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伯邑考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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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手掀开窗帘,伯邑考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看着熟悉的麦田在自己的视野里逐渐远去,取代麦田的是望不到尽头的长路。 去朝歌。 车厢里面是他为新的商王准备的三件西岐至宝。伯邑考有些担忧,对于拥有天下所有奇珍异宝的天下共主来说,会不会有些不够看。 父亲叮嘱他万万不可离开西岐的话似乎还在耳边,但是伯邑考没有办法对于父亲入狱坐视不理。 而且,伯邑考有种奇怪的笃定感,他总感觉父亲最终是能回到西岐的。 因此伯邑考虽然对这趟远行充满不安,却又势在必得。 这种微妙的预感阻碍了一部分他的思考能力,让他甚至没有去细想如影随形不安究竟来自何方。 --- 同时,在伯邑考目的地的朝歌,此夜却注定不是一个平和的夜晚。 殷郊确定自己看到了狐妖! 在整个国家最中心的国都,在国度最中心的皇城,甚至是在父王的寝宫附近居然会有妖孽! 万一伤到了父王怎么办? 殷郊提着剑一层一层的爬上摘星楼的台阶,追逐着狐妖的踪影。 狐妖却总是快他一步。狐妖的身影比他更灵活,步履更轻盈,抢先冲进了商王的寝殿-- 殷寿是被狐狸跳到身上巨大的冲击力砸醒的。 刚刚从梦中睁开眼睛,殷寿就看到白狐如同受到了巨大惊吓一般,一头扎进了歪倒在一旁的苏妲己身上,开始装死。 这不省心的孽畜又闯什么祸了? 还没等殷寿问出口,殷郊就提着剑一个箭步冲进了房间里。 “父王!小心狐妖!” 然后殷郊就看到了衣冠不整的父王,和睡在父王床边,四仰八叉的苏妲己。 “你!你们!” 殷郊立刻红了眼眶。 殷郊不愿意去想两人刚刚发生了什么,但是两人明显是事后的样子依然深深的刺痛着他的眼睛。 为什么....明明已经有了自己了。为什么就是阻止不了苏妲己接近父亲,明明只是一个罪臣之女。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一个男子汉,眼眶说红就红,殷寿觉着不忍直视。 殷寿不喜欢殷郊软弱的样子,却也对给自己暖床的太子吃醋的脸说不出什么重话来。 “不是你想的那样。” 殷寿平静的说。 “不是那样...还能是哪样?您告诉我还能是哪样!”殷郊的情绪有些失控,声音沙哑到破音。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晚上!父亲只穿了一身睡衣,前襟大敞着,甚至前胸还能看到指甲留下的细细抓痕。 他激动的声音将执勤的侍卫们全部吸引了过来,从他未关闭的门涌入,齐刷刷的站满了室内。 殷寿扶了一下额头。 “你一定要当着这么多人发疯吗?” “我发疯?在您眼里我就是这样的吗?您也不问问是谁把我逼成这样的!” “是你!是她!”殷郊扭头,对着苏妲己大吼大叫:“你的父兄都死了,你就该去地下陪他们!” 说着,殷郊提着剑大步走来,离苏妲己越来越近,好像下一秒就要逼迫她自刎了。 殷寿终于看不下去,喊了停。 “殷郊。你管的太多了。” 这种态度无疑是火上浇油。 “我为什么管您跟谁睡!我为什么忍不了这个女人在这里!”殷郊高声嘶吼着,“你敢说吗?!” 父子合jian这种事当然不能让外人知道,不然自己这个王,难以服天下人。 殷寿的眸色暗了暗,一瞬间动了杀心。 立刻清理在场所有听到了内情的人...那要不要把这个会惹麻烦的根源一并摘除呢?殷寿内心瞬间推演了几遍不同选择导致的不同结果。 随着殷寿的沉默,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无人发话。 殷郊当然也没有真的把事情捅出去,看着父亲糟糕的脸色,殷郊几次攥紧了拳头又松开。 殷寿的目光这才回到他身上。 自己并无其他子嗣。太子....要不要留,就要看他自己怎么选了。 