的原因。他得像世人一样活着,好在他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

    想骂街,也是当时就骂了出来而已。看出陈金魁一路还想逗他继续,这是上一辈人大惊小怪了,现在年轻人压力不小的,熬大夜,也不是三两回。临分别前,王也也不能预知会呆到多晚,只可以确定的是他不会为了谁而特意赶工,或提前结束。当时有个念头,多道了一句,叮嘱陈金魁尽早回家,他会打车,不用等他。

    埋头下去的几个小时,这一茬就被他忘光了。到一个人熄灭走廊的灯下楼,看时间是凌晨三点。他站在校门口,没有按照往日的习惯先叫好车,而是驻足环望了半周。而和他想的一样,那辆熟悉的轿车就停在目之所及的地方。

    保持点距离,你的明白?这里可是我学校啊。虽这么念叨,没较真有危机感。来的时候也是询问了是否送他,而那约摸也是看他主动提了回校。一定全掌握了,虽说他本是暴露了的,可以前默契不提还好,就这样堵到门口来,过不过分呢?天冷了,王也背身挡着风,往下摘手套。

    陈金魁怀里一震,收到了王也发来的拍一拍。干嘛呢还?怎不上车?晃眼他就有点急。破晓前的街头一天中最冷,干冷,仅摇下车窗他都遭不住刀子割面了。正恨不得脚也用上地用力比划,瞧见对方不动,越发急得觉也醒了,更一脸问号,只因从对面那人面前腾起一缕白雾,极快地被吹散了,余下满耳风声。

    王也在这边一幕不落捕捉到他滑稽的动作,挡了挡脸,松口却笑了出来。

    “所以这就是你准备的‘秘密’?”

    “惊不惊喜?”

    “一点吧。”

    “不行,你好好说。”

    王也只好劳动自己爬起来给那大脑门上盖了个褒奖的戳,再重新拢好毛毯窝回原位。陈金魁也帮他拢了拢,双臂交叉,把人压往胸前。低头看王也一侧脸上浮着舒心的笑影,烛光更照得他通身这一切都泛出温暖的光晕,就知道是做对了的,当下也就心满意足。

    “只可惜差件礼物。”陈金魁停一阵,又重复说,“没买成生日礼物。”听起来是很遗憾。

    这天聊得有一搭没一搭,连带人脑子转得慢,王也后知后觉才想明白,“我说呢,敢情今天是去挑礼物的呀?啊……”搞得他以为是什么PLAY,说起这个有点难为情,在那个半开放空间有可能被人听见撞见,想了想陈金魁从不要求他做什么他原本都打算豁出去了,结果好在是没做完,这人说着什么是自己计划失误,看来不能选下去了,言语中还带到似乎今晚有什么安排,匆匆提上裤子拉他上车,结果上车又……王也服了,终于搞懂捏了捏陈金魁手指,半是好气半是好笑,“你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

    “怪我,怪我管不住自己。”结果这人笑得很憨。王也又评了一句,“很难想象是干大事的人。”

    陈金魁说上次见面那天,他终归是去打听了和老板娘的事,不意却是得知了一番生日的原委,就起意要给自己补过。按原计划,说是还放烟花,还有清场了的游乐园。王也就三个字好家伙。其实说惊喜是两者都不大有,他对兢兢业业陪陈金魁上各种地方的定位依旧是上班,严格来说单纯是完全想不到。就还是这样好,一个蛋糕一个很暖的被窝最好,比起吓他一跳,还是这种安安稳稳落地的感觉。是求爱吧?哪怕不做出这么花哨的事,也绕不开老男人是在向他求爱了。倘若陈金魁再露骨些,他快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才好。

    早看出王也今晚是累的,陈金魁被赶跑了困意,在王也睡着前断续地找他说话。一会儿问到了除了我还有人这么给你过生日吗,王也哼了声不以为然地怼当然有,我们家在这种事也很公平的好吧,接下去就一静。陈金魁心细地问怎么了,王也说没。又说,想到我弟弟了。他的生日从离家后张楚岚每年也记得,今年也给他送了祝贺。一别之后,他们谁也没联系谁,这是张楚岚给他发的第一条消息,也是他们聊天窗口的最后一条。

    陈金魁这下消停了,给王也紧被子,像是种给予支持的力道。谁让他得意忘形来着?王也不愿意理他了也怪自己。有几分钟,他只一心一意地、光顾着怜惜地搂紧心上人,惘然忽觉胸口耸动,王也偎着他的一侧,脸朝里拱了拱,咬字糊在一起含混像梦呓,陈金魁侧耳去听,他说魁儿爷每逢你待我好,我就把你往坏处想,我是不是很糟糕啊?

