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three(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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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科又做梦了。 “你又来了,年轻人。” “不要太过执着叩问命运,我想没有人比你更明白,试图窥探宿命的人,终究会被宿命所累。” 一声叹息。 “那么,抽两张牌吧,它将告诉你想要的答案。” 在一片昏暗中,一个沙哑的声音低低响起,一旁的水晶球闪烁着微弱的光芒,面前数张纸牌倒扣在桌面上。 一只手抬起,在那些纸牌之间犹豫了一下,然后翻开了其中一张。 命运之轮。 “命运变化无常,好坏反复,年轻人,这代表着你以为注定的结果,也许会出现新的转机。” 接着是第二张牌。 倒吊人。 “你曾牺牲很多,你曾献祭许多,但你心甘情愿,这是你自己的选择。而你的选择,也会让你承受命运的因果——你现在的所求,就是你的选择赠与你的结果,你既然不后悔,就不要妄图改变什么。” “命运如此不可知,也许,你所求的东西,会成为手中流沙,无论怎样抓紧都会流失殆尽。” “但你不会放弃,是么?” 又是一声叹息。 “放不下,就做好心理准备吧。” “命运,从不轻易垂怜众生。” 画面又一次变动,这一次,眼前出现了一次落。 一次,在海上的日落。 金光熠熠,漫天霞彩。 有汽笛声传来,洁白的汽轮驶向港湾。 那道视野回头望了一眼,港口上人来人往,站满了送别的人。 视线的主人抬起手,海风拂过,带起手中的绢帕。 蓝色的、素净的绢帕,被海风带走,带向未知的远方。 面前的视线再度变得模糊,模糊而朦胧,辽阔无际的大海、霞光漫天的天空和渐渐飘远的绢帕都渐渐变成了色块,像浓稠的、朦胧的油画颜料,将眼前定格。 滴答—— 一声熟悉的水声。 他醒了。 入目是熟悉的客房,房间里静悄悄的,好像没有一点点声音。 这是德拉科回到人间的第三日清晨。 他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犹豫了片刻,他和救世主昨天晚上实在算不上友好相处,他闹了脾气回了房间,这会儿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救世主了。 其实他昨天晚上就已经有点后悔了,他没想和救世主的关系闹得这么僵的,都这么多年了,他这么一搞,就好像自己又在对方面前显得小孩儿气了。 原本他就不喜欢这样的,他不喜欢自己好像被救世主像对待不懂事的小辈那样无限包容的,就好像……就好像救世主只是因为年纪大了,脾气变好了才这样对他如此耐心的一样,那他们的那些从前呢?他们的那些针锋相对的、彼此看不上的从前呢?是不是只剩下他一个人还记得那么清楚了? 那些年少的、冲动的情感,讨厌也讨厌得那样鲜明,那样有活力,少年人的人生浅薄而天真,一个校园死对头就足以占据他们人生的重要部分,他们彼此讨厌,彼此对立,彼此仇视,甚至恨不得彼此能原地消失,可当他们出现在对方的视野内,他们都一定会第一时间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倾注在彼此身上。 他们青春的、单纯的眼中,总是倒映着对方的身影。 他想了又想,心中忽然就涌起了梅子干一样的酸涩,都四十年了,再深刻的记忆都能一点点模糊了,就连潘西和布雷斯不也有些忘记了他的样貌?救世主又是他什么人,怎么会将那些年少时他拙劣的、天真的挑衅记在心里,记满足足四十年?他只是救世主一个曾经的故人,连朋友都算不上,仅此而已。 算了,他嗤笑自己一声,他实在是在救世主身上生出了太多的多愁善感,也许是因为现在的他身边只有救世主一个人,所以才会如此。 他实在是应该,实在是应该…… 学着淡忘过去。 他毕竟是个货真价实的、已经作古了四十年的人了。 他下了楼,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得像是没有人在一样。德拉科在客厅转了一圈,发现餐桌和茶几上干干净净,餐盘也整整齐齐摆放在架子上,茶杯里没有一滴水,就好像房间的主人还未醒来,或者说,他并不在房子里一样。 