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换反应4(本篇无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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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恒对回到罗浮这件事表现出了相当程度的抗拒。他其实并不想和卡芙卡一起去——主要是不想去仙舟,而不是不想和卡芙卡一起。 “如果是其他仙舟还好,但我已经被罗浮永久驱逐了。” “唔……没办法,艾利欧的剧本上是这么写的。”卡芙卡尝试安抚他,“没关系。反正,我们也都是通缉犯了嘛。到时候也许你可以做一些伪装——别担心,阿恒,我会陪着你的。” 他的罪业与生俱来,却与他无关。他承受了罪罚,但所有人还是在用看另一个人的眼神看着他,厌恶、不解、愤恨……但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而卡芙卡说: “听我说,阿恒,把梦中的记忆封存起来吧。不要想,不要听。——你只要,听我说话就可以了。在你需要的时候,我就会帮你。” 他回头看向卡芙卡,他看不透卡芙卡那双眼睛。但他能看见,那里现在倒映着的只有丹恒。 “好。”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列车组是离仙舟罗浮不远的一处中转站进行补给的时候捡到应星的。 之所以用“捡到”这个词,是因为那时候姬子正在联系补给,结果巧合之下在城外见到了他。姬子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个高大,阴郁,有些不爱说话的男人。这个地方之前刚发生过一场军团的袭击,此时刚刚稍微恢复了些平静。应星抱着把漆黑的古剑待在角落里发呆,他周围是散落一地的怪物尸体,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但是没怎么处理过。 而对于应星来说,他过往的辉煌都早已烟消云散,而现在既没有安稳的去处,也没有对未来的期盼。他没有活的理由,又死不掉。 于是,他在邀请之下登上了星穹列车,踏上了「开拓」的道路。 那时车上除了他,就只有帕姆、姬子、瓦尔特三个人。他们在目睹了他可怕的自愈能力后也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关切地问他需要什么帮助,这让应星感到些许安心。 后来,他们捞到了三月七。再然后,又捡到了开拓者。 两个女孩子也都不怕他。三月小姑娘偷偷跟开拓者说应星虽然看起来阴沉着脸,凶巴巴的,但是还算挺好说话的,然后总是撒娇缠着他做这做那。他的手受了些伤,远没有以前那么灵巧了,不过还算能用,应星总是没办法不答应少女的要求。就当复健了。 这让他想起过去的时候——美好的时候。短生的他被长寿者的仙舟接纳,他与最辉煌的几个人并列在一起,他们都不怕他。两个女性都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最小的后辈总是和他吵架拌嘴,而另一个人……他是悬于天际的明月,把倒影留在水中,让他觉得好像一伸手就能得到。 不过应星到最后也没敢,年轻的时候孤身来到仙舟,意气风发什么都不怕,人到中年以后更加恃才傲物,连和人一起偷摸去持明禁地都敢,却不敢说出心意,生怕打碎了倒影,他就什么念想也没有了。 应星看向唐突闯入列车的女人的虚影,他以前偶然见过她的悬赏令,一个美丽的女人,一个天文数字。他不感兴趣。 但他无法移开目光。因为他看到接下来虚影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熟悉的人。黑色短发,身量不太高的俊美青年的影像,正站在他面前。 她的同伴,星核猎手,丹恒。 好生奇怪,他明明没见过他。但即使换了名字,改了身份,连龙角和尖耳朵都藏了起来,应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回到罗浮了。他被抓住了。 应星几乎没有犹豫,“我和你们一起去。” “怎么啦应星大叔,刚才你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三月七嘴上说着不去不去,还是投了赞成票,“那个丹恒,是你认识的人吗?” “……是故人。”我必须去找他。 看来这次丹恒是真的放大水了。 景元听说云骑军抓到了擅闯仙舟重地的星核猎手(附入狱照片一张)时,惊讶之余又有些头大。 景元:这个星核猎手的武器呢? 云骑军:回禀将军,我们抓到他的时候没有武器,他抢了我们的一把制式枪,被围攻之后寡不敌众,这才束手就擒。 好嘛……击云都没带。 