    像呓语也像撒娇。

    天气预报一连数日播报着寒流来袭的预警,这年南边城市也有流感肆虐,作为应重点关注人员,王也自是陈金魁一早提醒的对象,没想气温再降低五度后他一点没事,反是天天给他长记性的人中招了。

    自己的事是一点没管哇。王也就觉得是这缘故。他在校内接到陈金魁电话告知这个消息,当时就吃了不小惊吓且还上头。已是挨了放倒的第三天了,因为有约来取消则个,不然还不会提起。但王也顾不上别的,扶着手机下端对同学点头,走远了两步,想起是对客人,好歹压住了,缓和了语气问他病情、有没有人照顾,一句句慢慢劝他好好将息。

    想到上岁数的人生起病来身体难受,可偏自己懂得也少,已经在打算呆会儿做做功课。他音量未刻意放低,一畔同学是食堂遇上同路的,闲着听下来,互相面露惊奇,悄悄八卦是跟谁处对象了?你知道吗?看不出来,有这面呢,这么会哄女孩。

    “诶?你讲完了?发什么呆呢?”一男同学看他长久没动,上去拍他。王也面冲一边,略迟缓地回眸,心还没收回来,张了张嘴说好像看到认得的人。“你脸色不好啊……”同学见了正面,就觉得不好了,想建议用不用回去歇歇,却被王也推说没事。他往刚才的方向再望去一眼,举在耳畔的手机这时才放下来。

    不是第一次了,距离上回在路口发现,是和陈金魁在一起,已经半个多月。以为随着往后走他会逐渐看淡这头,可这人,似乎根本不识相?时间稍微往前推,从陈老板那拿到的“医疗补助”是第一笔巨额进项,若别人到手可以逍遥三两年了,换王也,也好清了一把手头的账。

    回想先前一切还没个定数,他曾指着无论多少,好歹都还些,至少不能让大哥们家里过不好年。那也才刚刚过去不久而已。节前就能还清,那时哪里想到呢?乘着难得松懈的心情,节余的他也没藏着掖着,就尽着大菜点,请了顿丰盛的外卖。曲彤对此最没有心理负担,反响出离热烈,夸他出息了,满口流油地要以后就跟他吃香的喝辣的。王也也高兴,拌嘴都是笑着,连说行啊行啊,只要你不怕,哪天就给你下点毒试试。仿佛就是那天,马仙洪跟自己有仇似的灌了一晚上闷酒,早早挺尸了。还没到零点,起来跑第三趟厕所。“你又搞个颠儿啊?”客厅本就没关灯,王也从指缝间虚眼,就看到发肤一水儿苍白的室友靠近沙发,蹲下来问他,“撑得走不动了?回去睡啊。”

    王也坐起来,找他讨一卷胶带,“我记得有的,搁哪了?你柜子里没翻到。”他飘窗窗户的锁边似乎有小孔可以伸进来,多在那站两回看,时间久就留意到了。回头推窗观察外面,靠小区安静的房间,楼下就是墨蓝幽深的柏油路。楼层虽不高,当初选的电梯小区,至少有做事的物业和安保。他想,不至于。反手把飘窗封死了。

    他可以在店里见得到风霆。后知后觉地想来,他是在常客更换一波中名单上淡去的一个。他们有时照面,这个人从不接近他。

    金元元关照过,他的客人会瞧得更认真的。还插了两位保镖罩他。搞什么,是有原因的啊?那是,他原以为是他休了个长假给金主送回来,算是“升咖”之后的事,却也是那回与男性的熟客在走廊间闹了不愉快之后的事,王也了悟了。所以风霆有气,他搞不好是被禁止才没再跟他接触的,王也也明了了。

    总感觉好像有人盯着,尤其知道有个人这么恨你,那是让人不太能释怀,但权且不算大事。这他没对别人提,从他每日,应该也看不出异样。陈金魁只有一回在会所关心王也,“需不需要帮忙?我偶然瞧见你方才好像与人起了争执,他对你拉拉扯扯。那是谁?麻烦我就……”

    “他啊,已经行了,已经报给老板娘了。”王也用头疼的语气苦笑道。他接下去不再多讲,行动间轻描淡写,表明不是值得过问的事。不过也烦,从他那已经很不喜欢了的口吻,陈金魁不免揣测那到底是什么人能说了多不中听的。王也工作毕竟是这样性质,他所见的也仅限九牛一毛。在他看不见处,那些不好伺候的人与难做的事,王也不知遇见多少。这比王也本人更令他无能为力。既不忍惹人难过,更自己也不愿去触碰,陈金魁不问了。过后,就在当天,听说当事那人就已被划进了不受欢迎的行列里。

    那个贱人。在大道上也能发sao,果然是下三滥的货色,下流胚!他就只配千人cao万人骑……他算什么?他算什么?就只给我做便器!风霆侧身隐在一处角落,从王也的角度已经找不到他,他却还能看见王也,对方与同行者交谈两句,正逐渐走远。风霆的目光就锁死那道背影上,边盯边咒骂。原还能憋在心里,此刻压抑不住地往外喷出道道气音,带得身体也有所配合抽动,可见气愤之激烈。

    就在这儿,王也刚对陈金魁的那套甜言蜜语,犹在耳边一样。他怎么那么贱!上辈子是给男人cao死,是贱死的!就那么惦记裤裆里的二两东西,只要给钱,辣眼睛的老货也行了。他看他不是清高,他行得很!那模样,瞧他勾引男人的样子,在床上也是摇着屁股给上吧?那种忧急的腔调和柔和表情,对自己就从没有过!

    风霆近来本不顺,若说对他老相好傍陈金魁过去他只是看得刺眼而已,新近的一件更让他处在炸膛的边缘。

    不过是男人的玩意!凭什么?那天,自己不过跟他动两句口舌,要说更出格的,过去也不是没做过,可他根本没碰他!怎么就问都不问一句就把他请出去了?说到底都是王也如今卖出身价了,只要能赚,他金老板也捧着他,什么都偏袒他。我呸!高低是卖的,什么东西就碰不得了?

    他不要脸,是他先不仁的……他偏要给点颜色这个浪货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