德拉科在客厅和厨房没有找到他,又穿过房门去花园里转了一圈,昨天晚上刚下过雪,天刚亮时才停歇,所以家门口的一串脚印就显得极为明显,很显然,救世主出门去了,并且没有叫他。 他突然就有些生气起来,就好像……他是被人丢在家里了,他下意识的忽视了自己把救世主这里当成家的自觉,只是很生气,很生气,像只气得炸毛的猫猫。 在独自生闷气和出去找救世主不自在面前,他理所当然的选择了后者,这会儿他也不在意什么早上纠结的那点尴尬了,而是径直飘了出去,想看看救世主去了哪里,又在做什么。 但是等他飘出了家门,顺着救世主的脚印走了没多远,他就傻了眼,路口的行人多,脚印层层叠叠踩在一起将路面的积雪压成冰,脚印混杂在一起,也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他到哪里去找救世主? 他茫然的又走了一段距离,不知不觉走到了小镇的广场附近,现在正是清晨,天还刚亮起来,小镇的居民并不多,生活节奏又慢,广场上几乎见不到几个人影,德拉科望着四周茫茫的雪色和街道两旁成排一模一样的小别墅,忽然觉得有些牙疼。 他不小心坑了自己一把,不但没找到救世主,还把自己搞迷路了 哦豁,真是丢大脸。 偏偏身为一个阿飘,他连向麻瓜问路的机会都没有,真是糟糕。 幸好现在的救世主不是过去的那个愣头青小子,否则他肯定会嘲笑自己,哦,如果是这样,那他绝对会直接找地方藏起来,让救世主再也没法找到他,德拉科又是尴尬又是无奈的想着,一边在原地等待救世主什么时候会发现自己不见了。 他会找到自己么?应该会的吧?他觉得救世主不会离开家多长时间,因为现在的这个救世主实在是太居家了,根本就是个提前过上退休生活的老头子,怎么可能会在外面逗留太长时间。 可是他又转头想,以救世主的性格,这样不打一声招呼就匆匆出去,说不定是遇上什么事情了,而且一定是给什么人帮忙的事,照波特的圣人本性,肯定又是什么找猫、修水管、铲雪之类的杂事,说不定又是给他的麻瓜好邻居帮忙,也许是什么急事,万一事情复杂,绊住了他,他直到很晚才回去怎么办? 难道要他一个人傻乎乎站在广场上等一天吗? 他倒是不怕自己又冷又饿,毕竟他也没有了冷和饿的感觉,可就这么傻乎乎的在广场上当灯柱子,也太无趣了。 他一个人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飘到了广场中央,当他靠近正中心的方尖碑时,石碑突然产生了变化,波特一家三口的魔法雕像出现在德拉科眼前,波特夫妇眼神温柔而坚毅的望向远方。 德拉科回过神来,静静看着石像,一时间没有说话。 说起来,他从前还从未见过詹姆斯夫妇的照片或画像。 在救世主第一次打败伏地魔的那个夜晚,整个魔法世界都陷入了无尽的狂喜中,人们争相传颂着大难不死的男孩的故事,欢呼鼓舞着他的传奇,但很少会有人意识到,在那个夜晚,一个原本幸福的家庭轰然破碎,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失去了他的父母双亲。 他细细看着波特夫妇的脸,想着,果然救世主和他父亲长得很像的,一样的面容深邃,一样的英俊勇武,雕像是詹姆斯·波特二十多岁时的样貌,那时她已经是个成熟的战士了,而停留在德拉科最后记忆里的哈利·波特,也是如此。 尽管其实那时候,他还是个只有十八岁的孩子,但他早已不输于他的父亲了。 他又看向了哈利的母亲,她是个长相秀丽温柔的女人,但她的眼睛却透出一种温柔而坚定的力量,像是无所畏惧的战士,又像是温和慈爱的母亲。 他的心蓦然触动了一下,眼前忽然闪过纳西莎的身影。 于是他看向莉莉的眼神不可避免得染上了几分柔软,他仔仔细细看着这个站在他面前的母亲,发现救世主的眉眼完完全全遗传了她的样子。 救世主的眼睛,要远比他父亲的眼睛温柔得多,他的眼窝并没有那么深邃凌厉,反倒有几分温润的秀美,所以当他用那双绿眼睛看着旁人时,总会有一种多情而专注的感觉。 哪怕是已经老去的哈利·波特,一双眼睛也依旧如此温柔,如此地,吸引人…… “德拉科!”一声呼唤从不远处响起,德拉科回头,正巧就对上那一双柔和的、深邃的眼睛。 他无意识勾了勾唇,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内心已经被欣喜所填满,连笑意也带着一种别样的温柔。 一种……从未在哈利波特面前表露过的温柔。 “你还好么?