丹恒回来了,还几乎是主动被抓到了……他这个时候主动出现在仙舟,时机如此巧妙,几乎是一下子就让景元忍不住联想到了更多东西……持明族——还有他们世代守护的建木…… 景元知道自己必须得去亲眼看看。 进展似乎一切顺利,几乎没人认出来被抓住的星核猎手就是仙舟的(前)持明龙尊饮月君。景元在幽囚狱中见到他,但他们最后谁也没提那茬子事。就好像将军已经忘记了丹枫的转世叫做丹恒,就好像他的伪装真的如此成功,连故人都能骗过去的程度。 他们心照不宣,步调一致,接下来要按照剧本走。 景元暗中调了幽囚狱看守的换班时间,让丹恒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逃了出去。他按部就班地出现在太卜司,长枪一横拦住了列车组的去路,然后趁着建木生发带来的混乱,就这么光天化日之下带着他的同伙一起逃了。 他们当然没有直接离开,因为剧本的高潮从这里才刚刚开始。 他们的脚步就像被编排好了一样,在演一出精彩的闹剧,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然而比预想的更加混乱的是,星穹列车,星核猎手,他们几乎同时出现在了鳞渊境。 开拓者和三月七先下了船,自然见到了在这里等待的两名猎手。 “啊,那个坏女人,还有她的同伙!” 然而丹恒提着枪,习惯性地向前一步把卡芙卡挡在身后。寒芒一划而过,直指向两个少女。应星紧随而至,持剑站到两个小姑娘前面。瓦尔特持着手杖,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开拓者、三月,这很危险,退后。”应星吩咐道。 “好啦,不用这么紧张,阿恒。我们没必要与列车起冲突。”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卡芙卡的开口的确化解了一部分的僵持。丹恒听她的话,犹豫了一下,就先收了枪持在身后,只是仍然警惕着,没有半分挪步的意思。 “饮月,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你应该——” 啊,是「饮月君」的故人。丹恒想装没听见,但是这里显然也没有第二个饮月君了。 他不是很想和任何一个认识丹枫的人交谈,“我不是饮月,也不是丹枫。”他说,“——如果……?”你再一厢情愿把我当成别的什么人,我不介意给你点教训,让你长长记性。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景元那个小徒弟横插一脚,让这里变得更混乱了。 “‘如果’这种事,要不你到监狱里再去跟我们说吧,通缉犯。” 应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确实是有点东西的。丹恒这一世可不像丹枫,好好地用着枪总拿云吟术作弊,就应星从前多年在军中见过的水平来看,他的枪术已经相当相当不错了。彦卿这小子未尽全力,尚能和他打个有来有回。 “看来是时候了,你的‘故人’们好像都来的差不多了,那么……”卡芙卡说,听我说,阿恒——解开‘禁制’吧。” 丹恒身形忽然一怔,他好像突然被卸了力,不得不用枪杵地才能站住,应星rou眼可见,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好像要缺氧似的。他痛苦地捂住了额头,他…… 他是海的灵长,是水的主人。自己为自己下的记忆封印骤然解开……故乡……故乡在呼唤他…… 水从四面八方汇聚,以他为中心,就像是前来迎接龙尊的返乡。他看不见自己的额上生出如玉的龙角,看不见自己的耳朵变成尖尖的形状。但他能听见…… 他听见身后卡芙卡的声音,他本能地想去找卡芙卡,然而仅仅是转过身就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差点摔倒在地。他听见列车组的另一个男人叫住两个女孩子不要靠近。他听见景元的徒弟叫他束手就擒,一步步走来。他听见景元来了,喝令所有人不得轻举妄动…… 他听见刚才的那个男人呼唤他—— “……饮月……” 剧烈的头痛——更多的是名为「饮月」的记忆潮水般铺天盖地地涌来,将他吞没。「他们」……「他」的疼痛使他被迫与之感同身受……穿骨……取髓……蜕鳞……他什么也看不见了,什么也听不见了,他好像快把手里的长枪捏碎了——也许先碎掉的会是他的手,然后是他整个人,最后连龙角也碎成飞灰,但在这之前—— 无名的怒火乍然窜上心头,他无法再忍耐,他猛然一转身——将击云掷了出去。 然后他听见破开皮rou的声音,重物倒地的声音。 他看见…… 他看见那个叫应星的男人,那个「丹枫」的故人仰面朝上倒地,惊怒之下的巨力使他被带着后退了好几步,几乎将他钉在了地上。血色蔓延开来,将他的整个世界笼罩。 啊…… 他想。 我好像又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