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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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撑起身子,点了灯,偏头看向乔桥。
乔桥此时胸口剧烈起伏,肋骨清晰可见。胸前、脖颈和后背上都浮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身下的床单都已经被打湿。整个脸一直到脖子根都染上了红晕。眼睛闭得紧紧的,但睫毛还在抖动,嘴唇也微微张开,显然睡得极不安稳。
他撩起她的额发,被汗湿透了;探呼出来的气,炙热急促;摸屁股尖,guntang无比。
“乔桥。”他摇晃她的肩膀,发现还是没醒。
简白悠起身,按下呼叫铃,重新戴上面具。
医生匆匆忙忙赶来,检查、包扎、打针,忙得团团转。房间里似乎都被带进了浑浊不堪的空气,搅得他更加心烦。
气压低沉得让周边的人越来越轻手轻脚,恨不得匍匐前行。
好不容易终于吊上了药水,医生诚惶诚恐,压根不敢直视坐在沙发上的天父。
“您…还是克制点为好,病人的身体…还承受不住剧烈动作。”医生离开前,想了想还是决定劝诫一下,“若是再…只怕又要进手术室了。”
果不其然,收到了一发来自天父的冰冷眼神。
刚刚那番吵闹的动静惹得心里的睡意全无,简白悠在窗台边站着,吹着窗外刮进来的风。
不同于天堂岛往日里的香甜气息,风里飘着火药硝石的味道,甚至有盖过那股麦香的趋势。医院在天堂岛中已经算是远离人烟的清净地方了,更何况这座岛屿的面积之大。能有这样突出的变化,天堂岛一定是出现了极难以把控的威胁。
他垂下眼睛,看着医院不远处把守着的人群,黑压压的一片。光是明面上的就有这么多,不知潜伏在暗中的还要有多少。
想必,那个人一定收到消息了吧。
他轻轻合上眼,再次睁开时,眸光亮得惊人。尖锐的寒光、凶狠的恨意、嗜血的杀气,渐渐汇聚成志在必得的决心。
很快,这一切终于要迎来它的既定结局。
……
子弹咆哮着从耳边飞过。
与空气激烈摩擦迸出来的暴鸣声就像一把斩刀,斩断了大脑与身体的联系,四肢都不能够听从使唤。
即使她不顾一切地狂奔,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子弹无比迅猛的穿透力和攻势远不是肌体可以阻挡的,落在谢知背后,正中心脏,瞬间击穿,刺入程修的肩膀。
她万念俱灰,双腿一软,无力地跪倒,嘴巴张得极大,眼泪奔腾而下,凄厉地吼着。
“不————”
……
“不…不…不要!”
“…程修!”
乔桥高声尖叫着,头疯狂地摇摆着,手也不安分地在空中到处乱抓,扯动着吊瓶杆子叮铃咣铛的响。
像落水之人在临死之际想要攀住唯一能带给她生的希望的浮木一样。
简白悠听到声音,飞快地走过来,一把抓住乔桥乱动的手。
“乔桥,不要动。”他一边压制住乔桥的手,一边拧开床头灯。
留置针里已经回了一小截血液,但好在还没有形成血栓,慢慢放平,针管内的血液又倒流回去一部分。
“程修!”随着声嘶力竭的痛呼,骤然爆发淹没她的悲痛欲绝。
简白悠将乔桥从被子里拨出来,发现她已经被眼泪、汗水糊了满脸,各种液体痕迹一塌糊涂。全脸烧着不正常的红,嘴唇上也呈现出久咬后变得糜烂的嫣红。眉头皱出一个疙瘩,鼻梁中间显现出几道褶皱,似乎是哀痛到难以自抑。
乔桥陡然惊醒,大喘着气,汗珠沿着发际线滑落,眼泪扑簌。
她还没能从几乎可以砍掉自己一条命的噩梦中抽身。
死咬着唇,染着极重哭腔的鼻音,呢喃着,“谢知…程修…”
眼前突然出现一杯水。
她缓缓抬头,视线慢慢聚焦在递水的男人脸上。
还是那张足以斩杀她无数次的天使般容颜,通透如骨瓷的肌肤,清澈如大海的眼眸。
“补点水。”简白悠将水杯贴在她的唇边,盯着她恍恍惚惚地只抿了一口。
他无奈,抽出手帕,细细地替她擦拭着脸上凌乱交错的水痕。
“别害怕。”他的语气中带着罕见的怜惜,“你只是起烧了。”
乔桥现在满脑子都盘桓着那一片血rou模糊的场景,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她拽住简白悠的手,指尖连同着声线都在颤抖。
“程修他们,现在怎么样?”
恳切的眼神,氤氲着挥散不去的悲伤,顺着贴在他手腕上的肌肤分毫不错地传导过来。
“平安离开。”男人眼神闪烁,“我下了令,放他们走。”
就像缠绵病榻之人终于等到解脱而后撒手离去一样,乔桥倏地松手,倒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那就好。”她轻扬起嘴角,闭上眼睛。
这个好消息的到来,似乎身上的沉重瞬间消失不见,身子都轻快了许多。
在鬼门关前闯了一回方才大梦初醒,她总要学会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在生与死面前,其余的不过是锦上添花。不能相知相守是一时的缺憾,生死相隔才是真正能悔恨终生的事呢。所幸,噩梦还是没能在现实中成功上演。
乔桥半梦半醒间总是觉得身体发冷,肩膀处似乎总有风灌进来,吹得伤口处的血液仿佛都凝结了,牙关战栗个不停。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一条轻柔的丝织物卷着热乎乎的东西搭在了她的肩头上。直触心脏的温暖,还带着清冽而又甘甜的熟悉香气,瞬间,睡意昏沉。
这一觉很漫长,似乎想趁着一夜好梦给心神放个假,没有烦恼、没有忧愁、没有恐惧、没有担心,不喜不悲,心境平和…
被人爱着曾几何是她幼时的憧憬,现在却成了困住她的囚牢,逃不开走不掉。她无法做出自己想要的选择,甚至生活己经被篡改的面目全非。或许,不只是身体上,连心里也产生了倦意,所以梦里都在向往触不可及的自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