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德拉科一挑眉,“怎么,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我还不能出来走走?再说了,我能有什么事?现在就是食死徒都伤不了我。” 一句话不提自己迷路的事,哪怕现在这个救世主不会无聊到笑话他,他也绝不想在哈利·波特面前丢人。 哈利轻笑了一下,并不为德拉科这小小的脾气发作而生气,“抱歉,我以为你还在休息,不忍心打扰你,就独自出来了。今天晚上是平安夜,教堂要做弥撒和唱诗,我来给教堂帮忙,也是怕你不喜欢这种地方,才没有叫你。” 果然,救世主又是去帮他的麻瓜好邻居去了,德拉科抽了抽嘴角,一个巫师,跑到教堂里去帮哪门子忙?几百年前教会的牧师们还举着十字架追着巫师到处烧呢。 算了,他还是什么都别说比较好,别又被嘲笑老古董,这是个提倡麻瓜与巫师和平相处的时代,电视上巫师都能和神父谈恋爱了。 “那你忙完了么?” 哈利摇了摇头,“还没有,我还要帮忙做圣餐。” “那你怎么出来了?” 哈利温和的笑了一下,“我感觉到你在附近,就来了。” 他掏出领口里的金飞贼项链,解释道。 “咦,我能离开这个项链的范围了?”德拉科后知后觉,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在离开项链之后也能单独存在了。 “我觉得不是,只是你的活动范围扩大了。”哈利将金飞贼塞回领口,他好像一直这样贴身佩戴,让金飞贼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项链依然能感觉到你的存在,只是你离得远的时候,感觉没有那么明显。” 德拉科若有所思看了一眼哈利,并未追问下去。 “你不是还要去教堂帮忙嘛,带我去吧。” 哈利惊讶看着他,似乎没想到德拉科会这样说。 “怎么,不行吗?怕我一进门被十字架收了?” 哈利忍俊不禁,“当然不是,我进出教堂这么多次,也从没见过教堂对我身上的魔法有什么反应,想来你也不会受什么影响,我只是没想到你会乐意去那里。” “我只是一个人待在家里无聊而已,总要找点事情解闷,看你干活也不错。”德拉科笑眯眯说着,似乎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的话在旁人听来有多讨打。 哈利的眼里带上一点笑意,“也好。” 高锥克山谷的教堂是座小教堂,就坐落在广场雕像的后面,外墙是由白砖砌成,绚烂的玫瑰花窗透出斑斓的光影,将教堂内照得如梦似幻,圣洁光辉。 穿过前厅的一排排空座位,后厨此刻却人声熙攘热闹无比,附近的居民有不少都早早起床来教堂帮忙做圣餐圣饼,这些食物到了晚上举行过唱诗和弥撒后会免费发放给居民们,这也是许多有教堂的麻瓜社区的圣诞习俗。 平安夜,总是很重要的。 而对德拉科来说,这一切就很新奇了。从前巫师的传统中是没有圣诞节的,因为他们也根本就不信麻瓜的基督,但从前在猎巫运动最猖獗的十六世纪,不论麻瓜们如何对巫师穷追不舍,到了圣诞节前后,他们都会偃旗息鼓窝在城市里,不再找巫师们的麻烦。于是久而久之,巫师们也就把圣诞节当成了节日,并从麻瓜那里学到了一些过节习俗。 当然,这些习俗绝对不包括蠢兮兮的跑到教堂里和一群麻瓜们一起和面摊饼。 德拉科看着站在案板边和面和得热火朝天的救世主,嘴角实在是有些……有些抽搐。 小镇虽然不大,但居民们加起来也足有一两千人了,当地居民们又习惯了平安夜来教堂祈福,所以做圣餐的工作量并不小,每年教堂也是不得不请本地居民帮忙。 不过,当地的居民大部分都信仰虔诚,不用等教堂开口,他们自己就会来帮忙。 厨房里很热闹,来帮忙的居民们虽然干的热火朝天,嘴却一刻都不闲着,边做活边说着家常。 都是在一起住了几十年的邻居,小镇人又少,彼此都认识,说起来德拉科才是难得一见的外来人,可惜他们看不到。所以他们说话时也很随意和热络,这边一个大叔谈起自己的女儿要从国外回来,那边一个老太太就谈起了自己的四岁小孙子,琐琐碎碎又家长里短,有镇上又要有一对小情侣结婚,又有镇长想在明年举办美食节,厨房里充盈着烤面饼的香气和人们的欢笑声,神父拿出珍藏的葡萄酒分给来帮忙的居民们,于是大家乘着酒兴,说得更开心了。 哈利大部分时候都是笑着听旁人说话的,有时邻居和他说话,他也是耐心而温和的说几句,然后当个静静的听众,听邻居和他说着些镇上难得一见的八卦或者家里的开心事,他听着,也是温和的笑着,然后不时抬头看一眼飘在旁边的德拉科,像是怕他不见了,又像是怕他无聊。 