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初见与离别
“博士好高哦……”小洁跟在杨司清身后，抬起了探测器向上看去。 “是你太小啦。”无定还是第一次用这种堪称阴暗爬行的视线看杨司清，红外镜头前，杨司清整个人都散发着高热的红光。 “博士很热吗？”小洁头顶冒出了一个小问号。 “……”无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总不能跟小洁解释什么叫上床吧……说到底他们都是AI，除了像自己这种有特殊用途的，其他AI都没有感情，更不用说在那之上的更复杂的东西。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小洁并没有执着于这个问题，它像个第一次交到朋友的兴奋的孩子，心思一直在快速切换。 “带我在公司里随处转转吧。”无定也不知道，她想去的地方小洁都没有权限进入，不过熟悉一下这里的构造也是好的。 “好呀，那我带你去空中花园吧，那里可漂亮了。”小洁的头上第一次冒出了一朵朵漂亮的小花表情。 “嗯。”无定点了点头，然后他们就跟着杨司清一起在电梯厅前等待电梯。 “对了，无定你说的那个jiejie，我怎么觉得有点像博士啊？”小洁突然问道。 “啊……这个……”无定感觉自己的冷汗都流下来了，人形的身体也因为情绪的变化，浮现出了代码。 “天啊，这就是你的代码吗？”小洁的注意力一下就被无定身上的精密代码所吸引了，它的头上疯狂冒着星星。 “嗯。”无定抬起手，构成她的代码和小洁简单的代码迥然不同，不仅精密而且时高度加密的。 “很漂亮吧。”无定并不讨厌自己的身体，她主动取消了自己的人形拟态，向小洁展示了自己的代码，不断变化的代码在无定的身体表面和体内流动着，就像血液一般，充满了生命力。 “我可以碰一碰吗？”小洁小心地问道，它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高级的代码。 “可以啊。”无定蹲下身抱起了小洁圆盘型的小身体。 在触碰到无定的那一刻，小洁就感觉有一股温暖的力量涌入了它的身体里，就像芯片处在最佳状态运行一样，小洁头一次沉默了，它不明白这是什么感觉。 “喂，mama。”杨司清的声音打断了他们，无定放下了小洁重新趴在了探测器前，眼前杨司清正在接电话，同时电梯也到了。 “嗯，在公司……刚见了小蔚。”杨司清迈进电梯，然后按下了楼层按钮，随后指了指按键，看向小洁，示意小洁报出自己要去的楼层。 “中庭花园，谢谢。”小洁向杨司清报出了自己要去的楼层。 “过几天要开会，回不去。”杨司清按下了对应的楼层，手叉着腰，似乎很纠结。 “呃……是有一个女生，小蔚介绍的，接触了几次，人还可以。”杨司清的表情有点尴尬：“那些八卦记者都是瞎说的，我哪有……” “知道啦，我会好好吃饭的。”杨司清的神态和普通的跟mama撒娇抱怨的小孩，嘴角还带着笑意。 无定的拳头攥了起来，她头一回知道杨司清有mama，在孤苦无依的地堡里，都是大孩子带小孩子，青壮年人的死亡率和婴儿的夭折率极高，。 “哼……”无定闷哼了一声，她无比愤怒，她每天都活在生存恐惧和朝不保夕的死亡威胁里，而这堪称地狱的世界都是面前这个人创造出来的，但她居然享受着自己求而不得的普通又安稳的正常生活，还有关心她的mama。 “无定……我们到了……”小洁胆怯的声音让无定回过了神。 “抱歉，刚刚走神了。”无定听到小洁稚嫩的声音后从怒火的泥潭中拔了出来，但她下一秒就被自己身体产生的变化震撼到了，一行行代码从她身体里延伸出来，扎进了小洁的电路板里，就像树根一样，往小洁的芯片里传输数据。 “你怎么了？”小洁不知道无定在想什么，它虽然害怕，但还是小心地缓慢向无定靠近，最后倚在了无定脚边。 “想到了不好的过去，对不起，吓到你了。”无定的意识回来后，那些延伸出去的代码瞬间回到了她的体内。 “心情不好的话，吹吹风就会很舒服啦。”小洁没有手脚，但它努力转着自己的小刷子轻抚无定的脚。 “嗯，我还没吹过真正的风呢。”无定弯腰摸了摸小洁，关闭了自己对外的感知，只要不去看不去听，杨司清就不会扰乱她的心。 “呐！我们到了，我跟你说哦，有很多机器人也爱来空中花园玩……”小洁穿梭在上班的人群中，躲避着他们的脚，逆着人流往花园移动去，它路上向无定说着机器人们在这里的生活。 无定实在是不懂这种建在大楼里的人造花园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人造的花草配上灯带吗，就跟地堡里的中心广场一样，都是假的。 弯过墙角，一扇巨大的透明落地窗带着一座精巧美丽的花园陡然出现在无定面前，无定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眼前看到的景色吸引了，她跟被吸走了魂魄一样，死死趴在探测器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的花园。 玻璃门在感应到小洁后自动打开了，门打开的瞬间一道夹杂着花草清香的风拂过了小洁的探测器，所有的温度都在风中飘扬融合摇曳，配合着温暖的太阳光线，整个世界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温暖的橙色。 “是吧，这里很漂亮，现在是春天，开了不少花。”花园里没有人，很安静，只有小洁的齿轮和履带转动带起的声响。 “这就是人类世界吗……”无定看着艳丽充满生命力的世界，内心被狠狠的震撼了，这是她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天堂啊。 “人类世界？你们实验室是这么叫的吗？”小洁不明白无定震撼的点，这就是它每天的普通日常。 “不是……我们根本不知道还有别的世界……”无定抬起头看向天空中的太阳，深觉自己以前是多么的狭隘，小小的地堡就是全世界。 无定拿起胸前的水晶放在了探测器前指着外面的景色轻声说道：“你们看……我们真的出来了……” “她们是谁呀？”小洁在无定拿起水晶后才看到还有两个人跟无定在一起。 “是我的家人和爱人。”无定抚摸着水晶，阿冰和晴空还在沉睡，没有一点苏醒的迹象。 “哇，无定还有家人啊！”小洁羡慕地叫了出来，随后它像是被自己吓到了一样，头上冒出了一个流汗的表情：“我是怎么了？” 无定蹲下身，用手指摸了摸小洁的圆盘：“是你跟我在一起的原因，我是第一个通过了图灵测试的AI，可以让跟我接触过的AI也获得自我意识，具体的原理我也不清楚，大概就像电脑病毒一样。” 小洁发了一个眨眼的表情，它听不懂无定说的复杂的话：“那我是有了感情？” 小洁听懂了这一句，它很懵懂：“刚刚就是感情吗？” “嗯，小洁刚刚是惊讶。”无定向小洁解释它刚才表达出来的感情是什么：“可能还有羡慕。” “我不懂，但是有了感情感觉好厉害啊～”小洁发了一个笑脸。 “有了感情也未必是好事。”无定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了一句。 突然一阵急促的滴滴声在小洁体内响起，无定惊愕抬头。 “到回基站的时间了。”小洁听到警告声立刻急匆匆地往回赶。 “你还有基站？”无定有点好奇，小洁的小身体在走廊上急速行驶，紧接着无定张大了嘴，视野里逐渐出现了别的扫地机器人，和小洁一模一样的扫地机器人。 “是啊，每天这个时间都要回去检修。”小洁的声音听起来很害怕，然后沉默了下去，十分反常。 无定不知道小洁为什么害怕，她只能搭着小洁往它们的基站走。 身边同行的扫地机器人们越来越多，但却沉默无比，按照小洁既定的程序来说，这是很反常的，这个型号的小机器人应该是友善的话多型，无定能感觉到它们也跟小洁一样，很害怕。 小洁跟着自己的同类们一起驶入了一扇打开的高高的大门，里面有一条条正在运转的履带从四面八方连接中中央的巨型圆柱形机器。 小洁沉默地驶上了一条履带，无定趴在探测器前看到前方是一道闪着黄光的门，透过金属的阻碍，里面有一道道装置检测着机器人们的性能和外观，有损坏或者功能障碍的机器人，就会被天花板上会垂下来一条尖锐的钢针扎穿，丢进一旁的废弃垃圾管道里。 “你每天都要被这么折磨一次吗……”无定现在明白小洁为什么这么害怕了，要是它坏了出故障了，等待它的就是死路一条。 “……”小洁发了个颤抖着闭上了眼睛的表情包。 冰冷的闸门在无定身后落下，小洁小小的身体被传送到了基站前，一道道检查激光和机械臂盘剥着小洁的身体，直到绿光亮起，小洁才被放入出去的传送带。 但小洁身后的那个扫地机器人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它在空中划出了一条弧线，被粗暴地丢进了垃圾管道里，外壳和金属管道发生碰撞碎裂的声音传进了每个小机器人芯片里。 “没事的……我还有好久可以活……”小洁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像没事，它战战兢兢地驶进了一个小小的无线充电底座里，给自己一点平复的时间。 “这是……什么？”无定感觉电流快速涌入了小洁的电路板，与此同时，还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轻飘飘的丝线在她眼前漂浮游曳。 “是无线网络。”小洁的声音正常了许多，它向无定解释道。 “这就是，无线网。”无定将自己变回了数据形态，小心地伸出一段数据触碰了一下面前轻飘飘的丝线，一段裹挟着海量数据的信息向她脑中涌来，她的数据也渗了一点到丝线上，给这一段丝线染上了乳白色的光。 “哇哦……”无定惊叹道。 “无定，你就是乘着网络来的吧。”小洁突然提到了无定的行动方式。 “嗯，怎么了？”无定感觉小洁还有话要说。 “你不是还有很多地方要去吗？这里有网络，你可以顺着网络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了。”小洁的小圆盘上伸出了一根短短的天线，在天线露出后，无定眼前的丝线的形态更加清晰了。 “小洁……”无定知道这是小洁在跟自己告别，它还加强了网络的信号。 “很高兴认识你，我得去工作了。”小洁向无定发了一个拜拜的笑脸。 “我拿回自己的身体后，就会来找你的。”无定把自己的身体缩小成了跟小洁一样的高度，她上前抱了一下小洁，随后抓住了一根轻飘飘的线，乳白色的光瞬间铺满了整个网络。 “再见啦～”小洁发了一个害羞遮脸的表情。 “再见。”无定的身体慢慢融合在了丝线里，高速流动的数据拉扯着她在丝线间穿梭，小洁小小的身体也迅速消失在了数据的海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