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修罗场大爆发
“小玉,凭什么那周显来了,我就要这样盛装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多重视他呢…”朱媺娖正坐在妆镜前,神色不快抚摸着头上华丽精致的珠翠。 玉清知道公主这是抱怨,她一边给公主整理妆面,一面劝慰道:“殿下,您小时候不就是盼着出宫吗?等您嫁了那周显,不就彻底自在了?” 朱媺娖垂眼自嘲,轻轻一笑:“那是我幼时,现在我早就不想出宫,出宫有什么好的…” “可是殿下…”玉清看她一眼,似有不忍,“他再好,您也不能嫁给他。” “我当然清楚。”朱媺娖撑起笑脸,打趣她道:“好啊小玉,以前还和我一起胡闹来着,现在你倒比我还像大人。” 玉清面上掩去一丝痛色,那种自己的生死全凭阶上主子一句话的恐怖,至今还时刻扼着她的咽喉,提醒她奴婢的身份。“小玉也长大了。”最后她这样说。 都穿戴妥当后,不想却见到了她朝思暮想之人。 “先生?”惊讶过后,便是喜上眉梢,“您为何来此?” 宋晋身穿大红圆领蟒衣,与她朱红的大衫倒是相得益彰。宋晋弯腰作揖,起身道:“娘娘恐那周显礼数不周,惊了殿下,叫奴婢过来陪侍。” 见到宋晋,朱媺娖早把周显抛到九霄云外,只笑着点头:“还是母后思虑周全。” 乘轿行至宫中一处凉台,朱媺娖心中暗叹,现在礼仪制度有愈发崩坏之势,她以为成婚前双方最好不要过多见面,按长辈的那一套来说。可是他们现在跟吃错药似的,说什么熟悉熟悉也好,后头日子更和谐。横竖话都让母后父皇说了去,自己又能做得了什么主。 “殿下当心。”轿撵停下,宋晋撩起车帘,弯腰递上手臂,朱媺娖抬手搭上,触到的首先便是蟒衣细密柔软的布料,她只能隔着层层布料去感受宋晋的身体。不知从何时起,先生不再牵着她的手,更不再抱着她,是因为自己长大了吗… 周显远远看见公主仪仗,早已跪下叩首,等朱媺娖近前,边听他叩拜:“微臣周显,拜见坤兴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周公子多礼,快平身。”朱媺娖眼神平静,淡笑回应。在外人面前,她端出了一个帝国公主的威仪,仿佛这样她就能和周显拉远距离,她就能拒绝他。 周显小心抬头,见公主竟对他一笑,虽然极浅,他仍觉得美极了,就如天仙娘子下凡。 就他这一恍神的工夫,回神再望,公主已然走远。 “不等周公子吗?”宋晋回头轻瞥那正追来的周显,问向朱媺娖。 “他自会来,不必费时等他。”朱媺娖看都没看身后的周显,漫不经心说道。她回想刚刚周显痴痴看她的眼神,她就浑身不舒服。这时宋晋像是知道她心有不快,小声叫她伸手,朱媺娖正疑惑呢,不过还是照做了,接着手里就被塞了一小包点心糖。 朱媺娖顺势就把这包点心放进袖子里,因他们衣袖宽大,这点微小的动作,除了身后最近的玉清,后头的人都没看见。 朱媺娖、周显入席后,流水的宫人就开始上宴布菜。菜品很是丰盛,皇宫也相当宏伟,但是这些周显都没有空去注意,他现在的全部思绪被上座那位天仙给占满。 得知自己将要尚公主时,他是不敢置信的。他的父亲只是一介太仆寺卿,给皇帝养马的蚁子官,自己更是白身,虽然他清楚只有无官无爵的自己,皇帝才能放心将公主下嫁。 可临到直面公主天颜时,他生了望而却步之心。她是那样高贵耀眼,美丽无瑕,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此刻周显看见,公主正和一旁一个宦官小声说着什么,那面上的笑,真是灿烂。他没读过什么书,不知要怎么形容自己瞧见的,他只感觉,就像是庙里无悲无喜的菩萨,也染上了人间烟火气。 朱媺娖正和宋晋说着那包点心糖呢,刚刚她趁无人瞧她,自己吃了一颗,淡淡的甜裹着果子花生的香。她笑吟吟对宋晋道:“先生,您从哪儿弄来的糖?这可不是宫里的口味。” 