德拉科坐在空中,托着腮,看着厨房里热热闹闹的场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哈利带着德拉科走出教堂后,德拉科才开了口,“我好像有点明白你为什么总喜欢帮你的那些麻瓜邻居了。” “什么?”哈利没听清他的话。 德拉科看了看他,摇了摇头,“不,没什么。只是觉得……” 只是觉得,现在这样,真的很好。 这会让他觉得,其实救世主也没有那么孤独。 回去以后,救世主就又一头扎进了厨房里拿出了面粉和一些其他食材,德拉科大为不解,他不是都已经忙完了么,怎么又开始折腾起这东西了? “明天泰迪一家要来,我得提前准备好姜饼和水果蛋糕。何况,今天就是平安夜,我总要做得比平日里正式些,哪怕只有我一个人吃,也得有些过节的样子不是?”瞧见德拉科的表情,哈利解释道。 救世主还挺有仪式感,德拉科想。从前的哈利波特可和仪式感这个词沾不上什么边,他认识的那个年轻的救世主从来都不拘小节、生活粗糙,以至于他常常能看见救世主穿着松松垮垮的牛仔裤和皱皱巴巴的衬衫。他干打包票那时候的救世主绝对不会做什么水果蛋糕和姜饼,他能把培根和鸡蛋煎熟就已经不错了。 而眼前的这个哈利波特呢,他不但衣着内敛整洁,家中打理得井井有条,他还有修理得漂漂亮亮的小花圃,虽然德拉科无缘见到花圃生机盎然的景象,但看到那些枝条和藤蔓就知道他照顾得不错。曾经的救世主哪里会这些?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些东西的,又是什么时候才有耐心去做这样的琐事。 毕竟,他认识的那个救世主,还是个急性子的大男孩。 姜饼是最先烤好的,一打开烤箱,满屋飘散的都是生姜、面粉和红糖的香味,虽然德拉科闻不到,但当热气腾腾的漂亮姜饼人出炉的时候,德拉科还是惊讶了一下。 似乎是意外于,救世主的厨艺居然这么好,还能用糖霜画出这么精致的图案。 “你喜欢么?”救世主见德拉科看了那些姜饼好几眼,眼睛弯了弯。 德拉科恋恋不舍的将目光从漂亮的姜饼小人上移开,“做的还不错。不过,我又不能吃,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 “我可以多做几个放在你房间里,当个装饰也不错,反正姜饼也不会放坏,你喜欢什么样的?”哈利笑了笑,看着他,“我可以给你做个姜饼屋。” 德拉科先是一喜,随即觉得有些不对,这语气和神情,怎么看怎么像把自己当小孩子哄了? “凯蒂小时候也喜欢我做的姜饼,可惜我那时候做得不太好看,不然她会更喜欢。” 果然是把自己当成小孩子哄了,德拉科的脸黑了黑。 “我想要个大城堡,要多大有多大那种。”德拉科理直气壮说道,丝毫不为自己的刻意刁难脸红。 哼,累死你算了。 哈利楞了一下,很快又意识到这只不过是小混蛋又犯起了混,他笑着摇了摇头,“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我的厨艺还是和莫莉学的,学了这么多年,也没学到她的本事,她可是能一个人烤十几个人份大蛋糕的天才大厨。” 莫莉?德拉科一时没想起来那是谁,却觉得有些莫名耳熟,他一定是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的。 他一时不察,把那一声带着疑惑的称呼说了出来。 “你不记得她了,是了,你们家和韦斯莱家一向关系不怎么样,所以你只是见过她。她是韦斯莱夫人,是罗恩的母亲。” 这回德拉科终于想起来了,巫师们彼此都有点亲戚关系,他的确是见过莫莉的,在很小的时候就见过。 事实上……那是很遥远的、几乎要被他遗忘的记忆了,提起她,他才将那些记忆从深处翻了上来。他记得他很小很小的时候,也许是四五岁,也许是三四岁,总之是他还没有上霍格沃兹的年纪,那时他还很懵懂,很天真,除了有些骄纵,并没有后来那么被宠得刁蛮任性。 那时他和父亲一起去对角巷,也是一个节日,对角巷的商家搞起了活动,本就狭窄的街道人来人往、摩肩接踵,他一个不慎就和父亲走散了,他站在一户商家的门口不知所措得看着陌生的人流,心中充满了茫然和恐惧。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个明亮的声音,那声音是很有活力的、甚至是被德拉克父母所鄙夷的粗俗的。 “亚瑟,你看!那是谁家的孩子。” 