殷寿在阴影里踱步走来,边走边开口道: “太子如今是贵为太子,翅膀硬了。那我给你两条路。从今以后我会给你储君的权利,以后以储君的身份相处。或者你也可以选择现在离开,我就当你今日从未来过。” 说着,殷寿单手接下腰间属于帝王的玉佩,向着殷郊递去。 殷郊吓得立刻跪在了地上 父王这是...要和自己划清界限? 殷郊愕然了。自己并不在乎什么储君不储君的,他想要王位仅仅是因为想要替父王自焚而已。 但是...现在他更想当父王的小婊子。 殷郊抬头看了过去,并不是去看玉佩,而是望着父亲的脸。父亲的眼睛里有自己,却又不是只有自己。 父亲如今是大王了啊... 片刻之后,殷郊认命的低下了头。殷寿松手,那枚玉佩滚到了地上,咕噜咕噜滚远了,也没有人去捡拾。 殷寿背身后那只手,这时也终于从紧握的剑柄上挪开了。 殷郊并不知道自己刚刚在生死关头徘徊了一圈,他只是确实无法忍受失去父王的爱。就算是rou体的疼爱也不能少。所以哪怕是要和苏妲己分享,他依然想要留在父王身边。 殷寿对这个结果勉强满意。意料之内的无聊答卷罢了。他摆摆手: “姬发。送太子回宫。” 自己回宫...那苏妲己凭什么继续留在这里?殷郊不甘心的看了苏妲己几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红着眼眶看着准备重新回到床上的父王。 “夜色凉....您多穿点衣服。” 殷寿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 姬发真就亦步亦趋的盯着殷郊回了寝宫。 离开了摘星楼,殷郊终于把憋的一大口气当着自己好兄弟的面发了出来。 “姬发!总有一天我要杀了苏妲己那个女人!” 姬发连忙安慰他。 “你要体谅大王,他是有苦衷的。” 这几句话于事无补,立刻被殷郊的激动情绪所打断。 “说的轻巧!这要是你父亲,你该怎么做?” 姬发顿了一下,回答道: “这本来就是我父亲。大王与质子旅的大家一直情同父子,。” 殷郊最听不得“情同父子”这几个字。 两人之间的父子关系早已变质,变得暧昧而旖旎,充满了身体纠缠和色情气息,似子非子,似情人非情人。 想到这里,殷郊有些恼羞成怒,一把推开姬发。 “你出去!我不要你管我!” 姬发没说什么,离开了太子的寝宫,内心却觉着殷郊这次真的是有些莽撞了。 他完全不会为苏妲己生气,因为他知道,大王和苏妲己确实什么都没有。 姬发作为当值侍卫,清楚房间内的一举一动,他自然是明白,不该发生的完全没有发生。 甚至大部分时候妲己都不在床上,而是在一旁随便什么地方歪着。 虽然很奇怪大王为什么睡觉的时候要找一个美人在旁边摆着又不动,但是身为侍卫,姬发无条件的相信大王的行为必有其深意。 也许是为了营造好色人设放松那些意图谋反的人的警惕,也许是为了钓出谁是心怀鬼胎的人。这种时候应当为大王分忧才是,而不是怀疑大王,瞎添乱。 何况....大王在妲己面前都能坐怀不乱,上次却情难自禁亲了自己.... 姬发忍不住又用两根手指叠在一起按在自己了的嘴唇上,回味起了当时的余韵。 --- 在殷寿更为私人的会客厅内,跪着从西岐来的世子伯邑考。 “伯邑考特地前来为大王献宝。” 青年嘴上的礼数一分不少,却连跪姿都显得不卑不亢。 殷寿看了他一眼。 “你父亲犯的可是死罪。你不会以为这些东西就能让我放过他吧。” 伯邑考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答案,很平静的说出了自己的选择。 “我愿意替父亲去死。” 殷寿无可无不可的坐在属于上位者的座位上,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扣击着,对伯邑考的话置若罔闻。 伯邑考虽救父心切,却也不得不煎熬的等待着。 殷寿此刻却如同闲聊般岔开了话题。 “这一趟来,你还没去见过你弟弟吧。你知道你的弟弟姬发现在在哪里吗?” 已经见过了。伯邑考在内心回答。不过现在姬发在哪里,自己确实不知道。 殷寿当然知道他不知道,很是善解人意的为他公布了答案。 “他现在在地牢,质问你的父亲为何要背叛大商。” 伯邑考一顿,一时不知该去质问自己的弟弟对父亲难道没有亲情,还是该担忧殷寿话语中为父亲定的性。 但是现在在屋檐下,又不得不低头。 “父亲年老昏聩,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整个西岐对大王忠心不二,愿大王明察。” 这话假的连殷寿都觉着有些敷衍了。 “你难道不知道,你父亲算出的卦象说本王谋逆,帝位得来的不正。” 殷寿从座位上起身,晃到伯邑考身前来,“还能算卦解卦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年老昏聩啊。” 听完这话,伯邑考心中一紧。父亲最是刚正,绝不会因为强权就改变观点,这样下怕是要糟了。 “绝非此意...” “哈。” 殷寿一声笑打断了伯邑考的话。 “你知道姬发是怎么说的吗?” 不等伯邑考回答,殷寿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他说,本王是保卫商朝的英雄。” “他说,他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他说,你凭什么用几根树枝就可以断定人的善恶。” “你觉着他和西伯侯,谁才是对的呢?” ......两种观点当然并无对错之分。 但是无论是伯邑考自己看到的,这个随随便便就把四大伯侯都投入监狱与猛兽为邻的男人,还是父亲卦象的“其匪正有眚”,似乎都称不上是英雄。 殷寿又问。 “我若是诚心想要诛杀你父亲,又如何还会留到今日?又为何接见你?” 见伯邑考不回答,殷寿步步紧逼。 “你进入朝歌以来,可有人刁难过你?” “我从未想过要对四大伯侯怎么样,只是想到父亲尸骨未寒,他们便密谋反商,痛心疾首。” “因为你父亲的卦象,大家都被蒙蔽了双眼,不愿意睁开眼睛看看自己眼前的现实。只有姬发相信我。” “我原以为你伯邑考名满天下,想必并非人云亦云之人。如今一见,未免令人失望。” 说罢,殷寿转身便做离开状。 刚刚被这串话激起一串涟漪的伯邑考还没回过神来,眼看殷寿要离开,本能的想伸手阻拦,却又想起两人的身份差距,最终还是放下了手。 父亲.... 这一切被殷寿尽收眼底。 他转身,端起两杯酒再次向伯邑考走来。 “我希望你能放下心中的成见,不如你就与我同吃同住,来亲眼看看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月为期限。到期限后,无论如何我都会放走你的父亲。” “你若是愿意,可以留下为我效命。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用你的命换你父亲的命。” 听罢,伯邑考这才松了一口气,赶忙伏地谢恩。 “臣伯邑考遵旨。” 这个结果比他预想的要好很多,也许殷寿真的并非传言中穷凶极恶之人,伯邑考心想。也许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殷寿看着伯邑考若有所思的脸,嘴角微微挑起。 上钩了。 “不必谢恩”,殷寿将其中一只酒杯递到伯邑考手中。 “敬天下孝子。” --- 殷寿留着西伯侯那老东西的命当然不是因为仁善,只是单纯的觉着死亡不足以偿还他的罪而已。 居然敢说自己帝位来路不正... 那就该遭受世界一切剜心之痛,殷寿恨恨的想。他倒是有两个好儿子,好到让自己嫉妒。不如把他的两个儿子都抢过来怎么样? 或者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争先恐后的雌伏于自己身下? 将他不染一尘的长子的傲骨踩进泥尘里,将他意气风发的次子训成自己的一条狗。 那时候,西伯侯脸上又会是什么表情呢?是否还能监牢中那副的宠辱不惊的惺惺作态? 倘若他凄惨至极,活着比死了让自己开心,那留着他的命也无妨。 在遮袖饮酒的伯邑考看不到的地方,殷寿的眼底满是恶意。 --- 殷郊和姬发冷战好几天了。 两人都憋着一口气,等着对方来给自己递出那个台阶下。 殷郊觉着姬发变了,以前明明姬发是站在自己这边的,现在却总是说教自己。他什么都不懂。 姬发则是觉着在修建鹿台献祭这件事悬在头上的时候,殷郊还为了大王寝宫里住着谁发脾气,实在是不恰当。 今日前来当值的姬发,却在大王寝门打开,看清里面人的时候露出了一脸的不可置信。 哥哥?为什么在大王的寝宫里?