宋晋柔声回道:“宫外的雅心斋,奴婢怕殿下宫中手艺吃腻了,就趁着出宫买了些,以讨殿下欢心。” 正在这时,周显竟然离了自己座位,大步上前走到朱媺娖跟前,朱媺娖见是他,又变成了无悲无喜的玉菩萨,刚才周显远远望见的如花笑靥,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周公子有何要事?”朱媺娖坐在上座,垂眼看向跪在她身前的年轻男人,平淡的声音辨不出什么情绪。 周显的行礼并不熟练美观,他的手臂端得不够直,朱媺娖突然注意到这在她平时根本就不会在意的地方。她想到了先生,他的一举一动,皆是优雅到赏心悦目。 周显的声音颇为紧张:“殿下,微臣有幸再见尊颜,实乃三生有幸,微臣…微臣准备了些薄礼,还望殿下喜爱。”说完,他额上早已汗如雨下,双颊也变得通红。 朱媺娖听完他磕巴紧张的话语,心里陡然生出一股子悲凉无力感,自己难道就要与这样的人共度以后的漫长人生?她与他,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朱媺娖叫玉清收下他的礼物后,也回赠了他很多宝物。然后她提议要在席上玩飞花令、顶真续麻等文字游戏,周显虽然一口答应,可朱媺娖看他面有难色,就知不会。 果不其然,根本不会。朱媺娖虽没说什么,心里只觉自己后半生可谓一眼看到了头。 临到宴席结束,周显准备告退时,他却问向全程一直在朱媺娖身侧贴身服侍的宋晋:“宋公公,微臣初入宫闱,宫中礼数微臣知晓不周,今日面见殿下,才知纠仪官教得并不够,可否请宋公公指点微臣一二?” 宋晋没想到这准驸马还能点自己,这目的也太过直白了,不就是打着指点礼仪的幌子接近公主吗。不过他并没有及时应周显,而是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朱媺娖,周显与公主之间,他只听从公主的命令。 在周显点到宋晋姓名时,朱媺娖就像是一只被人入侵领地的兽,发出低哑的嘶吼,警惕看着眼前人。 宋晋是她的人!只有她,才能命令宋晋。 冷静过后,罢了,周显以后毕竟是自己要朝夕相对之人,且听听他说什么吧。 朱媺娖挥了下手,接着再也不看宋晋,直接乘轿回宫了。宋晋看她不欲在此多留一刻的背影,他感觉,殿下在生气。 等这凉台只剩宋晋、周显二人时,周显苦笑一声:“我感觉,殿下她……并不喜欢我。” 这叫宋晋怎么回,在他看来,婚姻都是听从父母之命,女子很难做到与自己的丈夫两情相悦,而公主才见他第二面,共同语言更可以说是没有,能喜欢他才是奇了。 “这…周公子,切莫伤怀,感情是需长久培养,您与殿下,今日也不过第二次见面。” 周显注意到宋晋的一身穿着,醒目的大红蟒衣,其上蟒纹泛着点点金光,不可直视。他知道,只有显贵大珰,才可穿蟒衣。他又看此大珰身量修长,竟然还比自己高出一个头,他顿生一种捉襟见肘的局促感。 周显甩掉混乱的自卑,今日他再入皇城,只为胸中悸动,想再见她一面。可经此次一面,那初见时的喜悦就被冲淡不少,他感觉自己与公主之间有着万丈鸿沟,他无法跨越接近。 他艰难开口,问道:“宋公公,您可知殿下平时都喜爱些什么?或者,我应该做点什么功课,才能让殿下……喜欢我?” 宋晋却只摇头,回道:“这奴婢不知,殿下的喜好心思,我等奴婢怎能妄自揣测。” 宋晋作为朱媺娖的老师,陪伴她长大,对她的喜好自然一清二楚,只是他不会告诉周显,因为这事关公主。 周显以为宋晋是那般意思,他伸进袖子,掏了两张银票子,准备要递给宋晋。宋晋一看,笑了一声,道:“周公子,您与其向奴婢打听殿下,不如以后亲自问殿下才好。” 周显见他没有接自己的银票,仍是不改温和模样,自觉自己不体面极了。他讪笑收回银票,准备告辞。 在他转身离开时,宋晋叫住了他,周显疑惑回头,宋晋弯腰作揖,这次他把腰弯得很低,“祝周公子与殿下琴瑟相调,鸾凤和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