他一转身,就看见了一个女人,一个长相普通而微胖的女人,她套着一件父母眼中廉价而粗糙的红色条纹衬衫,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这一家人都长着一头乱糟糟的、蓬勃的红发,穿着不起眼的衣服,不管怎样看,那时的德拉科都觉得,这家人一定不会讨他的父母喜欢的。 “这不是老孔……我是说,老马尔福的儿子嘛,这个发色一看就知道。他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男人的话刚开了头,就被妻子用力肘击了一下,让他慌忙改口。 “来吧,孩子,别怕,我带你去找你爸爸mama,好么?” 女人蹲下身,张开手臂向他敞开怀抱,笑容温柔而爽朗,德拉科犹豫了一下,还是向她走了过去,被她抱在了怀里。 她的怀抱不像母亲,总是有着幽静暗雅的香气和高档丝绸的柔软滑腻,而是带着布料的粗糙和廉价洗衣粉的味道,但却温柔厚实,她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发,力道也是比母亲粗重而亲昵的,然后将一把糖果不由分说塞进了他手里。 是那种包着简易糖纸的糖块,因为在兜里揣着,其实已经有些融化了,德拉科打开一颗塞进嘴里,满满的橘子香精味和糖浆的甜腻,糊了他满嘴,又有些粘牙,从来只吃过高档礼盒糖果的德拉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的味道,但那个时候还没有什么价格概念的德拉科并不觉得难吃,反倒是开心的眯了眯眼,在女人怀中放松了下来。 他们没有将德拉科直接交还给父亲,而是在看到父亲站在路口紧张得四处找他时拍了拍他的后背,示意他独自回去。 德拉科看了看女人,女人笑着抱了抱他,“回去吧,去找你爸爸。” “好小子,以后可千万别像你爸爸那样讨厌。”男人大笑着说道。 “你和孩子说什么呢!”女人又瞪了丈夫一眼。 于是在夫妻两人的注视下,德拉科走上前去,拉住了父亲的衣角。 好容易找回儿子的卢修斯忙紧张抱起儿子查看,询问他有没有受伤,又跑到哪里去了,德拉科想回头寻找女人,却发现夫妻两人都不见了踪影。 他手上的廉价糖果最终还是被卢修斯收走了,他再三告诫儿子以后不准在路上拿陌生人给的糖果,更对这种不值钱的糖果嗤之以鼻。 那之后,德拉科再也没有吃过那样的糖果,而这件不起眼的事,也就渐渐被埋没在他的记忆中。 直到很久之后,当他来到霍格沃兹时,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件事,忘记了那个曾抱着他的、温暖而厚实的怀抱,也忘记了那颗廉价而甜蜜的橘子糖果。 不知道怎么的,他会在他死后的四十年后想起来这件事,也许是因为当他死了之后,他选择性的忘记了一些记忆,又选择性的留下了一些记忆。 他的心忽然有些发紧,为自己曾经的一些年少无知,也为他曾经的一些偏见蔑视、高高在上与傲慢鄙夷,他下意识问道,“她的身体还好么?” 哈利沉默了一下,声音有些低沉,“她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德拉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再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一个残忍的事实,他已经死去了四十年。 四十年,足够许多人变得面目全非,也足够许多人经历生离死别。 “抱歉。”德拉科声音略带沙哑着说道,他想了想,又加上了一句,“节哀。” 他知道他又说了废话,人已经走了这么多年,救世主早就不再为此而悲痛哀伤,如果不是他冒然多了一句嘴,也许对方原本还没有那么悲伤。 “没有关系,她很长寿,去世的时候她的孩子们都在她身边,她是带着幸福离开的。” 哈利摇了摇头,很沉静的说道,他没有告诉德拉科,其实莫莉去世前是有一点遗憾的,因为在那些本该陪伴着她走完最后一程的孩子中间,少了一个人。 不过,人生总会留下缺憾的,这也没什么,缺憾的部分总会以另一种方式补偿回来,那个温柔善良又热情开朗的母亲已经很知足了,反倒这样宽慰他们。 “我是说你,波特。”德拉科抿了抿唇,说完这话,他又不肯再开口了。 我是说,你不要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